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心口一涼,話含在嘴裏,就是怎麽也說不出來,怔怔地站在廊下,像是被石化了的雕塑一般。
她在做什麽?
還嫌自己害青遙,害的不夠嗎?
少女眼中噙著淚,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直到冒出了血珠,才回了神,撐起自己那把破舊的油紙傘,六神無主地走進雨中。
心中的雨和這天上的雨一起下。
一樣的失魂落魄,一樣的不知前路何方。
“吱呀”一聲,身著藕合色的婢女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了內間,把外間的寒氣也帶了進來,不由得讓衣料單薄的繪梨打了個寒顫。
繪梨身著淡黃色的輕紗,嬌嬌俏俏的模樣,像是綻放在枝頭的花骨朵,由內而外的散發著清麗脫俗之氣。
“夫人,該泡腳了。”
婢女映秀是薛翠雲指給繪梨的,繪梨受傅瑤的指示,收下了這個機靈能幹的婢女,做了自己的貼身丫鬟。
繪梨從銅鏡前站起身來,走到自己的床榻之上,把腳放進了熱水盆裏,笑道:“雨天泡個熱水腳是最好不過的了。”
映秀抬起頭,五官端正,眉毛細長,一雙眼睛撲靈撲靈地閃著水光,嘴角噙著笑意:“夫人,剛才奴婢去端熱水的時候,在門前看見了素心姑娘打著傘,懷裏抱著個匣子,奴婢想喊住她,可能是她太慌張了吧,匣子掉了下來,奴婢清楚地看見,那匣子裏裝的都是金銀首飾。”
“你的意思是?”
繪梨蹙起了眉,低低地問道。
映秀也順時壓低了聲音道:“奴婢懷疑這素心姑娘是偷了太子妃娘娘的東西,所以才這麽驚慌失措的。”
“可這素心姑娘是太子妃娘娘的心腹,平常娘娘也待她不薄,她為何如此,況且我們沒有切實的證據,這話也實在是不好說。”
繪梨把自己的腳從熱水盆裏拿了出來,話語中帶著一絲惋惜。
不知是惋惜素心背主忘恩,還是惋惜映秀隻是看見,而不是抓到。
映秀往前湊了一步道:“若是夫人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來個捉賊拿贓,反正奴婢是看清她往哪個方向去了,派人一路追蹤便是。”
繪梨聽聞此言,低眸沉吟了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夜色深沉,已經到了子時。
丁青遙體力不支,身體搖曳,像是海浪之中漂泊的浮萍,搖搖晃晃,不能上岸。
在現代,哪怕是趴在墓穴中挖上一整天不起身,也沒有這麽累過。
她是真的累極了。
身體和精神都已經疲憊不堪了。
“嗒嗒”之聲傳入耳中,讓丁青遙的身體一震,朦朧的雙眼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阿遙,醒醒,不要睡。”
劉康清潤的聲音響起,丁青遙費力的睜開了眼睛,看向蹲在自己眼前的人。
“你來幹什麽,快回去。”
丁青遙嘴唇發幹,嗓子像是被火灼燒了一般,可看到來人,還是努力地發出了聲音。
劉康目光急切,身體微微發抖:“阿遙,這不是你的罪過,我來,是為了和你一起承擔。”
丁青遙苦笑了一聲道:“別開玩笑了,你身體不好,別淋病了。”
劉康搖搖頭,用一種極其沉穩而又平靜的語調對丁青遙說道:“阿遙,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十五六歲的少年,倔強而又堅定。
他跪在了丁青遙的身邊,想伸手去觸摸她蒼白的臉頰,可最後還是無力地垂下:“阿遙,我陪你一起跪,陪你一起為興弟祈福。”
丁青遙無奈的笑笑,伸手去扶劉康起來,可身上無力,終是抗不過劉康的抵製。
算了,由他去吧。
少年緊緊地握住丁青遙的手,直到握的丁青遙手掌發疼,他才減輕了力道。
丁青遙明白,眼前發絲淩亂,眼神清明透亮的少年是為了給她一些力量,讓她不要睡過去。
疼痛,是為了更加的清醒。
“你沒有覺得,我們很像患難的夫妻。”靜默了半晌,劉康冷不丁的出聲說道。
丁青遙輕輕一笑,把自己的手抽離出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劉康反駁道:“那不是真正的夫妻,真正是夫妻,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哪怕隔了幾萬裏,或是幾萬光年的距離嗎?
丁青遙笑笑,沒有說話,雨聲輕謐,和著這斑駁的夜色,越發的迷離起來。
荼尾站在合歡殿不遠處,看著這靜靜跪著的二人,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一幕稟報給劉驁。
畢竟劉驁也為了丁青遙的事情忙得熱火朝天,隻是他不願意把幫丁青遙的這件事情,做得太過於明顯而已。
這邊同甘共苦,素心這邊卻出了意外。
她剛把一隻玉鐲交給守宮門的小太監,就見漫天細小的雨絲之中,無數的火把紛紛亮起,薛翠雲帶著侍衛朝她走來,厲聲喝道:“抓住她,不要讓這個手腳不幹淨的賤婢跑了。”
隨後便有侍衛押下素心,素心掙紮了幾下,手裏的東西落地,散在泥濘裏,發出幽幽的光芒。
素心是許娥的貼身婢女,跟著許娥,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
見薛翠雲拿下了自己,忙定住了自己的心神,朝薛翠雲問道:“不知薛姑姑此言何意,素心不明白?”
薛翠雲冷哼了一聲,撣了撣落在自己衣衫上的雨絲,笑道:“偷拿主子的東西,你說,該給你定什麽罪呢?”
“薛翠雲,你不要含血噴人,這些東西不是我偷拿的,而是……”
素心一心急,差點把許娥要送丁青遙離宮的事情給吐出來了,幸好她收住了嘴,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姑姑,映秀就是看見這位素心姑娘懷抱著一匣子東西跑得很快,想必是要轉移贓物吧。”
映秀從薛翠雲身後走了出來,言之鑿鑿的指認素心。
素心看了一眼薛翠雲和映秀,想著在她們麵前,自己算是百口莫辯了,索性閉上了嘴巴,省得一不小心泄露了許娥交代的事情。
“帶走。”
說著,薛翠雲一揮手,侍衛們押著素心,往太子宮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