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未絕的尖叫聲裏,似乎還帶著若隱若現的慘烈。
慘烈……
呼吸一滯,顧擎深暗的眼眸驀然射向樓上,隨即迅速衝到了臥室。
“蔓蔓!”
打開燈的刹那,他分明看到了床邊地板上一堆玻璃碎片,而床上,沅蔓纖細的身軀蜷縮了在一塊,她的雙手捂在腹部上,長發淩亂的散落在她慘白的小臉上,因為冷汗而黏在了一塊。
盡管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她的姿勢,她低低的啜泣聲,無不在表明她正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顧擎心尖狠狠一顫。“蔓蔓……”向來的冷靜在瞬間支離破碎,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的攥著,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撥開她臉蛋上的發絲仔細查看,再開口,嗓音早已緊繃的不成樣,“肚子痛?忍一忍,不哭,我們這就去醫院,嗯?”
幾乎是他說話的同一時間,他的指腹就清楚的感受到了她臉上的濕意,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冷汗。
“蔓蔓……”他叫她,喑啞的嗓音裏慌張影影綽綽。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俯身就要抱她起來。
“不要……”熟悉的氣息縈繞在周身,沅蔓喘著粗氣迷迷糊糊醒來,入眼的,是男人不再冷峻嚴肅的麵容,可這會兒,疼痛和恐懼雙重折磨著她,她沒有力氣再去仔細看,就連眼前都是朦朧的一片。
她隻是雙手死死的捂著腹部,搖著頭,哪怕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支離破碎,她仍是堅持:“不去……不去醫院……我……”
她想說她不需要去醫院,也不想去醫院,可剩下的話才到喉嚨口,就硬生生的被疼痛拽了下去。
“唔……”她下意識的閉緊了眼,悶哼出聲。
她痛的,根本就說不出話了。可一閉上眼睛,那些畫麵就又冒了出來,像是惡魔一樣追著她跑不肯放過她。
顧擎看著她身體顫抖的模樣,又心疼又生氣,她的眼淚還在繼續湧出,一滴滴刺痛著他的心。
“蔓蔓……”他的聲音再度放柔,低低的,啞啞的,似哄又似安慰,“不去醫院怎麽行?聽話,我們去醫院,我陪著你。”
他說著雙手已然環住了她的腰。
可身下的人卻陡然情緒失控起來,哭著喊著鬧道:“不要!不要……”
她一隻手胡亂又無力的揮舞著。
顧擎怕她這樣亂動會更疼,不得不把手收回來,啞著聲音哄道:“好……不去不去……那我讓醫生過來,忍一忍,蔓蔓。”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就飛快拿出了口袋裏的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聲音暴躁的幾乎讓人無法相信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十五分鍾,顧擎的別墅!立刻!馬上!”
沅蔓費力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他異常挺拔的背影。
他……
是在擔心自己麽?
她很想說什麽,可唇瓣才動了動,劇烈的疼痛襲來,瞬間就把她淹沒了,眉頭緊皺著,她暈了過去。
顧擎轉身,才發現她又閉上了眼。
“蔓蔓,忍一忍,醫生很快就到……”指腹輕柔的撫在她臉頰上,他啞聲哄著。
他很想替她揉一揉腹部,可又擔心自己不清楚的狀況的情況下會加重她的疼痛,所以硬生生的止住了,隻是把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安靜的臥室裏,時間沒過去一分鍾,甚至是一秒,都成功的讓顧擎的焦躁不安深一分。
這麽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
好在醫生趕來的很快,也帶齊了基本的檢查儀器。
“顧少,麻煩先讓一下。”醫生一進來,就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瞥了眼臉色緊繃氣場懾人的男人。
顧擎沒有說話,眉頭皺的很緊。
醫生隻覺這裏的氣壓低的嚇人。
舔了舔唇,正要說話,就見男人抿著嘴唇站了起來,走到了一邊。
醫生鬆了口氣,不敢再浪費時間,連忙帶著儀器上前。
片刻後。
醫生麵色古怪的走到顧擎麵前。
“說。”顧擎不悅的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漠又難看。
“顧少……”醫生苦著臉整理著措詞,最後深吸口氣小心的開腔,“顧太太隻是……隻是生理期……生理期到了,並沒有其他症狀,她冒冷汗捂著腹部,隻是因為……生理期太疼了……”
生……生理期?
顧擎身微僵,眉頭仍是皺著顯然不滿意:“生理期能疼到這樣?有沒有藥可以緩解?”
“顧少……”醫生抹了把虛汗,冒著被罵的風險說道,“個人體質決定的,我見過比顧太太更嚴重的。以及……女人生理期間是不建議服用藥物的。”
顧擎眸色沉了下去。
醫生看了他一眼,繼續小心翼翼說道:“另外,顧太太可能是做惡夢了,所以狀態不怎麽好。顧少如果還擔心的話,可以明天白天帶著顧太太做一個全身檢查。”
他其實……有些無奈。
第一次,大晚上的,被勒令限時趕過來,他火急火燎擔心來擔心去,到最後隻是單純的生理期疼痛……
他真的……
哎!
顧擎靜靜的看了床上女人一眼,到底是鬆了口氣。
“麻煩你了。”他聲音很低,視線未曾離開。
醫生連忙搖頭:“不麻煩。顧少,那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嗯。”
醫生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但想了想,還是不好意思的提醒道:“顧少,您可以讓顧太太喝杯紅糖水,另外……幫顧太太換一條幹淨的……褲子。”
說罷他識相的關門離開。
聽到醫生的話,顧擎沒有猶豫,轉身準備去給她拿幹淨的內褲以及……需要的衛生棉。
隻是……家裏好像沒有衛生棉,就算有,他也不知道她放哪裏了。
幽邃的眸睨了眼還沒醒來的女人,俯身,他在她額頭上落下輕柔一吻,隨即抬腳出門決定親自去便利店買,順便吩咐梁姨煮一碗紅糖水。
二十分鍾後。
顧擎動作輕柔的抱起了沅蔓,隨即走到浴室,在盡量不吵醒她的情況下替她簡單清洗了下身體,而後擦幹,最後換上幹淨的內褲及睡衣。
溫柔的將她重新抱回床上,考慮了幾秒鍾還是輕聲將她叫醒:“蔓蔓……起來喝完紅糖水好不好?喝完就不會那麽疼了。”
沅蔓沒有回應,隻是下意識的保持著捂著腹部的姿勢。
她隱約覺得耳邊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很溫柔,像是有磁性似的溫水一樣鑽了進來,撫慰著她的不安和疼痛。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皮還是沉重到沒力氣睜開。
“蔓蔓……”
顧擎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最後目光落在了紅糖水上。
下一瞬,他先自己喝了口,隨即用吻的方式渡進了她嘴裏,一如當初給她喂藥一樣。
迷迷糊糊間,沅蔓隻感覺到了有溫熱的液體被渡了進來,她還沒來得及抗拒,就又感覺到了手背被包裹進了一隻手掌中,那隻手掌,很熱,在輕輕的給她揉著,力道適中又不失溫柔繾綣。
不知是按摩的作用,還是液體的作用,漸漸的,她覺得腹部沒那麽疼了。
“唔……”她忍不住嚶嚀出聲,下意識的就想往溫暖安心的源頭靠去。
“睡吧,蔓蔓。”顧擎輕手輕腳的翻身上床,一手將她抱在懷裏,另一隻手始終小心翼翼的揉著她的腹部。
沅蔓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那個凶了她一整天的老男人溫柔的叫她蔓蔓,溫柔的抱著她,始終陪在自己身旁。
是夢麽?
可為什麽,那麽真實?
心跳抑製不住的加速,她突然很想睜開眼看看。然而就在她準備睜眼之際,先前夢中的恐怖畫麵再一次毫無征兆的冒了出來!
“啊!”她猛的睜開了眼睛,眼底盡是迷茫和驚恐。
“蔓蔓!”顧擎眼疾手快捧住她的臉,盡可能的放柔聲音安撫,“不怕,不怕,我陪著你。”
沅蔓呼吸已然急促。
幾乎是僵硬的抬眸,她撞入了一雙熟悉的幽深鷹眸裏。
真的……是他。
“顧擎……”情緒不知怎麽的就失控了,她猛的撲進他懷裏,十指無措的攥著他的睡袍,滾燙的眼淚洶湧而出。
“蔓蔓……”聽著她的哭聲,顧擎隻覺一顆心被擰的直發疼,手指不停的輕柔替她拭去淚水,“怎麽了?還疼麽?”
沅蔓仰起哭的不成樣的臉蛋,黑白分明的眸在暈暖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楚楚可憐,她望著他,委屈爆棚下一邊哭一邊質問:“你凶我……還……還欺負我……顧擎你凶我……我難過……”
反反複複,她念得最多的都隻有一句你凶我。
每說一句,她哭得就愈發的厲害,最後變成喘不過氣來的抽噎。
“蔓蔓……”顧擎淡淡的嗓音很啞,他抱著她,輕撫著她的後背低低哄著,“今天是我不對,不該凶你,更不應該欺負你,不會再有下次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沅蔓纖細卷翹的睫毛顫了顫,但哭聲並未因此而停止。
顧擎手指替她拂開散落在額頭上的頭發,心裏的那根弦一下就鬆了下來。
“蔓蔓……”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同時低頭吻去她臉上的眼淚,“對不起,不要生我氣了,嗯?”
“你說的……不凶我……”沅蔓一抽一噎的望著他,情緒漸漸平緩了下去。
“嗯,我說的……不會再凶蔓蔓了。”顧擎摟過她的肩膀,疼惜的再次將她抱入懷中。
在他一聲聲溫和的撫慰下,沅蔓終是重新陷入了夢鄉。
“嗡嗡嗡——”
半夜,漆黑的房間裏,手機屏幕乍然亮起。
怕吵醒懷裏的人,顧擎蹙著眉迅速把手機拿了過來。
然而無意中的一瞥,卻讓他的臉瞬間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