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嬙聽聞此言,並沒有顯得多麽開心,鬱鬱寡歡的說道:“再出名又如何?都隻不過是舊年光景了,如今,世上哪還會知道有一個叫做王嬙的女子呢?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不過是滄海一粟,轉瞬即逝。
而青遙,我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
丁青遙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要早出生了兩千多年的女子,心中有些茫然,或許她說的對,都是活一遭,何不精彩的度過,總比碌碌無為要好上許多,釋然的笑了笑,認真的對著王嬙道:“王嬙,你相信我,你並不是曆史上不起眼的一粒塵埃,而是會流芳百世,你的故事將被後人們傳誦千年。”
王嬙不在乎的笑了笑說道:“青遙,不管我以後如何,你能想的開就好,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呢?以後的日子還長,跟自己都過不去,還怎麽活?”
丁青遙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庸人自擾之,我丁青遙怎麽會做一個庸人呢?”說著,還拍了拍王嬙的肩膀,讓她也放心。
天色越來越晚,丁青遙也不好久留,便對王嬙說道:“天色漸晚,這種地方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王嬙點了點頭說道:“好,來日再見。”
說罷,王嬙便提著那盞昏黃的薔薇宮燈消失在了拐角處,丁青遙看著她走遠了,才回過頭來朝著豫章苑走去。
夜色遲暮,長門宮透著森森的寒氣,夜晚的涼風穿堂而過,竟像是女子的泣訴聲一般,丁青遙回過頭看了看被藤蔓掩住的長門宮的牌匾,悠悠的歎了一口氣,難道過了這數年,陳阿嬌的芳魂還沒有離去,還在低低的吟唱那首《長門賦》嗎?
翌日一早,天色微明,丁青遙便候在了豫章苑裏,素心出來見到是她,也頗為意外的問道:“丁姑娘,你怎麽來了?”
丁青遙抬起頭來,看了看初升的太陽,陽光晃眼,不能令人直視,她有多久沒有感受這樣和煦的陽光了?她自己都忘了。
“我要見太子妃,還請你幫我通報一下。”丁青遙眯著眼睛說道。
“不必通報了,太子妃一定很樂意姑娘來。”素心說著,用手挑開了錦簾,請丁青遙進去,兩個人會心一笑,彼此之間都明白。
丁青遙進去的時候,太子妃正在對鏡梳妝,她喜好素雅,此時宮女們正在為她梳頭,梳好之後,用一個素檀木的簪子挽了起來,從鏡中的倒影中,許娥看到丁青遙進來了,忙回過頭驚喜的說道:“青遙,你怎麽來了?”
丁青遙淡淡的笑了笑,驅步走上前來對許娥行了一禮說道:“奴婢是來求太子妃一個恩典的。”
“哦?”許娥眉毛輕挑,有些訝異的問道:“什麽恩典?青遙,你該不會又出了什麽事吧?”
許娥眉目中流露出來的濃濃的關心不由得讓丁青遙心中一動,感激的說道:“多謝太子妃的關心,奴婢無事,奴婢隻是想搬回萍水閣,還請太子妃恩準。”
丁青遙想著,既然萍水閣樓是她初來的地方,那麽她回去也無妨,正好告誡自己,勿忘初心。
殿中的許娥和素心聽了,麵目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喜色,許娥看著丁青遙喜悅道:“那是本宮賜給你的地方,本來就是屬於你的,你想什麽時候回去,便什麽時候回去。”
“多謝太子妃。”丁青遙謝過之後,便低頭對許娥說道:“太子妃,若沒有什麽事的話,奴婢就先下去準備搬家的事宜了。”
“等等。”見丁青遙要走,許娥急急的喊住她說道:“萍水閣經過上一次搜查之後,已然有些破敗了,我指派兩個宮女幫你收拾一番,你再住進去吧。”
丁青遙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娘娘的一番好意奴婢心領了,隻是奴婢許久未回家,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還請娘娘見諒。”
許娥並沒有在意丁青遙拂了她的意思,而是笑了笑說道:“原來你也會念家,我還以為你是一隻鴻雁呢,高飛遠走。”
丁青遙聽到家這個字,鼻頭不由得一酸,眼淚差點流了下來,聲音微顫道:“奴婢怎麽會不念家呢?奴婢也想家了,也想太子妃。”
見丁青遙快哭出來了,許娥輕輕的笑了一聲說道:“快去吧,看你的樣子,旁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說完,又是一聲輕笑,素心也掩著嘴笑了笑,隻是內心很歡喜,丁青遙能夠想明白。
出了豫章苑,丁青遙便一路向萍水閣走去,這條路,她不知道來來回回走了多少遍,今天再次踏上,竟還有一種別樣的,說不出來的情愫縈繞在丁青遙的心間。
回到萍水閣,並沒有像太子妃所說的那樣破敗不堪,所有被打亂的東西都已歸置好,隻是有些東西上麵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平日裏像是有人精心打掃過似的,隻是很冷清,沒有人氣兒。
將屋子裏打掃幹淨,把所有的東西都放置好之後,丁青遙總算鬆了一口氣,跪坐下來,剛喝了一口茶,便看見一個人影從萍水閣外走了進來,正是許久未見的薛翠雲。
丁青遙抬起頭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道:“薛姑姑怎麽有時間到我這兒來了?”薛翠雲聽聞丁青遙搬回了萍水閣,連口水都顧不上喝,便火急火燎的趕來了,誰知道,這小蹄子竟在這悠閑的喝茶。
“丁青遙,你可是好本事啊,才一兩個月沒見,你就又回到萍水閣了?又去魅惑了太子妃吧。”薛翠雲擼起袖子氣呼呼地罵道,當初,她拉下臉來去跟丁青遙合作,沒想到卻吃了一個閉門羹,還說什麽想獨善其身,如今,這又是怎麽回事?
丁青遙知道薛翠雲會不甘心,沒想到她來的竟這樣快,放下茶杯,丁青遙笑了笑說道:“姑姑,您說話可別太難聽,我是憑自己的本事回到萍水閣的,您要是有意見,大可跟太子妃去說,但請別在我這撒野。”
“你…”薛翠雲指著丁青遙一陣語塞,丁青遙見此情景笑了笑說道:“姑姑,其實我們並不是敵人,何必爭鋒相對呢?你說是不是,在宮中,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吧,所以青遙勸姑姑一句,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見。”
薛翠雲徹底沒有話說了,其實她隻是有些忿忿不平,當初在上林苑丁青遙曾跟她說過不想再惹風頭,隻想獨善其聲,沒想到不過短短數日,竟又改變了說法,來到了萍水閣,在她眼裏丁青遙是最有力的一把刀,若是這把刀能夠掌握在她的手裏便好了。
若是不能掌握在她的手裏,薛翠雲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肅殺之意。
“隻要不損害我們各自的利益,我們就算是朋友,是嗎?”薛翠雲眯著眼說道。
“可以這麽理解吧。”丁青遙並沒有否定,她也不想再樹立一個敵人,還不如趁這對對方還有好感的時候,確立敵我關係,反正薛翠雲也隻是一個光杆司令,不足為懼了。
說完這話以後薛翠雲似乎沒有了留下的必要,轉身便走了,丁青遙端著茶杯笑了笑,每次這薛翠雲來的時候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也不足為奇了。
想起王嬙日子過的苦,丁青遙便選了一床上好的棉被給王嬙送了去,雖說不能與掖庭主子們用的相比,但也是不錯的,都是今年新出的棉花,十分暖和。
見丁青遙雪中送炭的情誼,王嬙感動的說道:“多謝你了,青遙,我在宮中嚐到的盡是拜高踩低,從未有人真心這樣對我好。”
“隻不過一床棉被罷了。”丁青遙見王嬙這個樣子,無奈的笑了笑說道。
“王嬙。”從遠處傳來一陣婦人的呼喊聲。
王嬙吐了吐舌頭,俏皮的說道:“不好意思啊,管事姑姑在喊我了,我得回去了。”
見王嬙忙著,丁青遙也不便多留,囑咐了王嬙幾句之後,便回到了萍水閣。
那裏,是她重新開始的地方。
年關將至,宮裏都熱鬧了起來,每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從宮外運來大批的珠寶首飾,以備過年賞賜各家女眷之用。
若說京城最大的供貨商便屬韓家了,一早,便看見韓府進進出出了許多輛馬車,蘇越看著一身小廝打扮的韓公景,無奈的說道:“公子啊,您就不要進宮了,若是被人發現了,那該如何是好?”
韓公景看了看一臉擔憂的蘇越,笑了笑說道:“行了,少在這饒舌了,快下去準備吧。”
“公子,您進宮該不會是為了見那個女人吧?”蘇越試探的問道,聲音到最後越變越小,韓公景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該問的別問,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去吧。”
說完,便跳到了其中的一輛馬車上,對著趕車的小廝說道:“快走吧,今天是最後一趟了,幹完你們也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