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圓月高掛九天,漪瀾殿裏,傅瑤麵前的案幾上擺放著劉康為她雕刻的那座玉像,而殿下則站著默不作聲的劉康,此時,傅瑤的眉頭深深糾起,看著底下的劉康怒聲問道:“康兒,你送給我這一座玉像是什麽意思?”
劉康淡淡的抬起頭,看著大殿上坐著的傅瑤,朗聲說道:“這是兒臣給母妃的一份禮物罷了,若是母妃不喜歡,兒臣再給母妃準備一件。”
傅瑤斂了斂心神,橫眉立目的對著劉康說道:“為什麽?你把你的父皇刻的那麽像,而把本宮雕刻成那番模樣。”
劉康抬起頭來問道:“母妃是不喜歡那個雕刻嗎?在我的記憶之中,母妃也曾那樣慈眉善目過,若是您能夠常常這樣,那該多好。”
“你…”傅瑤氣結,指著劉康大聲說道:“是誰教你這樣做的?是不是丁青遙?啊?你說!”劉康聽到傅瑤提起了丁青遙,忙極力否認道:“不是,是兒臣自己想這樣做的,我喜歡印象中慈眉善目的母妃。”
而傅瑤的心中卻認定了是丁青遙教會的劉康來這樣諷刺她,冷聲說道:“行了,若是慈眉善目,早不知道被別人暗算過多少次了,你也不要多說了,崔豔,將這個玉像放到庫房裏鎖起來,本宮不想看見它。”
崔豔應了一聲,忙捧著那個玉像下去了,頓時,漪瀾殿裏就隻剩下傅瑤和劉康兩個人,空氣有些寂靜,過了片刻之後,劉康沉了沉心說道:“母妃,您跟我說,這次太子殿下中毒的事情跟您有沒有關係。”
乍然聽到劉康這樣質問她,傅瑤有些不敢相信的盯著劉康說道:“康兒,你說什麽?你再給本宮說一遍。”
劉康是打心底裏不願意做那樣的事,他希望兄弟和睦,不想血緣至親互相殘殺,便沉了沉心問道:“兒臣想知道,太子殿下身上的鴆毒是不是您吩咐人去做的。”
看到劉康這樣跟她說話,傅瑤乍然站起身來,拿起桌上放著的青銅酒杯,就想朝劉康砸去,手顫了顫,終是沒忍心,“母妃,究竟是不是您做的?”劉康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聽到劉康這樣氣她,傅瑤再也忍不住了,將手中的青銅酒杯擲了出去,酒杯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直的砸在了劉康的頭上,頓時,劉康的腦袋上有一道蜿蜒的血跡流了下來,可劉康卻像沒事人似的,虛晃了幾下身體,就直愣愣的站在那裏。
傅瑤看劉康這個樣子,有些心疼,也有些心軟,擺了擺手氣呼呼的說道:“好,母妃跟你說,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不是我所為,你相信嗎?”
劉康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母妃,兒臣也很想相信,這件事情不是母妃所為,可方才在大殿之上,兒臣清清楚楚的看到,您跟太子的孺子繪梨在那兒竊竊私語,似乎所說之事極其隱秘,不欲讓外人知道,母妃,你為何會和太子的孺子牽扯在一起。”
一番話堵得傅瑤啞口無言,愣了愣辯解道:“繪梨隻是有事要找本宮而已,並非你想的那樣。”
“母妃,繪梨有事可以去找太子妃,甚至可以去找皇後,為何要來找您呢?”劉康依舊不依不饒的把自己心中的疑點問了出來,傅瑤此時已經十分的不耐煩了,急聲說道:“她來找我,我怎麽知道?隻不過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罷了!”
一時之間,兩人相對而言,此時,崔豔放置好了玉像,款款的走了進來,見劉康的頭上有一道血跡,大驚失色道:“二殿下,您的頭是怎麽了?都流血了。”說著,便要掏出手絹為劉康擦拭血跡。
劉康淡淡的笑了笑,拂來崔豔的手,笑道:“沒事兒,隻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不礙事的。”說完,劉康深深的看了一眼傅瑤,抱拳告辭道:“母妃,若是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兒臣就先告退了。”
傅瑤無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好,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帶上些禮物去豫章苑看看太子,別落了話柄。”劉康苦澀的笑了笑,探望兄長本來就是他這個弟弟應該做的事情,被傅瑤這麽一說,竟帶了幾分功利性,他極其不喜歡。
劉康從漪瀾殿出來的時候,宮城裏的大紅燈籠悉數被熄滅了,不知道為何,他這個時候,突然很想見見丁青遙,朝著豫章苑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忽然想到劉驁臥床不起,想必丁青遙這個時候應該陪在許娥的身旁照顧劉驁吧,歎了一口氣,轉身便朝著觀夢閣走去。
繪梨館,由於繪梨的名字中帶一個梨字,所以劉驁就我和她的院中移植了幾株梨花樹,這個季節才剛剛抽出嫩芽,明月高掛樹頭,樹枝隨著微風輕輕搖動。
繪梨今天受了許些驚嚇,回來的時候便早早的入睡了,層層帷帳落下,辛夷坐在外間守夜,夜色越來越深,“繪梨,繪梨。”一陣淒涼的叫聲從遠處傳來。
繪梨搖了搖頭,睜大眼睛,就看見層層帷帳中,有一個虛幻的身影,警覺的喊道:“誰?是誰在那兒?”
“繪梨呀,本太子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要取本太子的性命?”帷帳中漸漸的顯出來一個人影,繪梨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那竟然就是劉驁的樣子,五官扭曲著,眼睛裏,耳朵裏,鼻子裏,嘴巴裏都流著深紅色的血,看起來可怕極了。
繪梨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似乎她覺得,隻要自己不發出聲音,麵前的這個怪物就不會靠近她,“繪梨,你回答本太子的問題呀,你說,你為什麽要謀害本太子?”
說著,那人影更近了幾分,繪梨見那人影逼近了,忙抱起棉被,在雕花的木架床上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背抵在牆角的時候,繪梨才驚恐的擺著手,忙說道:“不是,不是臣妾幹的,太子殿下,你要相信臣妾呀,真的不是臣妾幹的。”
“是嗎?”劉驁聽聞此言,逼近了幾分,繪梨甚至可以看見劉驁耳鼻眼中的汙血還在嘩嘩的流個不停,聲音都帶了幾分哭腔說道:“真的,臣妾真的不知道傅瑤給臣妾的是鴆毒,臣妾以為不過是普通的蒙汗藥而已,並不會置人於死地,臣妾怎麽敢下毒害您呢?”
此時,劉驁滿是汙血的臉上有了幾分笑意說道:“本太子就知道,本太子的繪梨怎麽會害我呢?是不是?隻是這黃泉路冷,你是本太子的愛妾,不如你就賠本太子走一趟吧。”
繪梨聽聞此言,臉都嚇得慘白慘白的,忙想往後退,卻發現退無可退,隻擺著雙手說道:“不要,太子殿下,求您了,不要。”
似乎是她說的這句求饒之語起了作用,劉驁驀然不見了,繪梨鬆了一口氣,撫了撫胸口便躺在了床上,忽然她覺得身後有些不舒服,忙轉了個身,回頭看去,卻看見一張滿是血汙的臉,正對她嗬嗬的笑著。
那張臉離她的鼻尖隻有兩三寸的距離,繪梨似乎還能聞到那張臉上散發出來的血腥氣,隻見劉驁邊笑還邊說道:“繪梨,本太子那樣寵愛你,你卻這樣背叛我,你跟本太子下地獄去吧。”說著,那張臉越來越扭曲,大量的鮮血噴薄而出,繪梨再也忍不住了,“啊…”的一聲慘叫響徹雲霄。
“繪梨,您怎麽了?”在外室守夜的辛夷聽到了繪梨的慘叫聲,忙進來查看,卻看見繪梨滿臉是汗水,便拍著胸脯便安慰自己道:“沒事兒,沒事兒,隻不過是一場夢罷了。”說完,繪梨長籲了一口氣。
看見繪梨這個樣子,辛夷有些疑惑,忙跪坐在繪梨的床邊,輕聲的問道:“孺子,您怎麽樣了?”繪梨看見是她,忙抓住她的衣袖問道:“太子殿下怎麽樣了?”
辛夷看見她這番模樣,心中的疑惑更甚,表麵卻不顯露出來,點了點頭說道:“豫章苑那邊,太子妃正照顧著,想必也沒有什麽事,倒是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出了一頭的汗?”
繪梨聽聞劉驁沒事兒,頓時放下了心,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我沒事兒,隻不過今天在宴會上看見太子倒地不起,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已。”
辛夷疑惑的看了看她,繪梨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朝她做了一個安定的笑容說道:“行了,若是無事的話,你先退下吧,我累了,想歇息一會兒。”
辛夷仍舊覺得奇怪,以她的身份卻也不好說什麽,邊幫著繪梨掖了掖被角柔聲說道:“孺子好生睡吧,奴婢就候在簾外,若是有什麽事情的話,隻管大聲叫奴婢就是了。”
繪梨輕輕的點了點頭,雙手緊緊的抓住被角閉上了眼睛,辛夷看著她這副緊張的模樣,便覺得她心中有鬼,誰都不能傷害太子殿下,辛夷暗自想著,冷眼看了看躺在床上臉色被嚇得雪白的繪梨,驅步走出了繪梨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