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山洞
疼。
渾身上下哪哪都疼。
“嘶！”
傷口冷不丁被扯痛，沅蔓眉頭倏地緊緊皺在一塊，點點冷汗悄然從額頭上冒出。恍恍惚惚間，她有種自己漂浮在海麵上的錯覺，周圍除了海水，再無其他。
孤立無援。
“唔！”再次一聲吃痛悶哼，她猛的睜開了雙眼。
目光所及，是一片混黑。
吃力的掙紮著坐了起來，她微喘著氣，很快讓自己穩住心神適應了黑暗，之後才發現自己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山洞。
山洞？
沅蔓大腦有短暫的空白。
她怎麽會在山洞裏？
山洞……
她想起來了！
她記得她就快從懸崖邊上掉下去的時候，是那個男人救了她，死命拉住了她的手想要把自己拉上去，可後來……一塊大石頭極速砸來，她和男人掉了下去，萬幸的是，他們掛在了一顆樹上。
再後來……
層層冷汗洶湧冒出，沅蔓驀的呼吸一滯！
救了她的那個男人呢？
眼皮狠狠一跳，她慌亂抬頭下意識的往四周找尋。
“唔——”
她聽到了微弱的聲音。
順著聲源望去，她終於在靠近山洞口的地方發現了那個男人！
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她雙手撐地費力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朝他走去。
就著外麵的亮光，她清楚的看到了男人正緊閉著雙眼，沒什麽血色的薄唇緊抿成線，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而他的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
難道是……發燒？
眉心一皺，沅蔓動了動唇叫他：“你……”
話音出口的瞬間，她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啞的厲害，仿佛在冒煙，還很疼。
她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勉強把剩餘的話說完整：“你……你怎麽樣了？醒醒……”
沒有回應，除了男人的呼吸聲。
沅蔓定了定神，猶豫兩秒伸出手覆上了他的額頭。
差不多是觸碰到他皮膚的同一時間，她的手就不受控製的顫了顫，緊接著，她的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好燙……”
垂眸，她又發現男人身上的衣服有些潮濕。
這樣下去……
沅蔓不敢往下想了。
而下一瞬，她腦中忽的冒出了這個男人奮不顧身救自己的情形，以及……第一次看到他時，他那雙陰沉的眸子。
他……
左手緊握成拳，貝齒咬住唇，她慢慢爬起來扶著山洞牆壁勉強往外走。
她必須救他！
撥開山洞口的草叢，她仔細觀察了一下這裏的地形，這個山洞正好處於山壁的中間，外麵的樹木已是東倒西歪，看來這次泥石流的破壞力很強。
天空陰沉沉的，她根本就無法判斷現在離泥石流過去了多久，而這裏又是哪裏，離她掉落的地方又有多遠。
那……
顧擎他，知道了麽？
他會不會……
“顧擎……”沅蔓有極短暫的迷茫慌亂，甚至是脆弱，但也僅僅是一瞬，她便逼著自己鎮定了下來，把此時不該想的全都從腦袋裏甩出去。
她得冷靜自救。
不知是自己真的很幸運，還是真的天無絕人之路，沒走幾步，她竟發現了一條溪流，而看樣子應該是從山裏流出來的泉水。
唇角喜不自禁的微微揚起，她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重新回到洞口的時候，她又順帶撿了一些幹樹枝。
“嘶——”渾渾噩噩間，左霆川察覺到了一絲痛意，緊隨其後的，是從身體各處冒出的冷意，隻是奇怪的是，冷意才冒出來，就被影影綽綽的暖意吞噬了。
像是……有火源在身旁。
火源？
神誌恢複，他睜開了眼，沒多久，視線在適應了黑暗後逐漸變的清明起來，他想把四周看的更清楚些，不想下一秒就有些愣住了。
手臂上傳來陣陣舒適的涼意，身上的滾燙因著減退了不少，而在他身旁，有人正一手拿著一塊布給自己輕輕擦拭，另一隻手則努力挽著時不時要掉下來的頭發。
喉結艱難滑動，左霆川想要叫住她，可身體就像突然間僵住了似的，連帶著聲帶也受到了影響。
他靜靜的看著她，漆黑的瞳孔裏，倒映出的，是她挽著頭發低頭認真給自己擦拭的樣子，他忽的有種錯覺，就好像整個山洞裏都在流淌著溫柔的水。
再掃一眼，旁邊果然有火源，是一堆枯枝杈在燃燒。
野外生火……
突然間，他的臉色止不住的難看了起來，閉上眼，眉心間隱隱有冷氣壓在流竄著，靜默幾秒，他猛的收回了手。
猝不及防。
又因著渾身無力，沅蔓愕然被推倒在一邊，但很快，她大大鬆了口氣：“你……醒了？”
左霆川沒說話，薄唇緊抿，弧度早已趨向於直線。
沅蔓隻當他剛醒來沒力氣，又擔心他有事，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哪怕之前現在對自己的態度都很奇怪，但還是往他那湊了湊，想要看清楚：“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一縷發絲意外的垂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皮膚上。
有些癢。
左霆川下顎微微有些緊繃。
沅蔓沒察覺，仍舊擔憂：“你……”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男人突然就睜開了眼睛！
幽冷的眼神沉暗深不見底，正沉沉的盯著自己，而裏麵的意味，根本就看不透。
沅蔓怔住，竟有些呼吸困難：“你……”
“沅蔓。”
凜冽的男音沒有溫度，又仿佛夾雜著隱忍的怒氣，無情的充斥在了空氣裏。
寒意沁人。
太過震驚，沅蔓徹底愣住！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為什麽，又要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
腦袋混亂，沅蔓心中不禁懷疑叢生，而很快，先前的驚訝褪去，防備隱隱冒出，手指不自覺收緊，她迎上男人的眼神，鎮定反問：“你認識我？”
隨著她挺直背脊的動作，柔軟的發絲離開了他的皮膚。
心中閃過難以察覺的失落和自嘲，左霆川定定的盯著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冷漠的岔開了話題：“你沒看到自己腿上有傷口？盡快離開這裏，否則容易發炎。”
見他避而不答，甚至語調裏盡是嚴厲的責怪，沅蔓沉默了兩秒：“可是……”
“沒有可是。”左霆川忍耐著體內高燒的感覺，麵無表情打斷她的話。
詭異的安靜迅速在山洞裏蔓延開來。
兩人好似無聲對峙。
片刻後，沅蔓退讓妥協，啞著嗓音問道：“你還能走麽？我扶你吧。”
不管這個男人是不是認識自己，他救了自己是事實，何況就算沒有這一層關係，哪怕隻是一個陌生人和自己一起落難，她都不會棄之不顧。
至於其他的……
沅蔓冷靜又迅速的想著，卻不想無意間又瞥見了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深邃眼神，複雜又隱忍。
刹那間，她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
他的眼神……是不是在哪見過？
為什麽，有點眼熟？
思緒一經湧出，她有些無法控製，到最後，她索性大大方方再次對上他的視線，盡量用旁人沒法拿捏的語調說道：“你到底……”
“砰！”
男人堪堪撐著起來的身體毫無征兆的倒了下去！
沅蔓眼皮狠狠一跳！
右手慌亂的覆上他的額頭，短短幾分鍾而已，他身上的溫度竟然更高了！
明明剛剛用水替他降溫了啊。
“怎麽會這樣？”無意識的喃喃自語，下一瞬，她兀然發現他的手背隱隱有血跡冒出。
血……
沅蔓臉色發白，猛然間想起兩人掉下去掛在樹上的時候，他護住了她，而自己的背部則被狠狠擦傷了。
高燒又是有傷口，如果不及時治療，他才是最容易感染發炎的那個！
手指抑製不住的顫抖，沅蔓自責又懊惱。
可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時間不等人。
沒有任何的猶豫，她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再度昏迷的男人，突如其來的重量差點就讓她雙腿打顫站不穩，但最終，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去，而後艱難的半扶半拖的帶他出去。
隻是到底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全部重量，加之自己身體本就沒什麽力氣，才走幾步，沅蔓就覺得有些支撐不住，額頭上的汗更是密密麻麻。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隨即又咬緊了牙關繼續向前。
“沅蔓，你可以的，加油，堅持……”她不停的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
她不敢把他放下來休息，深怕一放自己就再沒力氣扶他起來。
一步又一步，她艱難而後緩慢的向前，哪怕身體快要到極限。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堅持了多久，直到，她隱隱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有人？！
沅蔓大喜過望，激動的心髒差點就從胸腔裏蹦出來！
然而或許是樂極生悲，右腳一個打顫，她沒扶住男人，兩個人狼狽的摔倒在了地上！
“唔……”沅蔓皺眉悶哼，緩過來後又急忙看向男人，脫口而問：“你怎麽樣？”
迷糊間，左霆川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他很想睜開眼，可向來強悍如他，此時此刻竟連這點力氣都沒有：“沅……”
沅蔓隻看到他的嘴唇在翕動，但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咬了咬唇，她開口：“附近應該有人，你在這等我，我去找人幫我們。”說罷，她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竭盡全力站了起來，努力向著剛剛聽到腳步聲的方向走去。
身後，左霆川費力睜開了雙眼。
“沅蔓……”他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迷糊身影，思緒又逐漸恍惚，最後徹底昏迷了過去，“別……別再離開……”
明明已經到極限，但或許是想著救人，沅蔓走的很快，仿佛一點都察覺不到身體的酸疼無力。
好在沒多久她真的看到了幾個人。
“救命！”她努力揮手大喊。
下一瞬，她驚喜的看到那幾人迅速的朝自己走了過來。
她鬆了口氣，打算再說些什麽，不想突然間一隻手毫無征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唔——唔！”
沅蔓下意識的奮力掙紮，一股濃烈的香味卻向著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