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十五蠱毒發作
三層的閣樓,桑若瑄從窗外正好看到夕陽西下時的美好,窗邊的楓葉似乎被這暖暖的夕陽染紅了,一陣陣微風吹來,樹葉颯颯的發出聲響,楓葉樹上的鳥兒忽的撲扇著翅膀朝著夕陽歸去。
桑若瑄依舊斜靠在窗沿邊上,望著美麗的夕陽沉思著,希望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是錯誤的,即便真的做錯了,她想她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傷害降低到最少的,至少,她現在也在努力著的。
喜兒說她跑了好幾家店鋪才買到伽羅香的,似乎這種香料很少會有人賣,因為配製的材料都是很名貴的,所以喜兒也花了不少錢,桑若瑄隻是笑笑,紫色的伽羅香,有著淡淡紫睡蓮的清香,讓她無意間想起了麗狐。雖然不知道麗狐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對她的,但是尹歡的出現讓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她自然是都知道了其中的緣由了。
但她唯一能這麽解釋的是,尹歡喜歡紀湮才會嫉妒她,然後要殺了她的,雖然這也算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的,但是更多的還有是桑若瑄不明白的。桑若瑄的後背右下處,有一朵綻開在如地獄般血豔的曼珠沙華,若是死契一旦開啟,曼珠沙華便會越來越明顯了,但是若是觸犯了其中一條的話,曼珠沙華便會枯萎,直到簽下死契者被打入無間地獄。那一株曼珠沙華便會留在原地,漸漸的蔓延整個地方,讓人感覺妖豔又恐怖。
可是桑若瑄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她也看不到曼珠沙華印記是在哪裏,所以她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受害者,萬一那天誰告訴了她這些,她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的,除非她能恢複記憶,這樣死契就不會生效了,隻是她該怎麽恢複記憶是紀湮到現在為止都是很頭疼的一件事情呢。
慢慢的夜空降臨之後,沁紅苑裏是張燈結彩,十分熱鬧的,桑若瑄關上了窗,凝著一張精致的臉走到喜兒的麵前說道,“喜兒,我還沒有告訴你,我身上有一種蠱毒,它沒到十五月圓之時便會發作,其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而伽羅香可以減輕我的痛苦。”見喜兒無比糾結的樣子,她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麽,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染上這種蠱毒的,總之在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便深知這蠱毒發作時的痛苦了,我尋了三個月也未曾找到解藥,或許真的沒有解藥了,然而我沒有多長的時間了,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桑若瑄走到榻前坐下,將鞋襪脫下,一雙玉足從腳心處都有一條黑紅色的血絲直直的貫穿桑若瑄動脈血管和經絡,如今已經延伸到大腿了,看來隻要月上中天子夜時分,桑若瑄便會蠱毒發作萬蟻噬心之痛,痛不堪言。桑若瑄最不想要別人看到的便是她這個時候的樣子了,但是沒有辦法她需要喜兒的幫助,至少要找一塊布讓她咬住,盡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了。
當喜兒看到這黑紅色猙獰的血絲時,還能隱隱約約的從皮肉中看到這血絲似是在她的肉裏綻開了花朵,血絲纏繞著經絡和動脈血管,隻要稍稍一用力,桑若瑄的雙腿便會迸發出鮮血,經絡全斷如同殘疾。
喜兒嘴角蒼白,她實在是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得了這樣的蠱毒,還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痛苦啊,不禁心裏佩服起桑若瑄來,她真的是很堅強的女子,什麽她都能忍得住,但是現在她能忍得住蠱毒的痛苦,卻無法忍住別人將她對他們的信任踩在腳下,背叛與欺騙,似乎也是她最憎恨的。
“喜兒,你幫我去點上伽羅香吧,記住不要放太多了。”桑若瑄知道,雖然伽羅香能讓她減輕痛楚,但是同時那也是一種依賴,就好比鴉片白粉一樣,她不可以每次都點得這麽多的,雖然蠱毒的發作隻有三次了,但是若最後一次發作,便是七竅流血了,筋骨斷裂,恐怕連下一世的靈魂都會灰飛煙滅了,若是這樣她真的就永遠都不可以再出現在這個時空裏了。
喜兒點了點頭,隻放了一勺伽羅香,過了一會,整個屋子裏都充滿了濃鬱的香氣,有著絲絲的淡淡的清香,能讓人有一刻的清醒,桑若瑄聞到這個香的時候心理麵都是害怕的,因為她想起了當初憶雪的話,那樣的刻在她的心裏麵,久久都揮之不去的,那是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傷痛啊。
然而這個時候,沁紅苑裏是一派的熱鬧,祁澤易了容,斂了氣息混在裏麵,四處看了看,嗅了嗅也沒有聞到尹涯的氣息,想來尹涯應該是去關注桑若瑄子夜時分的蠱毒發作了吧,所以祁澤便能夠稍稍安心的在這裏走著了。
此時,舞台中央是一陣的熱鬧,好多人都聚集在裏麵,祁澤想一定有什麽好玩的便是輕輕一掂腳,就著四周的紅綢站立在舞台的對麵,眾人哪有心思去關注這個高高掛著的清秀的書生,而是把目光都聚焦在葉娘手中拿著的一張紙上,紙上是兩層疊著的,隱約可以看出是有筆墨的,應該是一首詩吧,祁澤立即就想到了,難不成桑若瑄還寫了一首詩?果然還是如以往那樣才華橫溢,什麽都能做,能吹奏蕭,能治病,還很有文采。
雖然他並不知道那是桑若瑄借鑒李白的詩句的,想來這個時空應該不會有李白的詩吧。
“這是花魁娘子桑若瑄親筆所寫,大家喊叫吧,價高者得!”葉娘自然也是學會了桑若瑄的那一套,喊價。
大家爭先恐後的,祁澤無奈的搖頭,本來他其實沒有必要去買這樣的一副字的,但是為了能解一下紀湮的相思之苦,還是喊了一聲,“十萬兩!就這麽說定了!”
祁澤瀟灑的將手中的紅綢一扔,順著力道剛好飛到葉娘身邊落下,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紙,然後將衣袖中的銀票盡數都給了葉娘,多的都有了,反正都是紀湮的錢,他自然也是不會心疼的。
於是乎,桑若瑄的一副字,就這樣以十萬兩的高價被人給奪走了,但桑若瑄知道後也是不屑一顧的,本來就沒什麽的,隻是桑若瑄總算是償到看當明星的感覺了,不過還好,沒什麽緋聞什麽的。
然而祁澤拿到字的時候,就迅速趕往羽川國了,臨走之前瞧了一眼桑若瑄所住的閣樓,果然瞧見尹歡和尹涯都隱了身,跟賊似的透過窗戶看裏麵的情況,他麽之所以不敢進去的願意是因為玉簫能感應到他們的存在,所以為了不讓桑若瑄所發現,他們隻好憋屈的在窗子外麵了,尹歡是特別無語的,本來她可以不用來的,硬是被尹涯給帶來了,不然這個時候她還想著去找容妃的呢。最近發現容妃和她真是很相投,最主要的就是兩人都恨桑若瑄的。
她自然是把桑若瑄在鴛鴦糕點裏麵下毒的事情告訴了容妃,隻是不管容妃怎麽說,反正桑若瑄已經不在皇宮了,隻是皇上卻日夜都在思念著她的,也從不會來某個妃子的宮殿裏,哪怕隻是坐坐也不會,整日都守在繪墨宮裏,似乎是在等待,桑若瑄的到來,偶爾的時候,尹歡會去嘲笑一番紀湮,但是因為兩族之間建立有契約,所以隻能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不能真的動手的,並且尹歡也是在故意讓紀湮生氣然後發怒,若是動手的話,兩族之間必然開戰,但是每次,她說了極其過分而且還有辱罵桑若瑄的話,紀湮似乎都不為所動,仿若隻有桑若瑄的話他才能聽得進去吧。
每次都如此也不是那麽的好玩了,尹歡自然就不再去理會紀湮了,反正每次去了都是自討沒趣,那又何必還要去呢,反正紀湮都是老樣子的。而現在她不用去守著紀湮了,偏要陪著尹涯守著桑若瑄,尹歡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命苦啊。
“哥,你是不是心疼啊,她今晚蠱毒發作,所以你要特意來看看的?”尹歡極沒好氣的說道,順道翻了一個白眼,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還不如出去逛逛呢,好歹今日也是中秋節,街上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她反而要在這裏死等著子夜的時候看桑若瑄蠱毒發作,真是無語透頂。
然而尹涯卻陰冷的笑道,“難道你不想看到她痛苦的樣子嗎?”
他的一句話,尹歡立馬就開竅了,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精神立馬就來了。連忙趴在窗前,死死的盯著桑若瑄的一舉一動,從他們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桑若瑄躺在榻上的時候蠱毒發作時猙獰痛苦的樣子。
其實尹涯沒有否認尹歡剛才的那句話,他的確也是有些擔心才會來看看的,但是看還不是看,也不能就這麽進去幫忙的,再者,他能幫上什麽忙啊,這蠱毒,雖然不是他種下的,但是他也不知道解藥是在哪裏,當然了,這個蠱毒和死契是沒有什麽關係的,若是知道桑若瑄身上有蠱毒的,早就讓地獄之花曼珠沙華幫忙了,可惜他們當時誰都不知道,老君就算是知道也是不會告訴他們的。這個也算是正常了。
但是尹歡問起的時候,尹涯還是故作陰險的笑了笑,其實他還是很擔心的,忽然之間,他仿佛能明白紀湮的心情了,隻是紀湮這個時候似乎不能來了吧。因為,尹涯早就料到祁澤一定還會回來的,而其很不巧,尹涯在人群中布有眼線的,就算祁澤易容了,化成灰了他尹涯都能認得他的,所以當尹涯看到他手中的紙張時,便是知道紀湮肯定是不會來的了,因為紀湮知道,他若是來了,隻會增加桑若瑄的痛苦罷了。那還不如不去的比較好。至少自己可以不必看到他痛苦的樣子,桑若瑄見大他時也不會那麽憎恨了。
或許,他們的確是該分開一段時間的。
一直等到子時,當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桑若瑄的身上時,桑若瑄就準備好要接受這一切了,可是當那股鑽心的痛襲擊她的全身時,她身體猛然一顫,頓時抱著雙腿蜷縮在榻邊上,剛剛尖叫出一聲,喜兒連忙讓她咬住了厚厚的白布,桑若瑄想要對她笑,可是那笑卻猙獰得可怕啊。
喜兒看著這樣痛苦的桑若瑄落下了淚水,這也許是第一個看到她痛苦成這樣一下子便哭了的人吧。
紀湮呢?紀湮似乎是不會哭的,他隻會緊緊的抱住自己,任由自己咬他,就連肉一塊咬下來了,他也不會吭一聲的,因為他知道,他不想看到這樣的桑若瑄如此痛苦,他想要替她承擔一些痛苦的。可是他卻笨拙到讓桑若瑄去咬他。
桑若瑄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每次隻要她是在受傷或者是痛苦的時候都會想起紀湮的,不管是在什麽時候,她的心裏麵,似乎都有紀湮影子出現,她想要揮走開,可是當她再一次的看到紀湮緊緊地抱著她,任由她咬的時候,淚水就落了下來,咬掉一塊肉,那該是怎樣的痛,可是紀湮卻始終都是微笑著的。
為什麽啊,她明明是恨他的,不是愛啊,憶雪的仇怎麽辦,那些無辜死去人的仇又該怎麽辦,她是唯一一個知道紀湮是真凶的人,她不可以就這麽服軟的,不然就違背了她的誓言,縱然三個月後死去,也對不起憶雪,和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整個城池,蔓延了紅絲毒,僅僅隻有一百多人活了下來啊,她是絕對不可以忘記這些的。
心裏麵的堅強,使得桑若瑄覺得身上的痛楚減輕了不少,不知道是因為伽羅香的緣故還是因為她將悲痛轉為了心上而不是身上,可是萬蟻噬心的痛苦還是襲擊著她全身上下,她修長的指甲嵌入肉裏,鮮血從她的掌心流出,在雪白的榻上,綻開了大朵大朵的血豔的花……
喜兒驚惶的看著桑若瑄,卻隻能是捂住嘴,淚水卻是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桑若瑄痛苦成這個樣子啊,可是她沒有辦法,隻要等到子時過去便好了,她的心裏,這樣的安慰著自己。
而尹歡和尹涯看著這樣的桑若瑄時,各自的表情卻是很僵硬的,尹歡還是不明白為什麽要來看桑若瑄這麽痛苦的表情,弄得她都沒有胃口吃東西了,而尹涯則是很心疼,雖然麵上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不過他的雙眼卻是出賣了他,眼中凝起了一層一層的霜花,尹歡暗自歎了口氣,算了,隻要等桑若瑄死了,哥哥就不會再這樣了。
但是,紀湮是不會讓桑若瑄死的,尹涯也不會。雖然,尹涯恨他們,但更多的卻是愛桑若瑄的。
而此時紀湮在繪墨宮裏,回憶著上次桑若瑄蠱毒發作的時候咬掉自己的手臂上的一塊肉,不過好在恢複得很快,有疤痕,雖然可以用靈氣使其消失的,但是紀湮不想這樣,他想要留著,他不會覺得疼痛,反而覺得很幸福。
隻是現在,他抬頭望著窗外月上中天的明月,心裏一陣絞痛,不知道現在桑若瑄如何,不管沁紅苑裏的人是不是桑若瑄的,但找個時候的確是桑若瑄蠱毒發作的時候。
當紀湮發現祁澤站立自己麵前的時候這才回過神來,淡淡道,“我知道,她蠱毒發作了。”紀湮雖然是輕描淡寫,但祁澤明白他心裏的疼是什麽樣的,有時候祁澤也很想有這種感覺的,但很可惜,他將這個人保護得很好,所以不會疼。
“不是,你看這個。”祁澤知道桑若瑄蠱毒發作對紀湮來說是很殘酷的,也是一種提醒,桑若瑄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祁澤將手中的紙張遞給紀湮,因著他還沒有見到過沁紅苑裏的那位是不是桑若瑄,萬一是碰巧同名呢,於是他帶回這張紙也是為了證實的,“你瞧瞧,是不是桑若瑄的筆跡?”
紀湮低頭看了看,的確是桑若瑄的沒錯,那麽看來桑若瑄是真的就在沁紅苑的,祁澤接著道,“對了,桑若瑄蠱毒發作之前,我看到尹涯和尹歡兩人守在那裏,不知道會不會趁著桑若瑄蠱毒發作虛弱時……”
祁澤也是突然想到的。
紀湮一下子便怒了,他不允許桑若瑄有任何的意外發生,“你怎麽不守在那裏!拿這個給我做什麽!能救得了她嗎!”
祁澤愣住了,這是第一次,紀湮因為這樣而吼他的,但是他也不會示弱的,“什麽啊,我是想你天天思念桑若瑄才會帶她的親筆給你的,再說了,我也是剛才才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