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幽舟翠手(七)
兩人對弈,中盤之後,漸漸收官。玉畫心連連點侵,破壞對方眼位,可那女子絲毫不示弱,穩固防守之機,也窺視玉畫心的斷點或薄弱環節,借機從深處入手,非常嚴厲。
兩人共下三百多手棋,玉畫心不再落子,說道:“這局棋是我輸了。”
那女子冷笑道:“以往和我對弈之人,從來沒有超過二百手的,姑娘與我下了三百多手,足見棋藝精湛,可否進艙一敘。”
玉畫心心道:“我倒是要看看,這幽舟之主究竟是何許人也。”
玉畫心撩開船艙門簾,隻見裏麵十分雅致,中間放著一個玉石棋盤,與程府公子房裏的棋盤十分相似,可是卻比那棋盤更加華貴,兩旁的裝棋子的盒子都是黃花梨木,上麵雕刻九龍戲珠的,很是古樸考究,玉畫心環視一周,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不由得一驚,說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突然,在棋盤對麵幻出一個女體,但見這女子相貌秀美,隻是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眼神之中含有萬千邪氣,身穿一身青綠色的衣裙,兩隻如鉤的玉指之上都帶著閃閃發光的翠綠色寶石戒指,艙內昏黃的燈火映照之下,顯得這個女子可怖異常。
那女子看到玉畫心秀美絕倫,俊極無儔,似無瑕美玉,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光彩照人,既秀如芝蘭,又燦若瑰蓉,十分美麗之中有五分英氣,五分秀麗脫俗,嬌俏嫻雅,尤其是那雙眼睛光彩清澈,炯炯有神,盈盈秋波,時而深湛如明湖,時而明亮如陽光,觀之讓人賞心悅目,不禁忘俗。
那女子瞅著玉畫心說道:“身為女人,如果能生得你這般美貌,應該是很幸運了。”
玉畫心報之一笑,說道:“閣下雅麗絕倫,若論美貌,世上恐怕無人比肩。”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倒很是會說話。”她說完這話,右手在桌上拂去,幻出一套精致茶具來,但見她左手又是一揮,但見雨過天青的瓷杯之中,飄浮著嫩綠的龍井茶葉,清香撲鼻。
那女子說道:“姑娘請坐喝茶。”
玉畫心在她對麵坐下,看著茶盅,卻始終沒有下手去拿。
“怎麽,你害怕這茶裏有毒,還是擔心這茶是什麽昆蟲幻的?”那女子問道。
玉畫心說道:“我隻是在想這事什麽茶而已。”
“這是上好的龍井茶,可不是經常能夠喝到的。”那女子說道。
玉畫心端起茶盅,品了一口,覺得茶香無比,於是說道:“真是不錯,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我這名字可多了,你想聽哪一個?”那女子冷笑道。
玉畫心聽到這話,有些氣憤,說道:“世人名字隻有一個,你怎麽有那麽多名字呢?”
那女子幽幽一歎,說道:“如果隻活一世,一個名字可就夠了,可是我偏偏要過兩個人生,名字也就比尋常人多了。”
“此話怎講?”
“我是廬州府程員外家的兒媳,我叫韓心悅。”
玉畫心聽到這話,頓時一驚,心道:“原來她就是程府死了一年多的兒媳婦,她死了之後,就化為厲鬼,每夜在巢湖湖心乘著幽舟在此下棋了,她說有兩個人生,那她還有什麽身份呢?”
玉畫心問道:“你除了叫韓心悅,還叫什麽?”
那女子說道:“你可聽說過天下第一棋王魯玄修?”
“當然聽過,魯玄修棋藝精湛,統治棋壇三十載,若不是程公遠挑戰獲勝,恐怕他還會繼續做天下第一棋王的交椅。”
那女子聽了這話,頓時不悅,綠色長袖在桌上一拂隻見桌上茶壺、茶杯等物齊被袖風帶出,摔到地上,片片粉碎。
玉畫心一驚之下,忽見那女子滿臉怒色,說道:“程公遠,這個無恥小人,他獲勝之法純是小人行徑。”
玉畫心連忙說道:“你既然是程府的兒媳婦,為何這麽說自己的公公呢?”
那女子冷笑道:“我剛才和你說了第一個身份,你自然會這麽想,可我要是告訴你,我的第二個人生,恐怕你就會理解我了。”
“你第二個人生?什麽身份?”玉畫心問道。
“天下第一棋王魯玄修其實是我生父。”那女子說道。
“什麽?你是魯玄修的女兒?”玉畫心驚訝問道。
“是的,我本名叫魯心悅,可是家父在巢湖之上,與程公遠這個卑鄙小人,大戰十局,最後以二比六敗北,從此一蹶不振,鬱鬱而終,我娘也雖同我爹一起去了,隻留下我一個人,程公遠這個奸賊假心假意,讓我住進程府,然後將我許配程家公子,他以為我會忘記這一切,我隻是在等一個報仇的機會,要報我爹當年敗北之仇。”那女子說道。
玉畫心問道:“下棋對弈,乃是十分公平之事,你怎麽說程公遠是個卑鄙小人呢?”
“說他是卑鄙小人實不為過,我看簡直是無恥之徒,他那時正值年輕,而我爹已經進入暮年,我開始先贏兩局之後,程公遠便開始采用卑鄙伎倆,故意在棋局上拖延時間,我爹年齡已經大了,哪裏和當時還很年輕的程公遠長時對耗,結果從第三盤開始,便精力不濟,昏招連連,結果連輸六盤,被程公遠奪走了棋王之位,我爹卻從此得病,再沒有起來,直到含恨離世。”這個叫魯心悅的女子說道。
玉畫心心道:“難道真是這樣麽?程伯伯是這樣為了生了不擇手段的人嗎?如果真是這樣,可真是太不講道義,用了此法,即使獲得棋王之位,又怎麽能夠心安理得接受大家的讚歎和敬仰呢?”
玉畫心想到這裏,說道:“我聽人說,你是去年死的?你怎麽會死的呢?”
魯心悅說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我索性都告訴你,不過你一會還要和我下棋,不過不再下盲棋,而是迎麵對弈,如何?”
玉畫心說道:“好,我答應你,隻是你要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魯心悅說道:“我自過門之後,便想尋找機會為家父報敗北之仇,於是一直尋找機會,一年之前,我便提出要與程公遠十番決勝,他一開始爽快答應,可是後來又變卦,說是十局太久,改為三局兩勝,於是便在花廳之內,我與他對弈對戰,第一局由我執黑獲勝,我當時想著如果再贏一場,便可為家父報仇,可是下到第二局的時候,程公遠再次使出卑劣行徑,竟然在茶裏投了慢性毒藥,我在局中之時,已經感到胸口發悶,看著棋盤上的棋子都是雙影,眼前昏花,哪裏還能靜心對弈,結果第二局中盤告負,到了第三局,我已經實在支撐不住,於是便匆匆投子認負,回到房中,結果毒性發作,離開人世,化為冤鬼來到這巢湖之上,隻是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報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