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豔領命道:“奴婢這就準備下去,不要讓她壞了我們的計劃。”
傅瑤眉眼一凜,朝崔豔擺擺手,沉聲說道:“此次比試康兒隻能贏,不能輸,你讓荷露盯緊了丁青遙,不要讓丁青遙在這次比試中耍花招。”
風卷起地上殘存的一絲的雪花,紛紛落入已然結冰的湖水中。
丁青遙打開萍水閣的大門,見荷露蹲在地上,熬了一鍋清粥。
“荷露,你這是在幹什麽?”
丁青遙忙關上門,疑惑地問道。
荷露聞言,有點張惶地看向丁青遙,眸子裏閃過一絲慌亂。
“青遙,你怎麽回來了?”
丁青遙笑笑,從衣袖中掏出手絹給荷露擦臉。
荷露白皙的小臉上沾滿了黑色的木屑,像是一隻剛從鍋底下鑽出來的小花貓。
荷露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小聲說道:“聽聞入冬之後二殿下身體就不太妥當,所以我就熬了些藥粥,打算給二殿下送過去,畢竟……二殿下她對我們有恩。”
丁青遙看了一眼那正在鍋裏咕嘟咕嘟響得粥飯,遂挽起袖子,用小木勺攪拌了一下。
隨即又嚐了一口道:“真不錯,改明也給我熬一些,這兩天為了書苑和合歡殿的事,可把我給累壞了。”
少女站在鍋邊,臉蛋被水汽蒸得氤氳出了點點紅暈,特別是拿著勺子的樣子,十分的憨態可掬。
荷露撲哧一聲笑了,從丁青遙手中搶過木勺:“我明天給你熬,保證你喝的飽飽的,隻是現在,你可不能喝了,這是要給二殿下的,你喝完了就沒有了。”
少女的心事都被煲在了一碗粥裏,可惜,丁青遙沒有發覺其中的情意,隻是認為荷露要報以往的相助之恩,甚至還在心裏覺得荷露比自己懂得人情世故,知恩圖報。
跟荷露一比,自己實在是太不明事理了。
丁青遙擺擺手,拍了拍荷露的肩膀,笑道:“你繼續熬吧,我拿些東西,還要再去書苑一趟。”
“青遙,又要忙了嗎,還要等你回來吃晚飯嗎?”
荷露手裏拿著幹柴,擔心地問道。
丁青遙鬱悶地點點頭:“是啊,想必太子殿下和二殿下要比試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我正是為這件事而奔波操勞。”
“那青遙你以為誰會贏?”荷露麵露難色,惴惴不安地問道。
丁青遙歎了一口氣,故作神秘地說道:“我認為他們兩個都會贏。”
“怎麽可能?”荷露訝異道。
“如果他們兩個的答案是一樣的,不就兩個都會贏了嗎?”
丁青遙朝荷露眨了眨眼睛,轉身提步走進了房間。
荷露怔怔地站在原地,腦中一片混沌。
鍋裏的藥粥冒出沸騰的白煙,襯得少女的身形虛無而又縹緲,像是無法猜透的謎團。
隨後,便是一聲清淺無痕的歎息。
十日之期將至,丁青遙坐在書苑的書桌後麵,開始思索什麽樣的答案才能讓兩人共贏而又不讓劉奭起疑。
門簾被人掀開,劉驁信步走了進來,見丁青遙筆下隻寫了兩個字,輕笑著說道:“要是連你也沒有主意,那本太子豈不是要輸的體無完膚了。”
丁青遙放下手中的筆,卷起書卷,說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輸了,您會怎麽懲罰奴婢?”
劉驁聞此言,靜默了一會,隨後伸出手來敲打了一下丁青遙的額頭,丁青遙躲避不過,隻得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記暴栗。
“輸就輸了,和你有什麽關係,本太子不會懲罰你,當然,你也無須自責。”
劉驁淡淡地說道,提步走到了丁青遙對麵的桌子上,緩緩地坐下,接著道:“你忙你的,不用在意本太子。”
丁青遙哀歎了一聲,雙手一攤道:“可太子殿下你在這裏,奴婢寫不下去。”
“你隻當本太子不存在好了。”
劉驁拿起一本寬大的書冊,遮住了自己那一張俊美妖孽的臉。
丁青遙見劉驁這麽安靜,遂也低下了頭,看著幹淨的竹簡,應該寫些什麽好呢?
“其實,你不用撰寫答案了,本太子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劉驁沉聲朝丁青遙說道。
丁青遙正愁沒有什麽思緒,見劉驁說自己心中有了答案,頓時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劉驁將手裏的書冊放下,微微笑道:“天機不可泄露,等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丁青遙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會把想法相告的,竟然還傻乎乎的去問,實在是太掉身價了。
“太子殿下不願意告知,奴婢也不再問,隻是殿下不要忘記把答案告知二殿下就好。”
隻要兩兄弟答案保持一致,就可以化險為夷了。
“走吧,興弟還在合歡殿裏等著你呢。”
劉驁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對丁青遙說道。
丁青遙舉目望去,果真天色暗了下來,便收拾了一下,向劉驁說道:“殿下,這是還要再看一會書嗎,要是接著看的話,走的時候別忘記鎖門。”
劉驁點點頭,笑道:“等比試過了之後,本殿下和太子妃就去合歡殿裏看你演皮影戲,到時候千萬不要讓本殿下失望啊。”
丁青遙笑笑,掀開簾子,走入了茫茫天地之中。
“咚咚咚”荷露抱著藥粥敲開了觀夢閣的大門,楊宮人聞聲打開了門,見是帶著笑意的荷露,心頭猛地一跳,開口問道:“這麽晚了,荷露姑娘有什麽事嗎?殿下已經睡下了。”
荷露朝楊宮人綻開了一個溫和的微笑,她把裝著藥粥的陶罐遞給楊宮人道:“這是我為殿下熬的藥粥,需得入睡前喝了才能見效,還望姑姑能交給殿下。”
楊宮人低頭瞥了一眼那深棕色的陶罐,猶疑著接了過來,說道:“有勞荷露姑娘了,天寒露重的,姑娘還是快回去吧。”
荷露頷首,從那門縫間可以窺見屋中散發出的一絲絲暖光,頓時,讓她的整顆心也暖和了起來。
厚重的大門緩緩關閉,荷露有些失落地轉過身去,枯黃的柳樹下,崔豔已經等她很久了。
荷露有些畏懼地咽了咽口水,快步朝崔豔走去。
“姑姑,這是什麽呀?”
黃景在門口守夜,見楊宮人抱著一個陶罐走了過來,忙起身給楊宮人掀開了門簾。
“是荷露姑娘給殿下熬的藥粥,也真是難為她了。”
楊宮人摩挲著罐口,溫熱的氣息讓她手指一縮。
黃景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有點失望地說道:“我還以為是丁姑娘呢。”
見黃景這麽說,楊宮人也是歎了一口氣道:“丁姑娘哪方麵都好,就是對我們殿下太不上心了,總是讓我們殿下傷心,下次見到她的時候,我一定好好地提點她一下。”
“姑姑說得對,關鍵是這罐藥粥?”
黃景眼珠子一轉,頓了一頓,慢慢地說道:“要是姑姑說這藥粥是丁姑娘送的,您說,殿下會不會高興的連罐子都吃了?”
“這…….”楊宮人斂下眉眼,心中悵然。
見楊宮人遲疑,黃景忙推了推她道:“我們都是殿下的奴才,殿下能高興,我們就高興,哪有那麽多的事情要我們去揣度,殿下因為文景閣比試的事情正在悶悶不樂,姑姑現如今還是要讓殿下高興一番才是最重要的。”
楊宮人被黃景說動,抱著罐子的手緊了一緊,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十天過的很快,像是丁青遙手中的戲本子一樣流暢從容,其中沒有任何的波折動蕩,安穩地讓丁青遙錯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切雲淡風輕了。
可在這安靜的背後有多少激流暗湧,又是無從知曉了。
劉興的傷在一天天的變好,劉太醫已經允許他下床了,身著墨綠色錦袍的少年像是一隻歡快的鳥兒繞著合歡殿跑了好幾圈,直到滿頭大汗了才肯停下來。
隻是有一件事情讓人很遺憾,那就是到現在凶手都沒有抓到。
馮家動用了自己手裏全部的人脈和資源,除了那把精致的匕首,其他的,一無所獲,那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尋不到半點蹤跡。
“阿遙,你這是要去文景閣嗎?”
劉興從院子裏就看見了懷抱書卷的丁青遙,忙跑了出來,探頭問道。
丁青遙點點頭,笑問道:“你不去嗎?你可是堂堂的三殿下呢,自從你受傷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的父皇了,你不想他嗎?”
劉興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說道:“父皇才不想著我呢,他心裏隻有康哥哥,在我們三個當中,就隻有康哥哥是他的兒子,我們都不是。”
丁青遙歎了一口氣,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他。
她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自然是沒有他們這些皇子皇孫的煩惱,不過,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劉興最起碼可以說出來,丁青遙卻是有苦難言。
“阿遙,還是別去了,誰贏了都不是一件好事。”
劉興難得這麽清明,讓丁青遙微微有些訝異,可轉念一想,能在皇宮中生活這麽多年,誰能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
“我去了也見不到,隻能在文景閣外麵等著,你放心吧,我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