第80章 你爸今天怎麽沒來?
沈盡歡語無倫次的話,我聽得似懂非懂,還沒來得及去思考,她顫抖厲害的手便指向了父親,她臉上的淚水就像外麵的傾盆大雨,她滿臉報複的痛快,失去理智的聲嘶力竭冷笑著:“你既然要這麽想,我也沒什麽話好說,你本來也就是一個殺人犯,躲躲藏藏這麽多年,你還想讓我說出多好聽的話?”
我爸讓沈盡歡氣的渾身發抖,我仿佛看見暗影中的我爸臉在狠狠抽搐,他伸手又想打沈盡歡,但蒼老的手才剛伸到空中就開劇烈顫抖,口中咬著的一個你字切齒的還沒說完就讓沈盡歡把他猛地一推。
我爸趔趄的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
沈盡歡看也沒看一眼,從他身邊直接拉開門跑了出去。
在她衝出門那刻,漆黑的夜空中驚現出一道電閃雷鳴將客廳一瞬照的透亮,我清晰的看見父親長滿皺紋的臉上全是晶瑩的淚水。
他撐著沙發,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顫抖的身體在黑暗中搖晃了兩下,讓我始料未及,我爸突然往後倒了下去,看著我爸倒下去的那刻我像忽然失聲了一樣,心髒猛地一沉,衝過去想要接住我爸,可我離他有一段的距離,根本來不及。
一聲重物倒地沉悶的響聲在空曠的房間裏回旋。
我衝過去時,我爸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頭頂,手還指著門的方向,他用盡力氣的說了一句:“盡…盡…盡歌…快去…去把你姐追回…回來……”
看著我爸的模樣,我手足無措,頓時崩潰的哭了起來,一邊對著他連連點頭一邊向他說:“好,我去找我姐,我找她,你一定要撐住,我現在現在就打電話,你不能睡,不能睡知道嗎?”
我怕極了,我特別怕父親閉眼睛,我從地上爬起來,滿世界的找手機,可我卻忘了我的手機讓喬如斯摔了,父親固執的拉著我,反複的說著一句話:“盡歌…盡歌,找你…找你姐…你快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全身都在抽搐,嘴角不停的冒著白沫,我抱著父親僵硬身體的手在顫抖,我抖抖索索的從父親口袋裏摸出手機,也沒理會他的話,拿著手機反反複複按了好幾次才把醫院的電話打出去。
等急救車來我們家,我已經感受不到我爸的鼻息,我不停的掐著他人中,要不是他心口還有微弱的起伏,我可能都以為他去了,我在旁嚇得手腳冰涼,看著被台上救護車戴著氧氣罩的我爸,握著他手,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我哽哽咽咽的說:“爸…爸你再堅持一會,馬上到了,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你不是讓我去找沈盡歡嗎,她還沒回來,你不能有事,爸你聽得到我說話對嗎?你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媽媽還在等你呢!媽媽還在醫院等你!”
我握著我爸的手貼在我淚流滿麵的臉上,我能感覺到他指尖微微動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跟他說了些什麽,隻是希望他的意念能讓他撐著好好活下去。
到醫院醫生抬著擔架快速的把我爸抬上了手術推車,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身上,渾身都是軟的。
下車時我一不小心跌在了地上,膝蓋直接遁地,一股疼痛直鑽心髒,我被雨水淋的眼睛睜都睜不開,其中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將我了扶起來,問我是不是病人家屬?
我哭著說了句是,他向我簡單詢問了幾句我爸以前的情況,然後讓我去把該辦的手續辦了,現在病人立馬送去搶救,我看著躺在手術推車上臉色慘白的我爸,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嗚咽著向那醫生點頭。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媽心髒病犯了,她去醫院看病,帶著我一起去了醫院,她在檢查,我一個人無聊,不知怎麽就走到了醫院地下室的太平間,當時我看著那些擺放整齊一排一排的立體冰箱似的箱子,好奇走了過去,裏麵有一位醫生正從一個冰棺箱子裏取出一具屍體準備拿去殯儀館火化。
我看著那具被抬出來的屍體周身都冒著冷氣,那張灰白像鉛筆顏色一樣的臉嚇得我站在那裏哇哇大哭,回去後,就生了一場大病,發燒昏迷不醒,在醫院打針輸液,什麽檢查都做過了,醫生們也束手無策了,我還是燒的迷迷糊糊。
最後我們隔壁的一個老婆婆說我可能是刹住了歪風邪氣,遇上這種事情請個神婆來家裏做場法事把邪氣驅驅就會好的。
我爸媽原本也不信這些,但眼看醫院都治不好,隻能抱著試試的心態,然後就請了神婆,那神婆在我們家裏擺起了法壇,滿屋子都貼著符文,稀奇的是我病真好轉了。
至從那次後,我再也沒跟我媽去過醫院,如今再看到那樣臉色的顏色,卻是自己父親,第一次覺得原來死亡離的這麽近。
我一瘸一拐的去把醫藥費繳了,上次給霍辰風那幾千塊,後來他又原封不動轉回了我賬戶,我也慶幸自己沒有太清高,不然現在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
我把錢繳上就立刻趕去了我爸的手術室前,膝蓋上的血已經滲透了牛仔褲,我卻渾然不知,外麵依舊是電閃雷鳴,我惴惴不安的在外麵等候了很久,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我才想起霍辰風讓我到家了給他打個電話。
我在口袋裏四處摸了摸,把自己的電話卡插在我爸手機裏,看到有他的幾條來電顯示提醒,可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他開口,沈盡歡說我從小就被抵給了霍家。
然而沒過多久他的電話又打了進來,但是我沒有接,目光呆滯的望著一會亮一會又熄滅的屏幕。
我在醫院守了一晚上,我爸出手術室後被轉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跟我說我爸患有腦血栓,據現在的情況來看,並不樂觀,也許會導致半身不遂,意識不清,讓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那醫生說完,戴著口罩和一群人走出了手術室,我站在那裏半晌都沒緩過來。
看著他們白花花的影子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我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隻覺渾身都是冰冷的,我爸精明了一輩子,卻在我媽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落了個半身不遂,我該怎麽和我媽交代?我捂著嘴,抑製著聲音的哭泣,可哭完了,我仍舊還要為明天後天的醫療費焦頭爛額!
那幾千塊錢還是我向護士糾纏了好久,人家才答應我先交一半,現在我身上隻剩下些零錢,以前我媽的住院費都是我爸在繳,從來不需要我和我姐操心,麵臨這樣的突發狀況,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
而且和王天銘結婚的那幾年,自己的錢都拿去貼補家用了,哪裏還存的了錢,沈盡歡現在又跑出去了,我更不可能直接找到我媽問要,這樣豈不是就讓她知道我爸的情況了,到時候隻怕是會越來越亂。
為了不讓我媽起疑家裏出了事,第二天下午我去了一趟醫院,進去那會我媽正躺在床上看電視,她見著我,嘴裏抱怨了我兩句怎麽總不來醫院看她!
她說我跟我姐都是不省心的,明知道她老了,沒有多少時間了,都還不曉得多陪陪她,她還說我倆是不是快把她這個當媽的忘了!
我媽的話讓我鼻子很酸,但我卻不能表現出任何一絲異樣,便笑了笑:“媽,你別瞎說,你還年輕,還要活很久,你還沒看著我姐結婚,也還要等著我給你生個大胖外孫抱。”
我媽聽了我的話似乎覺得很美好,眼底有著憧憬又有著無奈,忽然問:“你和天銘最近怎麽樣了?”
她問的突然,我都沒想好說辭,沉默了一會。
至從王天銘母親住院回去後,聽說就跟著老爺子回了鄉下療養,也沒住在曾經我和王天銘住的地方,大概是王天銘對他媽勸了些什麽,不然依著他媽的性格認定是我找人傷了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自然會找到我媽這裏鬧。
但我媽這裏卻一直風平浪靜,我想是王天銘和老爺子的緣故,所以我媽才以為我和王天銘不計前嫌的過起了安穩日子!
可對我而言,又怎麽可能,破了的鏡子,永遠都不會再像當初的完好無損。
我想了好久,還是跟我媽說了我和王天銘離婚的事,我不想瞞著她,因為我知道這種事情瞞不了多久我媽肯定會察覺。
出奇的是她沒有我想象中的激動,隻是閉了閉眼,捂著心口沉吟了幾聲:“我早該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你和王天銘的緣分也就到頭了。”
我見我媽皺著眉有些難受的樣子,以為是她心髒又不舒服了,起身就要查看她有沒有事,我媽對我搖了搖頭,說了句她沒事,然後閉著眼睛深呼吸了很久,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我原以為我媽會責備我不聽話,但她並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她看了看時間,嘴裏念了句都五點了,轉頭看向我:“你爸今天怎麽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