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舊事埋怨
元旦那天,餘伯年公司放了假,因為之前孟蘭馨特地來叮囑過,我還以為餘伯年和孩子會回去過,結果並沒有。
餘伯年中午是在這邊過的,本來打算晚上回去老宅,結果午飯沒完,醫院一條手術求助的電話打過來,他就扔下碗筷匆忙趕去了醫院。
“真是,先生忙了這麽久,難得假期在家休息,怎麽還管醫院那破事?醫院養著那麽多醫院都是幹什麽吃的。”
全嬸看的心疼,忍不住嘴上抱怨了兩句,但也隻是私底下抱怨,沒有讓餘伯年聽見,畢竟,不外人說破嘴,都頂不住餘伯年一個我願意。由此可見,餘伯年是真的很喜歡醫生這職業,我想如果不是他哥不在了,他們兄弟倆肯定會是哥管公司弟行醫,可謂是雙劍合璧,如今物是人非,留下餘伯年一人,責任夢想不可兼顧,不可謂不遺憾。
餘伯年這一去,到晚上都沒能回來,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老宅那邊是去不成了。
這不,正這麽想著,那邊電話就來了。
電話是徐叔接的,不知道打電話的是誰,徐叔簡單將這邊的情況說了,便掛了電話。我沒有興趣打聽,便沒有過問,隻帶著孩子在客廳的茶幾上玩兒拚圖。
結果玩了都沒一個小時,外麵就響起了汽車的鳴笛,徐叔一愣,忙跑了出去。
我還以為是餘伯年回來了,結果卻見孟蘭馨氣勢洶洶的走進來。一進來就跟找什麽似的,眼睛嗖嗖樓上樓下的一通看,然後才走到沙發那坐下來,也沒看我跟餘念修,就抬著下巴看向與她一起進門來的徐叔。
“伯年還沒回來?”
這話一出,傻子也知道她是為什麽來了。敢情這是不相信餘伯年真的去了醫院,特地過來抓現形的呢?
餘念修撇撇嘴,故意拉著我感慨,“多虧我媽去的早,這要真多活幾十年,指不定得遭多少罪。”
我:“……”
雖然早就見識過小孩兒口才厲害,但還是很不適應,現在小孩兒都是怎麽長的,這秒殺大人的好口才,簡直逆天啊!
再看孟蘭馨,果然臉鐵青的跟什麽似的,嘴唇動了動,卻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先生在醫院還沒回來。”徐叔的及時出聲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孟蘭馨倒是難得的順坡下驢,“伯年什麽時候去的醫院?”
“中午之前就去了。”徐叔撒了個小謊。
孟蘭馨臉色這才緩和下來,不過眉頭還是不滿的皺著,“這伯年也是,都離職了還跟著摻合什麽,什麽都找他,養那些醫生是幹什麽吃的?”這話倒是某種意義上跟全嬸神同步了。
不過她這話,也沒人沒能接的了,所以都一致保持了沉默。
我碰了碰走神的餘念修,和他繼續頭湊頭的玩拚圖。
這時卻聽孟蘭馨忽然道,“安小姐還真是既來之則安之啊,大過節的,都不回去跟父母親戚團聚的嗎?還是好日子過久了忘本,就開始嫌貧愛富愛不起自己那些窮親戚了?”
“餘夫人說笑了,我們鄉下人一般不過元旦,所以回不回去都不要緊。”我抬頭看了孟蘭馨一眼,道。
孟蘭馨撇了撇嘴角,哼了聲別開了臉去,估計是被我那句鄉下人給惡心到了。我心裏卻很不舒服,鄉下人怎麽了?要不是鄉下人辛勤勞作種出糧食,城裏人抱著金山銀山啃土?
確定了餘伯年不是找借口故意不去老宅,孟蘭馨就在這邊待不下去了,然而她起身正要離開時,餘伯年卻正好回來了,見人進來,她略一遲疑,就又坐了回去。
餘伯年滿身疲憊的進來,將早就脫下的外套遞給徐叔,本來是朝我跟餘念修看過來,卻在看到他媽時微微一怔。
“媽,你怎麽來了?”餘伯年說著,人便已經走了過來,卻是在我和孩子身邊坐了下來。
“你說你,大過節的瞎折騰什麽,醫院那麽多高薪聘請的醫生坐鎮,什麽手術少了你就不行了,給別人開薪水還義務上陣,你可真出息。”孟蘭馨憋了好一會兒,開口就是訓斥,“你爺爺難得回家,早就說了讓你回去過節,你這臨時撂挑子,你爺爺還好,可是客人多難堪……”
“等等,什麽客人?”餘伯年打斷吧孟蘭馨問道。
“還有誰,當然是你黎伯父黎伯母他們一家,人小欣知道你今天會回去,還親自下廚了呢,結果你倒好。”孟蘭馨越說越氣,“我就沒今天這麽難堪過!”
餘伯年的臉色卻已經沉了下來,“是啊,大過節的,黎家人怎麽會在咱們家?媽,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畫腳,包括你,我不止一次向你表明態度,你要自找難堪,就別賴我。”
“我是你媽!我能不管你!”孟蘭馨忽然激動起來,“是,我知道,這些年因為你哥的事你一直在怪我,可要不是當初你那個女人一氣之下跑回娘家鬧離婚,你哥不去接他,會在回來的路上出車禍嗎?”
“可當初大嫂為什麽會回娘家為什麽會連月子都不坐就跟大哥鬧離婚?”餘伯年目光沉暗的直視孟蘭馨的眼睛,“那是因為,大嫂在醫院難產之時,你不止撮合大哥會你中意的小三兒,還在醫生詢問保大保小的時候,堅持保小,然而你的堅持卻並不是你多看中這個得來不易的孫子,隻是因為你容不下大嫂!現在,你又要故技重施,來插手我的感情我的婚姻了是嗎?但是媽你別忘了,我不是大哥。”
孟蘭馨臉色刷的慘白一片,氣得整個都哆嗦了,卻瞪著餘伯年眼含熱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畢竟是母子倆,這麽鬧著也太難看了,我雖然看不慣孟蘭馨那做派,可看著對方大受打擊的樣子又心生不忍,不禁伸手輕輕在餘伯年後背拉了拉他衣服。
餘伯年轉頭看了我一眼,又很快轉了回去。
“誰還不是人生父母養呢,大嫂她娘家再不好,人也是父母疼著捧著長大的,你一個私心,就要人女兒的命,同為父母,就不覺得違心嗎?”過了好一會兒,餘伯年才揉著太陽穴歎息道,“我今天做了一台幾個小時的疑難手術,真的很累,你要沒什麽事情,就回去吧。”
餘伯年說完,便起身上樓去了。
客廳裏一時間靜的落針可聞。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餘念修,卻見孩子手裏捏著一塊拚圖在發呆,不知道保持這個動作多久了。
大人的爭執不過是話趕話,卻忘了孩子還在場。雖然對這個奶奶早就不抱任何期待了,可提及的畢竟是自己父母,孩子能不難過才怪。然而從餘伯年剛才那番話足以看出,他對於當年的事情,埋怨之情同樣根深蒂固,一直憋在心裏不說是因為沒有契機,如今被觸了逆鱗,所以才會怒燒理智,不管不顧,刺傷別人的同時,自己想必也同樣不好過。
孟蘭馨哭了,捂著嘴哭得臉上的妝都花了,原本看著保養得宜,精致好看的臉上糊著東一道西一道的眼影,顯得滑稽又難看。
我猶豫了下,還是抽了張紙巾遞過去,卻被孟蘭馨一巴掌給拍開。
孟蘭馨幾乎是惡狠狠得瞪著我,“滾!”說完她似乎又意識到不對,臉色變了數變,然後倉惶起身,步伐慌亂的跑出門去。
我有點不放心,不禁轉頭問徐叔,“餘夫人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嗎?”
“不是。”徐叔道。
“那就好。”我點點頭,“她這樣,開車不安全。”
接下來,便再一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半晌後,還是全嬸歎息著打破了沉默,“這母子倆,何苦鬧到這步田地。”頓了頓又道,“都這麽些年了,夫人還是……哎,太固執了。”這個固執的形容詞,簡直意味深遠,相當複雜了。
我轉頭問還在發呆的餘念修,“嘟嘟,困了嗎?老師帶你上去好不好?”
小孩兒這才回過神來,放下拚圖站起身來,卻沒要我牽,自己蹬蹬蹬跑上樓去。
全嬸看著小孩兒跑上樓的背影,眼圈兒一下就紅了,“作孽啊,還這麽小的孩子,要我有個這麽懂事的孫子,做夢都能笑醒,這人呐,怎麽就不知道珍惜呢?”
“有的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不作閑得慌。”徐叔向來不愛多嘴,今天也忍不住插了這麽一句。
兩人說完都沒在客廳久留,該幹嘛幹嘛去了,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去廚房熱了飯菜,用托盤給端了上去。餘伯年今天做了那麽一場長達幾個小時的手術,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外麵吃過,要是沒吃,這麽餓著肚子,身體肯定吃不消。
我端著飯菜上去,卻沒在房間看到人,轉道去書房,對方果然在。
“這麽晚了,怎麽還忙呢?”房門是虛掩的,我騰出手敲了敲門,見餘伯年抬頭看來,就推開門走了進去,將飯菜放到他辦公桌上,“你晚上沒吃東西吧,我給你熱了飯菜,你快吃吧,吃完也別折騰了,早點休息,今天做了那麽久的手術疲憊都寫臉上了,你這樣,鐵人也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