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彌爾頓之戰
彌爾頓城的位置比安菲爾靠前，安菲爾的兵員物資開始有條不紊地輸送到彌爾頓，魔法行會裏在不停配製著戰爭中常用的爆裂劑。兩城間的道路上，根本見不到積雪的存在，全變成了難泥，馬車，騾車在上麵來來往往。城外的伐木場裏一架架投石機、弩炮、盾車的配件正在製作，裝車準備運到指定的組裝點。鐵匠鋪裏錘聲不斷，箭矢武器等正在源源增加……一時間本就陰霾的的天空下戰雲密布。
城主莊園裏人進人出，秦玨和安吉麗娜都在議事廳裏忙碌。要秦珩去做那些事肯定頭痛症犯，隻能去另外的地方“忙”了，無論是鐵匠鋪裏，行會裏，伐木場裏還是兩城間的道路上都有他的身影。秦珩到處走走看看，見到有人有困難就上去幫幫忙，感覺打仗也是件挺好玩的事，人來人往跟洛陽城過節似的，就是少了炮仗、煙花的聲音。秦珩自失一笑：若是洛陽有戰事自己肯定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和心情，肯定扶著老爹和娘帶上兒逃命去了。
第一場雪下過後，隔了十來天另一場大雪開始灑落。安吉麗娜忙了一上午在托馬斯為安吉麗娜挑先的兩個親兵陪同下走出莊園主樓，朝在空地上玩雪的幾個小孩走了過去，其中一個正是菲利德的孩子。菲利德夫人站在一旁看到安吉麗娜上前行了一禮，安吉麗娜忙道：“菲利德夫人不用，現在是戰爭時期不用那麽多禮節。艾米莉亞的軍隊快到了，你什麽時候去蒙多裏？”
“明天吧！我和小孩不走，他也不能專心備戰。”
安吉麗娜微笑道：“辛苦你和小孩了。”
再上前逗了逗幾個小孩往城牆走去。
這些天一直在議事廳今天難得有空到城牆上看看，正在做事、值守的士兵看到安吉麗娜親自到來停下手中的活向安吉麗娜敬禮，高呼著：安吉麗娜公主。安吉麗娜第一次經曆戰事，看著一個個手臉凍得通紅的士兵心生感動，對士兵們點點頭在城牆上走過。
時間一天天過去，艾米莉亞的軍隊由薩博瓦大公指派的夏皮羅將軍帶領離彌爾頓城越來越近。托馬斯在整理情報，該商議的事也商議得差不多了，議事廳裏並沒有多少人，都到各個戰略點查看各項設施的準備情況。這時候傳信兵來報，艾米莉亞的軍隊明天就可到達彌爾頓，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秦珩站起來道：“終於來了！我去城外殺兩個斥候。”說著一溜煙走了。
第二天午後，安吉麗娜帶著一眾人登上城樓，遠遠的就能看到艾米莉亞軍隊鼎盛的旗幟，前排一隊五千人的騎兵，閃亮的盔甲從人頭到馬腳包裹得嚴嚴實實，盔甲摩擦的聲音隱約可聞。
秦珩問旁邊的菲利德道：“前麵的是什麽兵種？”
“符文重騎兵，普通魔法打在盔甲上基本沒用，盔甲的造價也很昂貴。另外還有符文重步兵，但機動性差了很多。一般為了防止剛來立足不穩時就有法聖施放史詩魔法，後麵會跟著弩炮車和輕騎兵。”
剛說完，果然見到後麵由八匹健馬拉著的弩炮車跟在後麵，輕騎在兩側壓陣。
秦珩看著敵陣道：“如果不是下雪天，四匹馬拉足夠了吧？”
菲利德點頭道：“若不是現在兵力懸殊太大，像這樣冬季來攻打實在是愚蠢的選擇。”
秦珩道：“對方會不會施放史詩魔法來攻城？”
“一般不會，那樣會有很多平民受傷，尤其現在是內戰。還有就是沒有魔法師能隔那麽遠施放史詩魔法，等距離夠了也會到各種重型戰爭器械射程內，施法很容易被打斷。”菲利德解釋道。
秦珩心想也對，史詩魔法一般覆蓋幾百上千米不等，魔法師要施放時必須讓自己處在施法範圍外，但世上找不出幾個魔法師能有這麽強大的精神力把史詩魔法控製在很遠的地方。孔智桓說過，施放史詩魔法時魔法師大都隻能讓自己處在施法邊緣。而秦玨所要施放的魔法是一個無人能真正控製的魔法，正是因為覆蓋範圍太廣，無論如何魔法師自己也會處在施法範圍內，要施這個魔法和自殺沒有多大區別。
當推進到離城兩裏許處重騎列陣間空出間隙，弩炮車被推到前方，手持大盾的大盾兵迅速衝到弩炮車前結成盾陣嚴陣以待，弓箭手繼續跟在後麵，後方開始陸續安營紮寨。
站在安吉麗娜身邊查理茲派來的法拉赫麵容清臒頭發已是雪白，穿著一件白色的法師袍，拿著一根一人來高的法杖，看著安吉麗娜道：“殿下請盡早去蒙多裏，我會在這裏守到最後。”
安吉麗娜其實心裏很擔心兩兄弟，說道：“不用擔心我，萬一城被攻破我才會走。另外我還沒真正見過史詩魔法的施放，我想看看。”
法拉赫無奈歎氣，看了看秦玨小聲道：“這個魔法施放時感覺並沒有什麽，等過了再去看會是一個比末日審判更殘忍的魔法。”
安吉麗娜平靜地點點頭，這些孔智桓是說過的。
見安吉麗娜不為所動，法拉赫腦中閃過一個久遠的混血精靈的傳說，心中對秦玨更多了一絲驚懼和敬畏，他們真的能活下來嗎？
傍晚時分，彤雲密布的天空開始下起雪來，紛紛揚揚地在天地間飄灑。敵前方防突襲的部隊後撤到了大營前麵，這樣的天氣誰想來進攻對方都會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彌爾頓城裏除了值守的士兵都在抓緊時間休息。兩兄弟就在城樓的指揮室裏打坐，咒語一遍遍在秦玨腦海裏閃過。
敲門聲響，托馬斯的聲音響起：“時間到了。”
秦玨拿出魔力表看了看，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和秦珩起身推開門。雪花還在紛揚，門外安吉麗娜、法拉赫和一眾指揮官站在門口。安吉麗娜和兩兄弟逐一擁抱，看著安吉麗娜不舍地表情，秦珩道：“安大姐，這裏事完在蒙多裏等著見雷兄就行了，我兩兄弟決不會讓你當寡婦。”
安吉麗娜臉一紅，嚴肅的氣氛被破壞殆盡，安吉麗娜身後的眾人莞爾一笑。
安吉麗娜繃著臉哭笑難分說道：“我又沒結婚那會當什麽寡婦，回蒙多裏看我收拾你。”
秦珩笑道：“求之不得，安大姐到時候別打屁股就行了，弄得像個小孩似的。”
聽到身後眾人笑出聲來，安吉麗娜拿秦珩沒辦法，搖了搖頭：“你們最好活著來見我。”
再說兩句和眾人道別，兩兄弟從另一邊抓著準備好的繩索躍下城牆，不一會兒消失在黑暗裏。
敵人後方陸繼有兵員來到，一直忙到夜裏營寨拖了老長，才終於安置好，好些士兵才睡下沒多久。
兩人從後方避過巡守的士兵往堆放糧草的地方摸去。冬日糧草運送困難，萬一糧草被燒會對士氣造成嚴重的打擊，所以周邊守護也很嚴密。兩人摸進營中，發現堆放糧草的地方也有幾個人在巡守。商議了一下，將糧草間的人逐一點倒，拖到糧草車下。由於糧草就堆在運送的車上還未禦下，有一人來高，中間的人少了也沒人發覺。兩人換上對方的軍服盔甲從戒指裏取出一瓶瓶爆裂劑扔到糧草車上。
十萬人的營地綿延十來裏，後麵還有一些後勤兵拖在後方。營中糧草並非全集中在後方，少量運到了營裏各處炊事點。爆裂劑放好後，秦玨一串火球射向糧草，頭也不回地向前方營地掠去，後方傳來呼救的聲音。不一會兒爆裂劑爆開，嘭嘭聲中，火苗直竄十幾米高空，敵營像炸開了鍋一樣，擾嚷聲四處響起，一時間糧草附近亂做一團。
黑夜中兩人穿著敵人的盔甲在營中飛奔，眾人隻覺眼前有穿著己方盔甲的人閃過，還沒看清時人已遠去。由於指令還未下達，除了離糧草近一點的營區，隔得較遠的許多士兵出營觀望，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不免心生驚惶。正在這時，隻見彌爾頓城上突然點起密密匝匝的火把，照得城牆一帶如白晝一般。
一個念頭在所有人心中升起：“敵人要來攻了！”所有人的神經瞬間繃緊，拖著行軍還沒恢複過來的身體，等著指令下達。
突然間，前方一處糧草堆放的地方又有火頭竄起。再一個念頭在士兵間傳遞：不止一處有敵人混進營來了。
慌亂瞬間在敵營中散播開來，剛才還算鎮定的人再也坐不住，紛紛穿出營觀看。
再有兩處火起，兩兄弟掠到附近一座因出去救火而無人的空營中。秦珩笑道：“這爆裂劑還真好用，攜帶方便，又不像火油會有味道散出來。你感覺距離怎麽樣，在哪裏施放？”
秦玨收回精神力，道：“再把這幾座空營燒了，往回走點，我怕弄不好波及彌爾頓城。”
兩人出營運勁把爆裂劑向四周遠遠甩出，瓶子破碎，爆裂劑遇空氣爆燃開來，再有數座營帳起火。
彌爾頓的軍隊早已陸續開出城去。安吉麗娜看著敵營後方多處火頭，心中緊張，軍隊開始向前壓進，騎兵開始衝鋒，步兵護著十來輛盾車跟在後麵。
觀察了一下四周情況，兩兄弟來一處無人的營中，附近正有一堆糧草在燃燒。秦玨略做調息先施放了聖靈護佑和祈禱落在兩人身上接著開始念起咒語，秦珩守在營口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卡特洛來的士兵訓練有素，混亂中逐漸組織起軍隊。看著衝來的騎兵，夏皮羅叫停弓箭手和弩炮的射擊指揮軍隊出擊。如被對方衝到亂做一團的營中必然損失慘重，雖然對方的騎兵也不可能有多少人活著回去，但自己一方的損失肯定會更重。
兩方接觸剛廝殺沒多久，彌爾頓騎兵開始後撤，敵軍追著殺了過去。後麵的大盾兵讓出路來等退回的騎兵通過。
夏皮羅身邊陪著幾個軍官和魔法師。看到退而不亂的彌爾頓軍，夏皮羅道：“敵人想幹什麽？”
兩個法聖級別的魔法師對望一眼，感覺到不尋常的魔法波動，再看看大盾兵後麵的盾車齊道：“不好，他們在準備史詩魔法。”
夏皮羅一驚，忙命令全軍壓進，集中攻擊盾車所在。一群數百隻的獅鷲從營中飛起，向彌爾頓飛去。
“能感覺出是在哪輛盾車裏嗎？”
“感覺不出來，怎麽回事？倒底是什麽人，精神力這麽強，能隔這麽遠施放史詩魔法？”
才說著，身後響起叮叮當當及噗噗的聲音。
兩個法聖再對望一眼，難到不是史詩魔法，隻是冰雹雨？
秦珩守在營帳口，感受到天空中隱隱傳來的威壓心中既激動又緊張。一顆黃豆大的冰點從高空落下，發出常人不可聞的噗聲陷入雪中。愣了愣，心想怎麽和老師說的情況不太一樣。
才這麽想著，噗噗聲變得大了起來，伴著外麵士兵盔甲上稀疏響起的叮當聲，冰點已變得有拇指大小，但不密集。
還是不對啊！老師說過，在施法成功前隻會伴有少量巨大的冰塊在施法範圍內落下，不會像下冰雹一樣。
一個士兵抱頭竄進營帳，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已伏屍在地。
城頭上的炮弩，魔法塔，魔力弩抬頭向飛來的獅鷲射去。綁著爆裂劑的石塊從投石機彈出落往敵陣後方。兩邊的士兵廝殺在一起，聲震四野，火光處處。
安吉麗娜站在城頭看著對方營頭天空的雲越集越厚翻卷湧動起來，再聽著城下的廝殺聲仿佛大地都在顫動，內心激動不已，隻覺胸腔裏麵像在打鼓一樣嘭嘭不止。突然想起孔智桓的描述，心想老師說的好像沒這麽大動靜才對。
法拉赫手中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對方營地，翻滾的雲層中落下的冰雹越來越大顆。心想難到會失敗嗎？
秦玨雖沒到神魔師的級別，但精神力比起很多神魔師來早已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到底有多強秦玨自己也不清楚，隻是對元素的掌控和感知還沒到火候。精神力早已鋪開裏的範圍，但不是所有的元素都那麽聽話，似乎在顫抖著、拒絕著、隱藏著。秦玨咬牙念著咒語，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快要放空了般，心中生出一種極度地渴望想要施放出這個魔法來，將施法中心一點點向自己靠近，自己會死嗎？但二少爺肯定能扛過去的。
夏皮羅身邊的兩個魔法師心中升起無數疑惑，難道真是那個隻存在於傳中的史詩魔法！彌爾頓的士兵正邊打邊撤，盾車也被攻破幾座，軍隊早到了城頭炮弩的射程以內，投石機投出的石塊從天空呼嘯劃過。難道冰雹雨也可以覆蓋這麽大的範圍，轉身看著已超過拳頭大小，但更稀疏的冰雹有些難以理解。就算隻是冰雹雨誰可以隔那麽遠施放？難道施法的人在自己營中，打算犧牲自己來施法？兩人再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懼，齊齊回身朝營中飛去。
帳篷早被砸垮下來，秦珩把帳篷挑開，把砸向兩人的冰塊挑飛。周圍不少士兵被砸翻在地，還有更多人在向營外抱頭鼠竄。附近一名不幸被砸翻在地還能喘氣的敵兵看著一站一坐的兩人，心中奇怪，怎麽還不跑呢？
感受到越來越近的施法中心，秦珩深吸一口，心道：來吧！
秦玨念咒語的速度越來越慢，每一個音節都是那麽堅定清晰地吐出，身前懸浮的徽章亮了起來。這個徽章秦玨拿給法拉赫看過，據說這枚徽章名叫水滴徽章，能增強魔法師對水元素的感知和掌控力，而且精神力越強大的魔法師徽章的作用會越大。
法拉赫看著敵營上空的動靜，對安吉麗娜道：“殿下快走，施法可能會失敗，這個魔法沒有人能真正控製。從營中逃出來的敵兵正在營前集結，萬一撐不過這波攻擊就危險了。”
安吉麗娜仿佛要把握在手中的金槍捏碎一般，雖然知道情況有些不對，但對兩兄弟盲目的信任讓安吉麗娜覺得沒有什麽是兩兄弟做不到的，咬牙道：“再等等。”
才說著，厚厚的雲層不再翻湧，突然間平靜了下來壓在敵方營地的上空。法拉赫忙撐起護盾擋在安吉麗娜身前，叫道：“盾陣。”
幾個手持尖盾的士兵忙移到安吉麗娜身前。
夏皮羅及身邊所有的士兵突然感到身後靜了下來，愣了愣，回頭望去。隻見幾塊像冰山一樣的冰塊剛剛在雲中露出一角緩緩地下沉著。
兩個飛回去的魔法師看到稀疏的冰坨一樣的冰雹不再落下，天地間突然靜了一靜，幾座冰山仿佛從雲中緩緩倒長出來一樣。遠遠看到兩個人坐在地上，一人雙手抵著別一人的背上。冰山又多現了一點點，兩人身前有個物件亮得不能直視，一道粗大的如月光一般輕柔的清輝灑在前方一人頭頂。兩個魔法師閃過最後一個念頭：真的是冰封千裏！
清輝觸到秦玨頭頂的一瞬間就已鋪展到十裏外。
刹那間十裏內仿佛連風聲都被一下凍住，兩個飛在空中的魔法師保持著最後一個念頭閃過時的身體形態，直挺挺地從空中砸到地上，在絕對的寂靜裏發出清脆悅耳的冰塊撞擊聲。十裏範圍內，前一秒是什麽模樣的任何東西，始終保持著那時的模樣，包括兩兄弟在內。十裏內一切都靜止了。一個巨大的，完美生動地冰雕現場展現在還活著的人眼前。冰山不見，雲層不見，整個城外營地上空現出一圈繁星密布的天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