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獨角戲
窗外的小雨綿綿不斷，就像剔透的銀針，不停穿插在枯木枝丫間。明明還是冬天，這雨卻像春雨般溫濕滋潤。
沐舒躺在床上，裹著被子望著花園裏的梧桐，久久沒有回神。
說實話，她這心裏是忐忑的。既怕自己懷孕了，在未來的生活裏和沈荊臨糾纏不休；又怕自己沒懷孕，讓心裏的期待落空。
對於沈荊臨，沐舒的態度很明確，她是真的不想和他這個人繼續牽扯下去；可如果有個流著他血脈的孩子，自己似乎也不是那麽抗拒。
畢竟，孩子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也是沐舒自己的。
沐舒在心裏安慰自己，拋卻其他因素不談，沈荊臨的基因實在不錯。要是真的懷孕，她就當是借了他一顆精子。
沐舒也不知道自己往後到底會不會嫁人生子，所以對於單親媽媽這個身份，她並不是多麽排斥。
換句話說，她對孩子其實是期待的。畢竟她無親無故的生活太久，實在太想要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陪伴了。
不自覺的輕撫了兩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沐舒心裏忽然沒來由的有點發慌。就像有人拿著尖細的鑷子，在從她身體裏抽取什麽似的。明明有感覺，卻又沒辦法抓住。
下意識的緊了緊被子，沐舒隻當是今天情緒波動太大影響了身體，並沒有上心。隻是喝了點溫水，便重新縮進了被子裏。
也不知是不是身體太累了，不一會兒，沐舒便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是夜晚九點。
隨手揉了揉沉重的腦袋，沐舒隱隱覺得小腹有點脹痛，但還是拿著驗孕棒進了洗手間。可才剛脫下褲子，就被殷紅的血跡刺痛了雙眼。
血跡不多，就像盛開在雪地裏的紅梅，三三兩兩，最是紮眼。
這一刻，沐舒忽然鬆了口氣，就像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片忽然被人撤走了一樣。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濃鬱的失落。
她覺得，老天爺對她終究還是苛刻了些。連個無關緊要的孩子，都不肯給她。她這樣的人，好像就活該承受孤獨似的。
軟綿綿的坐在馬桶上，沐舒無精打采的瞥了眼洗手台上的驗孕棒，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
終究，還是她想得太多了……
也不知在裏麵待了多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沐舒才整理好自己出了衛生間。
電話是沈沛珊打開的，她說今天時間太晚了，雨天夜路不好走，所以就在沈家住下了，讓沐舒自己在家別害怕。
對於養母的貼心，沐舒乖巧收下，之後又互相關心了一番，才切斷電話。
剛按下掛斷鍵，沐舒都還沒來得急將手機放下，屏幕上就彈出了沈荊臨的信息。
——還在睡？
沐舒輕嗤了聲，直接給他撥了通電話過去，告訴他自己生理期來了，沒有懷孕。之後，也不等沈荊臨開口，便兀自掛斷關機，將自己沉沉的埋進了被子裏。
既然，連最後一點可能出現的牽絆都斷了，那她更沒有眷戀的理由了。
隻是，沈荊臨似乎並不是這樣想。
被沐舒掛斷電話三分鍾不到，他就穿著睡服出現在了沐舒房裏。
見米黃色被子被團成了一小團拱起，沈荊臨不覺有點好笑。動作輕柔的拍了拍被子，低聲提醒：“起來。”
沐舒吸了吸鼻子，全然裝作沒聽到，縮在被子裏動都沒有動一下。
“不舒服？”沈荊臨放緩了音調，柔聲問：“要不要去看醫生？”
“……”還是沒有反應。
沈荊臨卻格外有耐心，也不生氣，而是半真半假的哄道：“再不出來我就掀被子了，別把自己悶壞了。”
溫柔的關切，就像一道驚雷，狠狠劈碎了沐舒的理智，將她所有負麵情緒全都調動了出來。
在旁人麵前，沐舒向來不愛發火。可對於沈荊臨，她的脾氣似乎差了許多。
猛然掀開被子，沐舒紅著眼眶瞪著他，冷聲質問：“你煩不煩？都說沒有懷孕了，你還管我做什麽？”
“哭什麽？”沈荊臨像是根本聽不到她的話似的，輕輕抬手附上了沐舒的眼眶，緩緩摩挲著：“誰給你委屈受了？”
“……”如此，沐舒倒是發不出來火了。
每次她怒火衝衝的發脾氣，沈荊臨都不怎麽接話。要麽是滿臉柔情的關切她，讓她自己不好意思；要麽就是拉下臉麵說些玩笑話哄她，緩釋她的心情。
不管哪一種，都讓沐舒覺得自己的火氣就像是在唱獨角戲一般，沒有對手，沒有聽眾，漸漸地，也就沒了興致。
所以沈荊臨這人吧，還真讓沐舒有點捉摸不透。
說他脾氣好，又常常能見到他發脾氣；但要說他脾氣不好，似乎也不對，因為不管沐舒怎麽凶他吼他，他都不怎麽動怒，甚至連重話都很少說。
沐舒覺得，他就像一塊上好的玉石，有時候涼冰冰的，浸的人身子發涼；有時候又溫熱的很，緊貼著你的皮膚，讓你覺得溫潤無比。
見沐舒皺著眉頭不答應，沈荊臨輕歎了口氣：“最近脾氣怎麽這樣大？”
“我又沒求著你過來受氣。”沐舒瞥了他一眼，臉上盡是滿不在意的不屑。
沈荊臨輕哼了聲，抬手扶住沐舒的肩膀：“看來是我之前太慣著你，把你給慣壞了。”
說完，忽然又自嘲的笑了出來：“沒想到，給自己慣了個祖宗出來。”
“沈荊臨。”沐舒覺得他的話很不中聽，“你要是沒事就快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你這個脾氣，看來已經不適合在客房部待了。”沈荊臨遺憾的搖了搖頭：“說不定哪天脾氣上來，都能和客人打一架。”
“給你調個清閑的職位吧。”沈荊臨想了想，又問：“財務部怎麽樣？”
“你什麽意思？”沐舒繃著臉問：“你什麽時候變得公私不分了？難道就因為私事，你就要牽扯到工作問題？”
沈荊臨並不在意她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財務部就月初月底忙一些，平常都還算輕鬆。就算有什麽大問題，也有下麵的人忙，你不用操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