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瑤聽到崔豔的寬慰,不但怒氣未消,反而伸手打掉了崔豔手中的杯子,扶了扶額頭,冷聲說道:“本宮現在沒心情飲茶。”說完,傅瑤又看向了跪在殿下戰戰兢兢的繪梨,冷笑了一聲說道:“說吧,寅夜前來,找本宮究竟何事?”
繪梨見傅瑤好不容易消了氣,抬起頭來看了傅瑤一眼,又忙惶恐的低下頭去,囁嚅了一下說道:“丁青遙不知何故說動皇後娘娘重查義玉翰之事,現在已經有了些眉目,查出義玉翰的針囊裏被動了手腳,奴婢擔心這丁青遙很快就會查到奴婢的頭上,這可如何是好?”
又是丁青遙!提起丁青遙,傅瑤不由的滿臉怒氣,她的好事竟全部這個丫頭給毀了,又害的她的兒子劉康為她神傷不已,傅瑤現在一聽到丁青遙的名字,便會氣得渾身發抖。
見傅瑤半天都沒有說話,繪梨想著她的繪梨館裏還有眼線,在這耽誤不得,也不管傅瑤會不會生氣,繪梨忙清了清嗓子說道:“昭儀,這事兒該怎麽辦?”
繪梨的話徹徹底底的打斷了傅瑤的思緒,見繪梨這個樣子,傅瑤有些不悅,可也沒有多說什麽,冷聲開口說道:“可她到底還是沒查出來什麽,你這麽沉不住氣,反倒讓人家抓住了把柄。”
說完,傅瑤擺了擺手,讓繪梨下去,雖說她已手握大權,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樁樁件件,讓她有些心力交瘁,如今繪梨這邊也如此的不省心,傅瑤真是不想再多說什麽了。
繪梨見傅瑤就這麽輕易的將她打發了去,心中微微有些不痛快,也有些害怕的說道:“可是,如果讓丁青遙查出了什麽?那該如何是好?”
傅瑤見繪梨還糾纏個沒完,閉了閉眼睛,教說道:“事情過去這麽多天了,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毀滅了,本宮不相信他,丁青遙再聰明,還能查出些什麽?你回去好好待著,別露出了馬腳,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麽,千萬別到本宮這兒來,現在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好的應對之法,懂嗎?”
繪梨聽聞傅瑤這麽說,心裏也安心了不少,知道自己或許今天做的有些魯莽了,便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道:“奴婢告退。”
見繪梨要走,傅瑤突然想起丁青遙的聰明才智,也不能不做第二手的準備,冷聲說道:“繪梨。”
繪梨聽到傅瑤叫她,忙惶恐的轉過身來說道:“奴婢在。”見繪梨被她教導的如此聽話,傅瑤總算是趕到了一點兒欣慰,冷然笑了笑說道:“記住,就算丁青遙查出了什麽,你也不能出賣本宮,別忘了你可憐的家人還在本宮的手上,若是本宮倒下了,自然會有人幫本宮料理了他們,明白嗎?”
聽聞此言,繪梨感到一陣一陣的心驚,難道說,自己的死期不遠了嗎,但是一想到對自己百般關懷的父母還在傅瑤的手上,繪梨一時也沒了辦法,似乎隻有按照傅瑤說的做了,便認命的點了點頭說道:“奴婢明白。”
傅瑤這臉上這才出現了一點兒滿意之色,擺了擺手,傲慢的說道:“行了,你也快回去吧,莫叫人起了疑心才是。”
“奴婢告退。”
說完這一句話,繪梨便躬身退出了漪瀾殿,崔豔也忙跟了出去,將繪梨送到角門,親自打開門,看著繪梨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崔豔這才回過頭來,轉身進去了。
快到十五了,月亮已經有些圓了,密布的陰雲是不時的飄過,隱隱約約能看見玉盤似的月亮,雖然傅瑤那麽說,繪梨的心中還是沒來由的擔心,尤其在想起家人不能團聚的痛苦,繪梨閉了閉眼睛,一行清淚悄然而至。
回到繪梨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所有的宮人都已經睡下了,整個繪梨館裏一片的靜謐。
繪梨停在了宮門口,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看了看自己宮門牌匾上滾金的繪梨館這三個字,突然想起劉驁對她溫柔備至,心中一陣一陣的難受,一邊是家人,一邊是她深愛的人,讓繪梨如此的難以抉擇。
眼前的榮華富貴雖說是在傅瑤的算計之下得到的,可是劉驁的關心呢?繪梨相信,人心遠遠不是旁人能夠算計的。
站了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繪梨看了看不遠處天空之上掛著的那輪圓月,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整個繪梨館的小院裏都十分的靜謐,隻有牆角旁的那棵老臘梅樹在熱鬧的開放,紅色的花骨朵簇擁在一起,為這個寂寞冷清的夜晚添加了一絲色彩。
繪梨輕輕地打開殿門,裏麵的場景跟她走的時候如出一轍,紅燭已經燃燒盡了,隻留下一灘燭淚在案幾上,顯得格外淒清。
辛夷已經沉沉的睡著了,倒在她的臥床的帷幔外,繪梨見辛夷沒有醒,鬆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朝自己的床旁走去,走過辛夷身邊的時候,她沒有看見,辛夷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的睜開了,顯得格外的明亮,冷清。
未央宮一如既往的輝煌,遠方似有嫋嫋霧氣籠罩這金磚綠瓦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龍在屋簷上欲要騰空,盡顯帝王尊貴。
床塌上一個男人昏昏欲睡,王政君溫和笑了笑,對躺在床上的劉奭說道:“陛下,該喝藥了。”
聽聞此言,劉奭抬了抬眼,半闔著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虛弱的笑了笑說道:“皇後怎麽來了?”說完,掙紮著便要起來,站在身側的苗惜楠見狀,忙要上前來扶劉奭起來,王政君擺了擺手,溫和的笑道:“本宮來伺候陛下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苗惜楠聽聞此言,恭謹的看了王政君一眼,笑道:“皇後娘娘,這樣的事情還是奴婢來做吧,怎好累著皇後娘娘呢?”說完,又關心的看了一眼床上有些虛弱的劉奭,王政君倒是沒有再堅持,拿起旁邊的藥碗對著劉奭笑了笑說道:“那臣妾喂您喝藥吧。”
說完,看著苗惜楠將劉奭扶了起來,王政君溫和的笑了笑,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劉奭的嘴邊,劉奭虛弱的笑了笑,張開嘴,將那口濃稠的黑色藥汁吞進了口中,喝完之後,劉奭皺了皺眉頭道:“這藥怎麽這麽苦?”
王政君看見劉奭這副怕苦的模樣,柔聲笑道:“良藥苦口利於病,陛下何時這般怕苦了?”說完王政君又笑著舀了一勺遞到了劉奭的嘴旁,劉奭無奈的笑了笑,張開嘴將藥吞入了口中。
王政君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雖說這輩子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對她好過,可到這樣的關頭,王政君的心裏頭還是感到一陣的心慌和悲傷,還沒說什麽,門口又傳來了一聲淩厲的女聲,王政君聽清楚是誰的聲音之後,眉頭隱隱的顯現出一點兒不悅。
沒過多久,從門口盈盈走進來一個穿著素裳的女子,與她平日的模樣不甚相同,看起來一臉的憔悴,正是傅瑤,看見王政君,笑了一下,走過來行了一禮說道:“臣妾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劉奭見傅瑤來了,心中微動,強撐著身體坐直了起來,對著傅瑤笑道:“愛妃許久都沒來了。”
傅瑤笑了笑,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劉奭的床旁,對著劉奭燦爛如花的笑了笑關心的說道:“陛下的身體好些了嗎?臣妾這些天忙於宮事,竟忘記照顧陛下,是臣妾的疏忽。”
劉奭顯然病的不輕,聽聞此言,連微微一笑的力氣都沒有了,抬起手來抓住傅瑤的手淡淡的說道:“朕不怪你,你隻要幫朕照顧好宮裏上下,便是幫了朕一個大忙了。”
“皇上。”傅瑤心中因為聽到這些話而有一些感動,緊緊的反握住劉奭的手說道:“臣妾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劉奭點了點頭,王政君看到兩個人之間含情脈脈的樣子,心裏有些難受,看見自己手裏藥汁劉奭還沒有喝完,便忙溫和的笑了笑說道:“陛下,還是快喝藥吧,等喝完藥再與傅昭儀敘話也不遲。”
劉奭閉了閉眼睛,他的身體他自己知道,總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不想喝這麽苦澀的藥汁,說道:“端走吧,朕不想喝。”
王政君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傅瑤,耐心的勸說道:“皇上,吃了藥病才好,臣妾為您準備了蜜餞,若是覺得苦,吃過藥之後可以吃點兒蜜餞解解苦。”
傅瑤看見王政君這個模樣,年輕時爭強好勝的感覺又回來了,雖說每次都是她勝,但在這個時候,傅瑤還是想氣氣王政君,從王政君的手上端過那碗藥笑了笑對劉奭說道:“皇上,最近康兒讀書十分用功呢,康兒他說等皇上您醒了之後要給您背書,您以前不是說最喜歡聽康兒背書了嗎?趕快把藥喝了,等病好起來了,康兒就會來看您了。”
劉奭聽聞此言,心中微動,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喝藥了,傅瑤得意的一笑,忙舀了一勺藥汁,喂到劉奭的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