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新年快樂
聖誕到了。
巴西是世界上最大的天主教國家,有超過81%的巴西人信奉天主教,天主教是基督教的三大分支之一。
所以聖誕節是巴西人的第二大節日,僅次於狂歡節。
在聖誕節前期,政府就會在大公園邊上,主要的街道上,以及許多人流量大的公共場所,布置許多高大的聖誕樹,彩燈、蝴蝶結裝飾、樹頂上的星星。
天黑了之後,樹上的燈光亮起,絢麗迷人。
尤其是在上帝之城裡約熱內盧。
到了節日當天,市區里會有很多節日活動。
主要的商業街上很多女人穿著性感的聖誕比基尼,戴著小紅帽在街道上散發禮物,沙灘上也會舉行足球和排球比賽,廣場上也會擁擠著很多人邊喝啤酒邊跳桑巴,大聲唱歌。
節日氣氛異常濃郁。
凱利莊園里也是一樣。
聖誕節當天,院子裡布置了八棵聖誕樹,樹上掛滿了各種亮閃閃的小飾品,花環、閃燈,小禮品,空地上還擺放著雪人玩偶、聖誕鹿……喜氣洋洋。
凱特還邀請了瑞吉娜姨媽一家人、馬西歐,來家裡過節,再加上金娜,熱熱鬧鬧的一家人。
大家一起吃烤肉、喝啤酒、贈送禮物、參加舞會,過了個熱鬧的聖誕節。
聖誕節過後又是新年,巴西人喜好休閑,喜歡派對,只要有節日,他們都不會放過。
相比聖誕那種居家式過節,到了新年元旦,大家會選擇外出,家附近有森林的就會鑽林子,家裡有山的會選擇登山,尋找傳說中的金樺果,有海灘的地方當天海灘爆滿。
里約這旮沓有山有水有海灘,到了這天可供選擇的去處很多。
凱利一家人選擇了先去海灘再登山。
「羅卡,快點,我們要出發了!」
新年上午,羅卡正在鏡子前整理衣服,T恤、七分褲、運動鞋,樓下傳來了幾聲催促聲。
「來了!」
他拿著運動腕錶戴上,又看了眼鏡子里的人。
回來了一個月,皮膚晒成了古銅色,更像個巴西人了。
他沖著鏡子咧了下嘴角,下樓走到了前院。
院子里,凱特準備好了,她束起了長發,白色背心、貼身長褲,整個人顯得幹練利落,她的皮膚也黑了一些,看起來非常健美,像個女特工。
「帽子呢?」
凱特蓋上後備箱問道。
「.……」
羅卡愣了下,「我忘了」
他撓了撓頭,又轉身往樓上走。
「帽子在這裡!」
利瑪在車裡揮了揮帽子,她趴在車窗上問道,「凱特,這幾天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羅卡看起來悶悶的,上次在薩爾瓦多也不這樣」
「他在練習演技,這次他的角色是個被埋在地底的人,為了演好角色,這些天他經常呆在衣櫃里,一待就是半天,說是要體會黑暗和壓抑」
凱特搖了搖頭。
在演戲上,羅卡有些執著,這些天他白天鑽柜子,晚上寫心得,整個人一門心思都撲在角色上,有點走火入魔了。
「羅卡,你天天呆柜子里,不怕得幽閉恐懼症嗎?」
利瑪笑道。
「不會的,幽閉恐懼症患者大都是幼年時期有創傷性經歷,有心理陰影的,我不存在這種問題」
「那麼抑鬱症呢,聽說很多演員都有抑鬱症」
「更不會,天天有你們陪著我,我心情很愉悅,怎麼會抑鬱?」
羅卡攤了攤手說道。
「你最好別抑鬱,不然我天天揍你」
凱特晃了晃拳頭,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忽然扭住了羅卡的耳朵,「親愛的,新年快樂!」
「哈哈,我也要來」
利瑪輕輕一笑,從車裡伸出手揪住了他的另一隻耳朵,「親愛的,新年快樂!」
「你們都揪我幹什麼?」
羅卡愣了愣。
「祝福啊,你忘了這個習俗嗎?」
凱特笑道。
羅卡想了一下,巴西有些地方好像有這個習俗,在元旦這一天見面時,大家會使勁揪住對方的耳朵,表示祝福。
「好吧!」
他也伸手揪住了兩人的耳朵,在兩人臉上各吻了一下。
「親愛的,新年快樂!」
「哈哈,還有金娜,金娜,我們可以揪你耳朵嗎?」
「.……」
「算了,金娜害羞了」
「哈哈哈~」
笑鬧了一陣,一行四人上路了。
司機羅卡、顏值擔當凱特、性感擔當利瑪、武力擔當金娜。
四人開始了新年旅行。
由於住在里約,市區里的景區幾乎玩膩了。
這次還有點時間,大家決定走遠一些。
先去了里約大教堂做新年禱告、再到西南部的格蘭德島潛水、爬上鸚鵡峰抓鸚鵡,又坐船向北逛了熱帶雨林保護區、在Boituva的山頂上跳傘……
四人在東南部地區遊玩了三四天,才意猶未盡地回到里約。
大家都黑了。 ……
過完了聖誕和元旦,節日的氣氛漸漸退去,大家又要開始工作了。
利瑪有個廣告片要拍,提前飛回了紐約。
凱特繼續以前的工作,每天比總統還忙。
羅卡要進組開始拍攝了。
《活埋》劇組經過大半個月的準備,終於在1月10號正式投入拍攝,拍攝的地點就在里約的一個電影棚里。
拍攝需要的道具很簡單,幾個可以安置機位的木板箱,需要的劇組成員也不多,導演、攝影、化妝等一共只有三十三人,都是巴班克導演的老夥計,年齡最小的都三十多了。
羅卡年紀最小。
到了劇組,大家都不理睬他,還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不管他請喝啤酒還是請吃烤肉,大家都沒人跟他說話,一個個冷冰冰的。
劇組裡的氣氛異常古怪。
到了開始拍攝的時候,巴班克沒有多說什麼,只要躺在箱子里表演,從頭到尾,用力地表演。
中間沒有暫停,沒有喊咔,也沒有得到評價和指點,他演完了一遍,又演一遍。
可不管他怎麼演,從始至終老光頭只是托著下巴,冷眼相看。
一直到了傍晚,羅卡帶著滿身臭汗從箱子里鑽出來,精疲力盡。
老光頭只說了一句,下班,明天繼續!
大家都散了。
很快只留下他一個人。
羅卡感覺上當了。
如果這樣拍攝,哪個演員能受得了?
第一天是這樣。
第二天也是這樣。
第三天同樣如此。
從始至終,他只是一個人躺在箱子里演獨角戲。
劇組其他的人都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不管怎麼演,演的多好演得多爛,都得不到一點反饋。
這群人就像是一群死人。
到了第四天,情況還是這樣,他帶著滿身出汗,精疲力盡地爬出了狹小的箱子,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散工!」
死光頭巴班克揮了下手說道。
「等等!」
羅卡打開一罐冰涼啤酒,咕咚咚地幹掉,他吐了口悶氣,走到死光頭跟前。
「巴班克導演,你想用這種方法逼我退出嗎?」
「.……」
巴班克盯著他,面無表情。
羅卡握著拳頭很想揍他一拳,可想到這個死光頭有癌症還有心臟病,完全碰不得。
他氣惱地哼了一聲,「巴班克導演,在開拍之前,我們有過協議,在拍攝的時候你需要對我進行指點。
但是開拍了四天。
你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僅你不說話,全劇組也沒一個人跟我說話。
你想用這種方法逼我退出嗎?」
「.……」
巴班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劇組的人沒人說話,也只是看著他。
羅卡怒了,「你們特么說話啊!」
「這就是我執導的方式,受不了你可以離開」
巴班克擺了擺手,轉身向外走去,其他人跟著走了。
「等等!」
羅卡上前道,「我打聽過了,你執導的方式並不是這種,你會在拍攝中指導演員表演,為什麼在這部戲的時候改變的風格?
是你想換人嗎?」
「.……」
巴班克沒有說話。
羅卡不滿地道,「我當初是說過,一旦我放棄了,你可以重新選人,繼續這個項目。
但這裡有個前提,必須是我感覺不能勝任,心甘情願地放棄角色。
如果我不願意放棄角色,你找誰也沒有用。
我擁有《活埋》一半版權,我不同意,這個項目只會永遠地被擱置下去。
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你想得到我的指點?」
巴班克淡淡地道。
「我希望你做一個正常的導演!」
羅卡淡淡地回應。
「你為什麼想要得到我的指點?」
巴班克又問。
「你是導演,這是你的責任」
羅卡沉聲道。
巴班克搖了搖頭,「指點演員演戲並不是導演的責任,也沒有哪條規定導演必須要指導演員表演。
你想要被指點,是因為你對自己的表演不滿意,既然你自己都不滿意,還要我指點什麼?」
「.……」
「如果你自己滿意,完全不需要別人的指點,你是編劇,對劇本對角色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深刻。
沒有人可以指點你,只有你有能力指點你自己。
現在你演了四天,把這部戲演了二十多遍,請問你對自己的表演滿意嗎?」
「.……」
「不滿意嗎?
那麼你已經知道了結果,還要我指點什麼?
難道你希望我說可以了,然後你鬆口氣,帶著對上一段的不滿,繼續下一段糟糕的表演?
拍完了之後,遭到了批評。
你可以心安理得地說,不怪你,都是導演的問題嗎?」
「.……」
「真正的好演員從來不會在別人身上找問題」
巴班克推開攝影棚的門向外走去。 ……
「老師,這樣做真的好嗎?」
副導演何塞·帕迪里亞跟上去問道。
「有什麼不好?」
巴班克邊走邊說,「我說過了,這是我執導的方式,受不了可以離開」
「老師,你這樣拍電影壓力太大了,每天在劇組上班的時候,我們都要控制好情緒,把劇組的氣氛搞得十分壓抑,時間長了,別說羅卡這個演員,就是我們也有點受不了」
「這是我執導的方式,受不了你可以離開」
「我?」
副導演何塞咧了咧嘴,「我還是能堅持下去的,只是羅卡有點懸,他是超模是大明星,
不缺錢不缺名氣。
走到別的地方很多人都捧著,到了我們劇組,一個個都把他當敵人對待,時間長了,他能受得了嗎?」
「我說過了,這是我的……」
「停停停~老師,您能換句台詞嗎?」
何塞咧著嘴角說,「老師,難道你真想踢掉羅卡,把角色交給桑托羅?可我也沒覺得桑托羅比羅卡更優秀。
羅卡在密閉的箱子里躺了四天,這天又悶又熱,他一句也沒有抱怨,跟很多年輕演員比起來,他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呢?」
「什麼所以?」
何塞愣了下。
「你說這麼多廢話是想告訴我什麼?告訴我你有更好更愉快的方式來拍這部戲嗎?」
「我……沒有!」
「沒有就閉嘴!」
巴班克冷哼道,「我從來不拍爛片,不管票房或者口碑怎麼樣,我的電影每一部都可以說服我自己,我希望你也可以!」
「我明白了老師,謝謝你的指點.……我請你喝酒吧!」
「我心臟病,你請我喝酒?你是想要我死然後接替我當導演嗎?」
「我我我沒有!」
「哼!」
巴班克走了。
何塞撓了撓頭皮,回頭看了眼攝影棚,輕嘆一聲,「找誰合作不好,偏偏找老師,自虐啊!」 ……
攝影棚里,羅卡站了一會兒,想了想巴班克的話。
老光頭說的不錯,不能說服自己,又怎麼能說服別人?
只是演戲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要自己一個人琢磨,一個人躺在棺材里演戲,那還找導演幹什麼?
自己一個人不可以搞定嗎?
他之所以找別的導演,就是為了領經驗,但現在這樣子怎麼領經驗?
自己琢磨就是自我否定,一次次地否定自己,一次次扼殺自己的心血,太殘忍了。
「巴班克的話是真的,還是在糊弄人,單純地想換人?」
他搞不太明白。
只是放棄從來不是他的風格。
既然老光頭說自己指點自己,先做到自己滿意,那就這麼干吧。
以前幾次演戲,只要導演喊咔,他就放下了表演,不管演得好壞,他心中沒有計較,這次他想做自己的裁判,讓自己滿意。
他走到了監視器前面,「法卡斯,我想看看這幾天的表演錄像」
導演助理法卡斯點了點頭,從工作包里找了找,拿出了一盤膠片放在桌子上,上面還有日期,正是前天的。
「謝謝!」
對方還是沒有回應。
羅卡搖了搖頭,真是太變態了,老光頭對劇組的掌控達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回到家裡,他拿出專業設備播放錄像。
錄像帶被剪輯過,剪的很用心,一天的表演剪掉了很多無用的鏡頭,只剩下不到五個小時的錄像。
他坐在家庭影院里,仔細的看,反覆地看,看了很多遍,心裡略有所得。
第二天去了劇組,繼續躺在木箱子里表演。
老光頭還有劇組的人依然一聲不吭,上班下班,跟以前沒有區別。
羅卡也沒有再要求巴班克指點,依舊每天白天演戲,演到精疲力盡,晚上回去繼續看前一天的錄像,直到在沙發上睡過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感覺自己演得越來越好,但巴班克依然沒有張口。
還經常露出不屑的表情,彷彿在說,演得很爛,不配得到我的指點。
「.……」
羅卡抑鬱了,他不知道怎麼演了,完全不會演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