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容仁之殤(上)
小宮女被琪妃這麽一吼,嚇得淚水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桑若瑄有些頭疼,琪妃這般逼迫她,她也未必會把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但,見茜兒一直哭個不停,桑若瑄說道,“你不必害怕,隻管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本宮不會責怪你,自然也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似乎是聽桑若瑄這般柔聲勸慰她,茜兒停止哭泣,考慮了良久支支吾吾地說道:“奴婢……奴婢在桂樹後是聽到了容妃娘娘與夏太醫的對話,他們離開時,琪妃娘娘剛好來了所以才沒聽到。”
桑若瑄也猜到茜兒興許知道的是容妃與夏仁的,不過她還不是那麽的確定茜兒所聽所聞皆是容妃與夏仁,不過現在既聽她親口所說,桑若瑄也發現,茜兒之所以遲遲不肯說是不想讓自己心愛之人受難,但是她卻還是很害怕,她是在害怕,自己因為不說會被貴妃娘娘責罰,自己在夏仁的麵前也沒有了顏麵去見他了,畢竟茜兒知道的還不止是這一點的。
琪妃笑道,“我就知道,這丫頭知道的肯定不少,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似乎是因為即將捉到容妃的證據,琪妃的心情也是好了很多的,不過桑若瑄卻是凝眉,她雖不怎麽讚同近親結婚的,但是若兩人果真是相愛至此,饒了他們也未嚐不可,隻是事情也已經被琪妃所察覺,即便是桑若瑄不說,琪妃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紀湮也已經知道,她就算是心軟也不可以就這麽放著不管的,其實,若她放認不理,琪妃也會變本加厲的去責罰容妃與夏太醫的,若是自己管理此事,說不定還能饒他們一命,她知自己心軟,卻也無可奈何,就算是當初無意害了容妃的彌補吧。
茜兒想了想說道,“奴婢隻聽得夏太醫說帶容妃娘娘走,但容妃娘娘卻不肯,便是起了點爭執,後來夏太醫對她說了很多有關……”茜兒抬頭看了看桑若瑄和琪妃,有些小聲道,“有關貴妃娘娘和琪妃娘娘的話,容妃娘娘便答應在明晚子時會合一起悄悄的離開。奴婢所知的便隻有這些了。”
桑若瑄想,夏仁無非是對容妃說,如今桑若瑄回來了,皇上便不會再寵愛其他的妃子了,雖然容妃怪有身孕,道總有一天會被發現的,到時候下場會更慘,不如趁現在皇上的心思不再容妃這裏,早日離開才是長遠之計。
容妃想來是相信夏仁所言,但是卻放不下這榮華富貴,但她所想的還有自己的父親,便是不願意離開的,而夏仁又何嚐不知自己的父親定會受到皇上的責罰,但責罰也好過殺頭吧,又分析分析給容妃聽,這才同意離開的吧。
如今桑若瑄的貴妃,宮裏出現這樣的事情,桑若瑄身為貴妃是不得不管的,但她也不會嚴懲二人,也不會讓容妃的孩子流產,她在打算如何才能兩全其美,她始終還是做不到心狠手辣,畢竟容妃與夏仁也著實可憐。
況且紀湮並不在乎容妃之事,她也可以隨心所欲的查辦二人,既不會讓後宮之事被前朝知曉,還得升容妃父親的官職。
“茜兒,你不必再回到浣衣局了,你立了大功,便留在繪墨宮裏當差,你可願意?”桑若瑄微笑道。
茜兒若是從這裏回到浣衣局裏,若是被芙蓉宮裏的宮女知道了,再告訴容妃,茜兒估計也無命可保了,畢竟容妃本身就是做賊心虛的,有些事情她還是很敏感的,倘若知道了,茜兒在繪墨宮裏說的話,必定不會再留茜兒,便是隨便說個罪名,茜兒就這樣被冤枉死了。
琪妃既然已經是知道了事情了的,她便是不會再刁難小宮女的了,嘴角一直蕩著笑意,心裏也在盤算著該如何捉拿兩人。
“奴婢願意,奴婢願意!謝貴妃娘娘恩德!”茜兒磕頭拜謝著,桑若瑄雖在這裏生活了幾個月的時間了,但還是有些受不了有人對她行這樣的大禮,連忙叫她起來,讓喜兒給了她派了一個簡單輕鬆的活兒做。
喜兒和茜兒離開後,琪妃這才道,“姐姐該如何處置他們?”
桑若瑄微笑著回道,“妹妹意向如何?”她也是想要聽聽琪妃的意見,剛來皇宮時便是聽說琪妃性格乖張,有些暴力,雖然總是愛吃醋的,但是卻是拿下人泄氣,不過桑若瑄回來之後便是沒有聽到琪妃責打宮人的事情。不過方才琪妃踢了一下茜兒時,她便是有點相信了,生命是很寶貴的,從不有貴賤卑微之分,對於琪妃這樣的行為,桑若瑄自然是深感厭惡的,以前她是本著救人為本的醫德,受到了不少人的讚榮,雖然來到這裏後,這裏的人隻要是沒有身份地位的,都是卑賤的,桑若瑄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是否他們也能明白的,但是桑若瑄既然是答應了要保她周全的,那便隻有在繪墨宮裏茜兒才會是安全的,隻是,對於琪妃責打宮人的事情,若是以後變本加厲,她便不會放任不管的。
琪妃陰冷的一笑,說道,“捉奸……要捉雙嘛。”
桑若瑄明白的點點頭,她也是正有此意,若是兩人離開時正好被她們瞧見了,那自是百口莫辯的了,況且,桑若瑄私底下已經吩咐喜兒去再查查當晚所發生的事情了,隻不過還是需要一個證據罷了,即便那個證據是不存在的,隻要她說可以,那便是可以有的,因為眾人都不知道這個證據的所在,隻要這個證據能確切的證明,那便就是證據,不可抵賴的。
“容妃果然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竟然敢在皇宮裏與自己的親哥哥私通,已經是犯下了逆天大罪了,姐姐打算如何處置兩人呢?”琪妃憤然的說道,雖然以前容妃的確是挺受皇上寵愛的,但那也多少也是因為桑若瑄的緣故,如今桑若瑄回來了,皇上便是不會再寵愛容妃了,雖然容妃懷孕了,但皇上卻也很少會去芙蓉宮裏看看容妃的,再者琪妃認為皇上是被蒙在鼓裏全然不知的,琪妃這才想要詢問一下桑若瑄是想如何處置兩人的。
桑若瑄必然已經是想好的了,但是如今卻還不是該說的時候,況且,她也不想琪妃亂了她的計劃,淺笑道,“這事禍起蕭牆,事態嚴重,本宮自己斷然不敢擅自做主,還是全聽皇上的。”桑若瑄雖是微笑著的,卻讓人看了不寒而栗,琪妃訕笑了兩下,也猜到桑若瑄會是這般說來的,不過不管是怎樣的處置,事情卻是很嚴重的,所以皇上一定不會輕易的就這麽饒過夏容和夏仁的。
“姐姐說的是。”琪妃起身微微行了一禮,道,“今日事情還真多呀,打擾姐姐這麽久了,妹妹便不再擾姐姐休息了,不然皇上會責怪臣妾不懂禮貌了。”最後這句話果真是嬌羞得很,桑若瑄挑了挑眉,她想,自己缺的恐怕就是琪妃這小鳥依人般的嬌羞吧。
桑若瑄靠在軟椅上,點了點頭。
琪妃離開之後,桑若瑄便是回到榻上熟睡了,想起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她心中不免也是顫抖了一下,這皇宮中的爾虞我詐果真不是她一下子就能看明白的,好在紀湮是相信她的,若是沒有紀湮的愛,想來桑若瑄便是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吧。
隻是,桑若瑄想,若是沒有紀湮的愛,與紀湮的相識,她在這架空的時代裏,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呢?還會不會又進入皇宮呢?桑若瑄搖搖頭,她也不想再去思考了,今日已經是夠傷腦筋的了。
除了在醫館的時候為幾個病人看過病之外,桑若瑄似乎已經很少為人診脈了,若是她的生命還能繼續,她便要離開這個皇宮,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哪怕隻是平凡到歸隱她也無怨言的,能為人們看病診脈便是她覺得最高興的事情了。
她無從想到,她的一身醫術,來到這皇宮之後,竟然也會變成了害人的工具了,不過好在,她盡力的挽留,並沒有太多的人深陷其中的。
深夜了,桑若瑄依舊是熟睡著的,這幾日她總是心神不寧的,而且一睡便是很長的時間,她也為自己診脈過了,並未發現什麽奇怪的病狀,雖然今日是九月二十三了,距離下一次蠱毒的發作也還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的,她想應該不會是蠱毒的事。
而且,每次睡覺,她都會夢到好多奇怪的事情,或許那些事情便是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吧,難道是說,她的記憶要恢複了嗎?不,是花冉的記憶,屬於她前世的記憶,是不是很快她便能知道以前和紀湮發生的種種事情呢?
夢裏,是一片白茫茫的地方,仿若是雪山,在一個被雪覆蓋的山洞前,一個身穿淡白色綢裙的女子手裏拿著盛開的雪蓮,頂著風雪一步一步地朝著山洞前進,嘴裏呢喃著,“湮哥哥,你等等我,花冉很快就回來了……”聲音卻是淹沒在了風雪中,女子似乎是感覺不到冷的,但是她的手卻已經凍得又腫又紅,腳印深陷在雪裏,很艱難地才能邁開步子,如翼的睫上打著一層霜花,她墨色的秀發上也是覆蓋一層厚厚的雪。
記憶的片段,總是感覺額頭有濕濕的溫度時被打斷,桑若瑄睜開雙眸,是紀湮來看她了,桑若瑄的眼角還有晶瑩的淚水,她連忙抹幹,轉過身,背對著紀湮,“你來做什麽?”
“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紀湮輕輕整理她長長的如墨玉般的發,輕聲問道,雖是波瀾不驚的,但是話語裏有著小小的期盼,期盼著桑若瑄回答說是。
桑若瑄沉默了許久,紀湮以為她又睡著了,輕輕歎了口氣要走時,才聽到她質問的聲音,“為何不告訴我?”
雖然以前紀湮也有對她說過以前的事情的,但是,紀湮所提到之處卻是很片麵的,紀湮關心寵愛她,隱忍著兩人之間的誤會,不是不在乎桑若瑄,是不能說的,從前的紀湮從來都不懂關心身邊的人的,因為桑若瑄的出現,她的離開,才讓他明白,他究竟是失去了什麽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可是,他希望著這一切還不算晚,他為了能挽回她,與自己的宿敵簽下死契,忍著桑若瑄的誤會,依舊不顧一切的愛著她,可是,他何時才能桑若瑄明白,他是真的愛她,他愚蠢,以為隻要能讓她重生,便什麽都好了,可是卻不知道她的記憶跟著花冉一起消失了,他她不再似以前那樣跟在他的身後,如今的她,對他冷漠,眼底全是恨意。
他為何不說,他能說嗎?可以說?
“花冉……若瑄,你看到她了?她是你的記憶。”
桑若瑄坐起身,花冉是她的記憶,那,為何她會忘記?以前的事,那夢境裏的人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她的穿越,難道不是意外?
桑若瑄心裏一驚,她何時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一個重要的東西,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多餘的人,原來,她也是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的是因為她的心不承認罷了。
“湮哥哥……花冉是這麽叫你的嗎?”桑若瑄呆呆的喚出了那個心底的聲音,她的內心深處有這樣的一個聲音,一直都是在期待著有一天能從她的口中說出。
而紀湮欣喜的瞪大了雙眼,他方才是否有聽錯了?
但是他很清醒,花冉並沒有從她的體內出來,隻是,他卻高興,好久沒有聽到桑若瑄這般的喚著自己的名字,用她獨特的方式,也是隻有她才會這樣叫他的。
紀湮柔和的笑道,“嗯……你與她都是同一人的。”
桑若瑄苦笑,她心中一直不明白的事情原來是這樣的,那麽,紀湮呢?他為什麽避開那個話題一直不說呢?她又是疑惑的看著他,欲要詢問時,紀湮卻說道,“我還有些事沒處理,先走了。”
“等一下。”桑若瑄想起還有容妃的事情,連忙道,“明晚子時你隨我去一個地方,有關於容妃的,她應該對你道歉。”桑若瑄說完便躺下繼續睡覺了,她知道,紀湮是不想說,不想說也罷了,她遲早有一天是會明白的,何必急於一時。
紀湮轉身,看著她的背影,有些詫異地說道,“都查出來了?”
桑若瑄沉默不語,這不是廢話嗎?若不是查出來了,何必還要讓你一起去呢?不過桑若瑄想,紀湮應該能想到桑若瑄說的是什麽吧,於是側過身,繼續睡覺了。
他見她已經睡了,雖然知道她是裝睡,但還是輕輕的將門關上離開了。
以前的花冉從不會理會這些與她無關的事情,可是現在的她,卻已經不似從前那樣了,到底重生,對她是好還是壞的?為何她會是那樣的冷漠對待自己?而且懂的東西似乎也比以前的要多了,不過有一點卻還是沒有改變,她執著,卻心軟,同情弱小,也太過善良。
半夜時分,桑若瑄醒來過,隨即便是又躺下了,她有時候甚至能覺得夏容至少是幸福的,畢竟她還有一個這麽愛她的哥哥在身邊,而桑若瑄呢,她與紀湮之間隔著太多的東西了,有仇恨,還有很多數不清的東西,都在阻隔著他們的,即便是咫尺,卻如隔天涯。
次日午時,喜兒輕叩了門,聽到桑若瑄的聲音後便推門進來,桑若瑄其實已經醒來了,但就是不想起來,她不願意去看夏容看到她時,猙獰的麵目,到底她還是有些害怕的,雖然是夏容不對在先的,但是桑若瑄總是覺得有虧欠與他們。
但是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的。
“若瑄,這是禦膳房的記錄,每天每日各宮要了些什麽飯菜,上麵都會有記載的。”喜兒手中捧著一本書,另一隻手裏卻是提著一壺酒,酒壺上多有灰塵,想來是很長時間沒有用了吧。
喜兒將書翻到兩個月前紀湮去芙蓉宮裏的時間,本子上的確記下了似乎有一壺酒,但是怎麽能肯定便是喜兒手中的這瓶酒呢?
“你是在哪裏尋到這壺酒的?”桑若瑄拿起絲絹,從喜兒的手中拿過酒壺,打開酒蓋時,桑若瑄還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並且這裏麵似乎是摻雜了什麽東西,桑若瑄吩咐喜兒拿來一個杯子,倒了些酒進去後,桑若瑄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白玉杯中的酒,即便是在現代,這藥的味道似乎一直從未變過呢?
桑若瑄自然是一聞便能聞出這酒裏被下了媚藥,很顯然,容妃本來是想給紀湮喝的,誰知夏仁來了,兩人可能起了些爭執,或者是夏仁發現了酒中的東西便喝她爭論了起來,一氣之下容妃喝了酒,要麽就是夏仁喝了酒,所以兩人才發生了這樣的關係,但是以至此,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說不定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兩人的關係變得淡淡的,但是夏仁卻一直苦苦哀求她不要打掉孩子的吧,不管是怎麽樣,今晚定是有好戲看了,容妃一定想不到她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