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設包裝（4000字）
1994年的神州大地，人們的穿著和十年前已經大有不同。
沒有那麽多禁忌，藍黑灰三色主流逐漸褪去，五顏六色的穿著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更不會招致任何的非議。
尤其是濱海，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商埠，1978年改革開發以後，背靠外商，打量的外資湧入當地，人們的生活方式也多樣化起來，港片裏的燈紅酒綠的場景，夜夜在濱海的街頭上演。
成宇和秦曉蘭走在在濱海的街頭，不少私家車穿梭而過，與縣城的自行車大軍形成鮮明對比。威嚴的A6和皇冠呼嘯而過，後座裏麵的大老板舉著大哥大，專致投入的在談著生意。
秦曉蘭帶著他進入一個巷子，七轉八拐，到了一家招牌並不顯眼的早茶店。
“你不熟悉菜，我可就按自己的喜好點啦。”
曉蘭都沒看菜單，對著老板說了幾個點心和小吃，就開始給成語的碗筷燙熱水了。
真是個體貼的女孩！成宇心想。
他明白，秦曉蘭故意選了個民宅深處的小店，就是為了不讓他破費，菜單也沒給自己看，點的也都是些實惠的菜品，一頓下來還真花不了多少錢。
“曉蘭，你有什麽熟悉培訓機構，可以推薦給我嗎？”
成宇吃了兩口虎皮雞爪，就自然地把話題轉到找工作上麵來。
“當然有了，不然我豈不是白蹭你一頓飯啊。”
“快說說，叫啥，在哪裏，我等回去看看。”
秦曉蘭把一碟叉燒包挪到成宇麵前，笑著對他說：
“最近天氣熱，上課的學生都是晚上七點上課，大白天的那裏沒人，我門先吃飯，然後我帶你去看看。”
成宇點點頭，“都聽你安排。”
一口叉燒包下喉，一股甜蜜醇香的能量從食道充盈進胃部，食物帶來的滿足感，讓成宇有種淡淡的喜悅。
已經不止多少年沒有吃過濱省菜了。前世，成宇流連於香辣的館子，辛辣刺激的食物早已麻木了自己的味蕾，如今再吃這發揮食材原汁原味的濱菜，竟然也覺得不錯，別有一番風味。
秦曉蘭帶成宇去的這個培訓機構，叫做鵬光英語，是濱海當地最為著名的輔導學校。從這裏出來的學生，不乏進入耶魯、斯坦福等世界名校進修的人。
當然，秦曉蘭自己也在這裏上課。
“這不是曉蘭嘛，怎麽這麽早就來啦，課程晚上才開始哦。”
一位帶著厚底眼鏡的阿姨，放下手裏正織著的毛衣，從辦公室出來熱情地和秦曉蘭打著招呼，隨後注意到後麵跟著的成宇。
“還帶了個同學過來嗎？“
秦曉蘭轉頭對成宇招了招手，大方地介紹說：
“成宇，給你引薦下，這是鵬光英語的教學主任羅老師，濱海大學的退休英文教師。羅老師，我這次不是為你帶生源來的，他我的好朋友成宇，口語一級棒，他想來這裏當口語教師。”
羅老師注視著眼前這個瘦瘦的少年，一臉青澀稚嫩，穿著寒酸，看起來也就剛成年的樣子，哪裏像個老師。
她看看秦曉蘭，又看看成宇，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個，曉蘭啊，我們鵬光英語，是正規的培訓機構，我們的任課老師呢，都必須有著過硬的專業素質……”
“成宇的專業素質絕對過硬，這個您放心！”
羅老師說話被打斷了，有些不悅，她把秦曉蘭單獨喊道走道一邊。
“曉蘭，你從哪裏帶來的小娃娃，哪個大學的？”
“羅老師，成宇高考落榜了，沒有上大學。”
羅老師聽了這話，推了推架在塌鼻子上的眼鏡，鏡片裏閃爍著一絲嚴厲的目光。
“曉蘭啊，雖然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但是你也不能因為我的信任就往機構亂帶人。我們的學生，都來自重點大學，個個心高氣傲，這個什麽成宇，大學都考不起，你讓他來教英語，不是自自取其辱嗎？我作為教學主管，要對我的學生負責！”
秦曉蘭對羅老師的反應並不驚訝，她隻是笑笑，繼續說道：
“您之前常和我們說，英雄不問出處，我們濱海的經濟發展，之所以能在全國位列前茅，就是因為有無數身懷絕技又敢打幹衝的人獲得了展現自我機會。多少發家致富的民營企業家，連高中都沒上過，這都什麽年代了，您的思想還沒解放呐！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大不了您考考他唄。”
秦曉蘭這一番話說的就像十幾顆小珠子落在玉盤上，叮叮當當的，容不得羅老師反駁。
“唉，好吧，我就會會這娃娃，不過我可醜話說在前頭，能力不達標，隻能走人。”
秦曉蘭重重一點頭，露出她標誌性的小虎牙，眼神裏滿是自信。
羅老師拉著秦曉蘭走向被晾在一邊的成宇，此時她心裏有點鬱悶，隻想早點把人打發走，繼續去織那件給孫子的毛衣。
成宇之前看著羅老師和秦曉蘭在一邊竊竊私語，自然猜到是什麽意思。
畢竟這世界上絕對是多數都是以貌取人的，自己這副模樣來應聘英語老師，換了誰都不信，也就知道自己實力的秦曉蘭相信。
“羅老師您好，我叫成宇，今年18歲，來自……”
“停下，用英文自我介紹吧，我給你五分鍾，重點說說你的優勢，以及對英語學習的理解。”
羅老師壓低了嗓音，雖然語氣平淡，但是威嚴盡顯，頗有不怒自威的架勢，一看就是有著幾十年教學經驗的老老師了。
好家夥，這麽快就進入競技模式了！
成宇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境，接著十秒鍾快速構思了一下演講大綱，開始英文介紹。
羅老師一開始是靠在椅子上的，無精打采。但成宇開口第一句，她就一個激靈，直起背來，而後目不轉睛，不時扶一扶眼鏡，高度近視下本就凸出的眼睛張得老大，本就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
成宇的語調仿佛有魔力一般，直勾勾地鉗住了羅老師的注意力。但是和之前在南山公園英語角不同的是，羅老師和成宇有著眼神交流，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兩人其實是在溝通的，這和成宇在南山公園的完全不一樣。
他仿佛在打一把加特林機關槍，隻是打出的不是子彈，而是句句芬芳的音符，任何被擊中倒地的人，都沉浸在這迷香之中！
一旁的秦曉蘭看這架勢，知道穩了，暗自竊喜。
“好！Perfect！！！”
羅老師站起來激動地大幅度地鼓掌，以至於夾在不高的鼻梁上的眼鏡都滑落下來。
“我在大學英文係教了三十年書，帶過的學生幾千，你的口語水平，絕對可以排前三，已經遠超一般大學英語老師了！非常標準的美式英語，發音吐詞清晰，還用上了地道正宗的俚語。最難能可貴的是，的邏輯十分清晰，言之有物，論據到位，首位呼應相扣，也給我上了一課。太棒了，成宇同學！”
“之前是我以貌取人了，你第一次來，招待不周，是我的不對，希望你不要介意。”
成宇裝作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心想，老子闡述的是2020年的學習理念，許多思想，比如分組PK，交互式討論，學員自主上台當老師等等，這些理念，自己前世於公司參加各種培訓課程時就有接觸，90年代的人聽起來自然十分新奇，這就是時代的差距啊。
一邊的秦曉蘭一臉崇拜地看著成宇，像看著一個大英雄。她對羅老師問道：
“那麽，成宇老師什麽時候可以入職呢？”
羅老師慈祥地笑了笑，回答說：
“你個小靚女，比他還著急。我是管教學的，成宇同學雖然專業素質過硬，但是我們鵬光英語是正規的大機構，不同於街頭的小培訓班，入職總有個流程和手續。這樣吧，晚上我把人事部門和宣傳部門的人喊過來，研究一下成老師的包裝問題，這個他們在行。”
“羅老師說的是，酒香也怕巷子深。比如那些香港的歌星，有些唱得還沒我好，可是人家有經紀人包裝運作啊，你們可得給成宇好好包裝一下，他可是個有故事的人！明天晚上我來上課時，就讓成老師來試講吧。”
……
成宇和秦曉蘭在樓下就此別過。
秦曉蘭轉頭笑著和成宇揮手告別之時，成宇有些恍惚，他閉上雙眼，四周就煙雨蒙蒙，高樓大廈都隱沒在水霧之中，唯有秦曉蘭，如同一抹淡黃色的雨傘，飄在天空之上，越來越遠，卻又無比清晰。
第二天上午十點，成宇戴著5塊錢在市場買來的雜牌電子表，按時抵達鵬光英語。
這個所謂的宣傳部，其實就是成宇前世接觸到的一些公司的策劃推廣部門，負責品牌的運營和內容的包裝。雖然宣傳部這個稱呼，還明顯帶著八十年代老企業的痕跡，但是實際做的事情，已經在和現代企業的市場營銷靠攏了。
在94年的濱海，鵬光英語就有這樣的品牌意識，可謂是走在同業的前列。
兩位宣傳部門的人員遞給成宇一張手寫的A4紙，簡要地寫著一些詞語，優秀，天才，勤勉等等，看得成宇一頭霧水。
“兩位老師，這是什麽意思？”
對麵一位年長些的禿頂中年人，鏡片寒光一閃，露出專業的眼神，逐字逐句地對成宇說：
“成老師，昨天王老師把你的情況和我們說了一下，上午經過我們宣傳部門的商量，對你的包裝大致是這樣的。”
“成宇，20歲，自幼喜歡英語學習，是個神童，6歲掌握1000個單詞，10歲能和外國人熟練對話，曾獲得全國中學生英語競賽一等獎，雖然高考失利了，但是……”
靠，這種水平也能做包裝策劃？要是穿越20年回去，那個公司敢用你的文案啊！
成宇強忍著心中的無奈，打斷道：
“咳咳，高考失利就不要說了吧。”
“這是我們的宣傳策略，不能塑造完美的人，這個人無完人，我們做宣傳的，不能是空中樓閣……”
中年人一個勁說個沒完，成宇心想，若是按照這個人設進場，學生們還不跑光？
“打住，聽我一言！”
成宇輕拍桌子，將兩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兩位老師，我對自己的包裝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想與你們探討一下。”
“成宇，18歲，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在新加坡就讀高中，曾去美國肯塔基……肯塔基州立中學交換一年，獲得全校辯論賽最佳辯手。即將入讀英國曼徹斯特大學金融專業，現在是gapyear，所以來到濱海教學英語口語，成宇老師對西方文化十分熟悉，對西方的邏輯思……”
“成老師，啥是gapyear？”
另一個稍年輕的男人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gapyear中文意思就是間隔年、空檔年，是西方社會通過近代世界青年旅行方式變遷，總結出來的概念，大概意思就是青年在升學前，做一次長途的旅行，讓學生在步入下個階段之前，體驗與自己生活的社會環境不同的生活方式。”
成宇又開始了滔滔不絕的演講，把中西方教育模式和育人思想的差異梳理了一遍，說得深入淺出，還不時舉幾個生動的例子，聽得對麵兩位老師入了迷，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成老師，你怎麽知道這麽多！太厲害了，我們鵬光英語不缺口語好的老師，就缺教育知識淵博，對西方文化思維了解的老師，隻有這樣，我們的學生才能擁有最真實的語言學習環境。
禿頂中年男人還是有些擔心，摸著鋥亮的頭頂，對成宇說：
“可以按你說的包裝，隻是……那些學生們能信嗎？“
成宇拍拍胸脯，自信地回答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下午我去服裝市場換套行頭，晚上試講就看我的吧！“
“好，那就請你今晚試講一次，我們根據學生的反應，再談薪酬。”
成宇心想，連你們兩個我都能忽悠，二十出頭的學生娃娃，還怕我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