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理想
最終，直到輝伊出現為止，壹式都沒能將對話繼續下去，和蘇·艾琳兩人就這麽像是兩個打發時間的路人似的，坐在這中央局大樓內的休閑長椅上坐了大半個下午。
看了眼玻璃窗外，籠罩著整座城市的鐵壁上的投影已經變成了夜晚的自然景色，輝伊收拾了下自己的辦公桌，將辦公室的電源都關閉之後，便坐上電梯準備回家。
莫名其妙地又加了半天的班呐，明明今天應該休息的才對.……
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的同時，電梯也載著輝伊來到了中央局大樓的一樓，而當電梯門打開，輝伊從裏邊走出來後的第一眼，就瞄到了坐在距離電梯附近的那自動販賣機旁的壹式和蘇·艾琳兩人。
他們在搞什麽啊……
輝伊抬起手腕看了眼自己手環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傍晚的六點多了。
“你們兩個一下午都坐在這裏麽？”
又不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輝伊歪了歪腦袋之後，還是蹙著眉頭走到了兩人的跟前站定。
“啊、嗯是啊……”
壹式抬起頭來，仰頭看了眼居高臨下的輝伊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這長椅上坐得時間太久了，整個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呆呆的了。
“輝伊前輩.……”
而坐在壹式身旁的蘇·艾琳像是才回過神來似的，抬眸看了眼輝伊，隨即才意識到外麵的世界都已經在開始變黑了。
“啊、已經這個時間了啊.……”
蘇·艾琳低頭看了眼手環上顯示的時間，微微一愣，不禁喃喃道。
“.……”
輝伊有些無語又無奈地看了一圈坐著的兩人，最終還是緩緩地開口問道。
“你們晚上有地方睡麽？”
聽到輝伊這個問題，壹式和蘇·艾琳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看向輝伊毫不猶豫地一同搖了搖頭。
“.……”
輝伊斜了眼就像是在等著被好心人撿回家似的流浪貓的兩人，在心裏重重地歎了口氣之後，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地張了張嘴。
“那要不睡我家吧，我家裏還有間空房.……”
“好的，謝謝前輩！”
沒等輝伊把話完全說完，壹式和蘇·艾琳兩人就像是生怕輝伊反悔似的，齊刷刷地瞪圓了眼睛看向輝伊大聲應道，聲音之響讓不遠處路過大門口的一些職工都不由得頻頻側目。
“.……”
回去的一路上，輝伊總覺得自己被人算計了，但想到將蘇·艾琳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總好過住酒店吧，畢竟那個想要蘇·艾琳性命的人是誰，他們還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輝伊的住處和蘇·艾琳那麻雀大點的地方一比，確實大了許多，不僅有上下兩層，而且單單臥室就有三間。
“我的臥室在二樓，隔壁那間是我姐的，你們不要進去。一樓的樓梯邊上那間是空的客房，蘇，你可以睡那間。”
輝伊一邊脫下鞋子，一邊對著兩人說道。
“哇謝謝前輩。”
蘇·艾琳滿臉都寫著“歡喜”地點點頭，畢竟那一間空的客房的麵積就比她自個兒那地方要大了。
“那我的呢？”
走在蘇·艾琳身旁的壹式也眨巴著他那雙亮滿了星星的大眼睛，充滿著期待地看向麵無表情的輝伊。
“喏。”
輝伊淡淡地說著，手指一邊指了指一旁客廳裏的沙發。
壹式：“.……”
有總比沒有好吧，至少今晚不是睡地板了……
“謝啦。”
在心裏安慰了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之後，壹式便飛快地又滿臉歡喜了起來，朝著輝伊道了聲謝，隨即便開始好奇地打量起了輝伊家裏的裝潢。
晚餐是輝伊親自下廚做的，當看到輝伊穿著粉色的花邊圍裙，從廚房間裏端出了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熱菜的時候，壹式驚得下巴都快要掉到胸前去了。
畢竟在別人家裏白吃白喝又白住的，壹式就算臉皮再厚也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便自告奮勇地承包了洗碗的工作。
當壹式從廚房間裏洗好碗，一邊擦著自己有些濕漉漉的手，一邊走出來的時候，卻是發現客廳裏隻剩下了正捧著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在看些什麽的輝伊。
“蘇呢？”
“說是吃多了，去二樓陽台呼吸新鮮空氣去了。”輝伊頭也不抬地說道。
“哦……”
壹式緩緩地應了一聲，瞟了眼獨自一人坐在那單人沙發上，完全沒有要和自己探討人生意思的輝伊之後，也輕手輕腳地朝著二樓走去了。
來到輝伊所說的二樓陽台上之後，壹式有些疑惑地四下裏張望了一圈，卻是並沒有看到蘇·艾琳的身影。
“總不會是掉下去了吧……”
壹式小聲嘀咕著，一邊將腦袋探出陽台往下望了眼，但除了沒什麽人影的寂靜小街之外，他並沒有看到蘇·艾琳的人影。
跑哪兒去了？
壹式歪了歪腦袋，剛轉過身打算往房間裏走去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是瞥到陽台往上的房頂之上似乎有一個人影。
壹式腳下的步子不禁微微一愣，接著，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蘇·艾琳的側影。
怎麽跑那兒去了.……
一邊在心裏吐槽著，壹式一邊看了眼輝伊這房子的陽台構造，因為這樓房的二層相比一層的高度要低上許多，而且陽台周邊的房頂是由仿古似的磚塊呈傾斜角堆砌而成，所以乍一眼看上去還挺好爬的。
但對於在白天的時候，連翻個玻璃窗都要猶豫再三的蘇·艾琳而言，這難度似乎並不低啊，她怎麽上去的.……
疑惑歸疑惑，壹式還是十分熟練似的，兩手一抓，腳下用力一蹬，便直接上了房頂。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坐在房頂上發呆的蘇·艾琳像是被嚇了一下似的，猛地回過頭來看向她自己的身後，在看到是壹式的時候，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她還是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正小心翼翼走到自己身邊來的壹式。
“你怎麽上來的？”
“爬上來的啊。”壹式理所當然地回答道，“話說你居然爬得上來，身手有進步嘛。”
“啊？”
蘇·艾琳微微一愣，瞄了眼壹式身後那隱約可見的陽台一角，有些無語似的抽了抽自己的嘴角，隨即用手指了指自己坐著的房頂左手邊不遠處，那一塊像是方形井蓋似的地方。
“那裏有木梯，可以直接從房裏走上來的。”
“.……哦。”
極其尷尬地應了一聲之後，壹式還是小心翼翼地在蘇·艾琳的身旁坐了下來。
原本是想繼續白天沒能說出口的話題的，但壹式在抿著嘴遲疑了半天之後，愣是和白天的時候一樣，沒能先開這個口。
蘇·艾琳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悄無聲息地瞄了眼一臉糾結神色的壹式之後，反倒是先開口了。
“輝伊前輩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我的父親，是這座城市的市長。”
“啊？嗯，是啊.……”
壹式微微一愣，沒有想到蘇·艾琳會自個兒先開這個口，不禁有些小驚訝地看向蘇·艾琳的側臉。
“我媽媽在生下我之後沒多久就離世了，所以我算是父親一手養大的，雖然實際上他從來沒有關心過我的生活。”
蘇·艾琳的視線一直望著她的前方，那片除了籠罩著整座城市的鐵壁之外，什麽都不存在的地平線。
“而我的理想，是有朝一日可以離開這裏，越過那片鐵壁，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但父親知道了之後，就一直極力反對我，因為他希望我可以嫁給他希望嫁的人，作為他手裏的道具，安安分分地過完這一生。”
蘇·艾琳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十分平靜，仿佛隻要有一陣風刮過，就會吹散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但壹式還是將蘇·艾琳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給聽到了自己的心裏去。
“所以，我離開了那裏，沒有任何猶豫，學校裏畢業之後也是直接選擇了進入中央局工作。”
蘇·艾琳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半張臉都給埋進了自己的胳膊肘裏去。
“其實我原本是想要加入中央局的特別搜索課，成為一名搜索官的。但因為是新人的緣故，所以現在隻能先服從調配，加入很缺人的刑事課成為搜査官。不過局長已經和我保證過，隻要我老老實實地在刑事課做滿五年，我就可以去申請調入特別搜索課。到那時候，我就可以自由地去親眼看一看外麵的世界了.……”
自始至終，壹式都不發一言，靜靜地坐在蘇·艾琳的身旁，聽著她宛如自白般的話語，等到蘇·艾琳不再吭聲，壹式這才稍稍側頭，看了眼蘇·艾琳的側臉。
在鐵壁的夜景投影下，泛著帶著些灰色光澤似的白色長發如絲般輕輕飄蕩在她的麵頰旁，但壹式卻還是可以透過發絲與發絲間的縫隙，看到蘇·艾琳眼底那浮現出的色彩，有落寞、有不甘、有憤怒、有無奈，但更多的，還是向往。
“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不管什麽人都別想碰你一根頭發，保證你這五年順順利利地度過。”
這一刻，像是鬼使神差般，壹式看向蘇·艾琳的麵龐，完全沒有過腦子地脫口而出道。
蘇·艾琳愣了愣，扭頭看向壹式，四目相對的瞬間，蘇·艾琳明白，壹式並沒有在對自己說謊。
“.……謝謝。”
“客氣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嘛。”
聽到蘇·艾琳這話，壹式立馬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臉驕傲地說道。
就在這時，輝伊忽然無情地打開那通往房頂的小門，從下邊探出腦袋來看向正坐在屋頂上的兩個人。
“大晚上的你們兩個可以下來了麽，鄰居看到了還以為是我家進小偷了。”
“哈哈，抱歉啊。”
壹式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對著正冷眼看向自己的輝伊笑了笑，隨即便跟在一臉不好意思的蘇·艾琳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