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顧舞 我是你的姐姐
男人聞言,微蹙起濃眉。
“走了?”
吳媽歎了口氣,搖搖頭,“您強做那種事,還盼著人家小姑娘乖乖跟著你?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事。”
清舞今早從床上起來是什麽樣子,身上有多少痕跡,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輕揉著眉角,伸手抓了外套,隨性地披在肩上,筆頎的身子往外走。
“您去哪啊?飯也不吃嗎?”
吳媽雖然心裏怨他,到底還是心疼的。清舞和顧先生,都是她眼中沒長大的孩子。
“找她。”顧宸深立於玄關換鞋,眼簾垂落下一片陰影。
女孩的第一次後就該待在家好好休息,拖著疲倦身體能去哪?毋庸置疑地在擔憂著她。
“……”
吳媽追出門時,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她無奈搖了搖頭。
這兩人到底是什麽感情?
好像很複雜,又似乎很簡單,讓人捉摸不透。
——
“清舞?”
盧輕嫵在聽到病房門打開時,眼底錯愕一閃而過。
她盯著麵前個子嬌小的女孩,瘦小得惹人憐愛。白皙瓜子臉,濃密劉海,發髻紮成一個慵懶的馬尾辮,清澈的瞳孔又大又漆黑,直勾勾地盯著她。
那樣幹淨的眼神,令輕嫵倒有些不敢直視,那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眼睛。
“你……是誰?”
隱約間,清舞隻念起腦海中模糊的影子,有個比她個子更高的女孩,拉過她的手,吻過她的額頭,甜甜親昵地喊著她“清舞”……
可她究竟是誰?
“你要對爸爸做什麽?”
清舞警惕走上前,比起認出這女人到底是誰,她更在乎爸爸的安危。
盧輕嫵垂著清哀的視線,看女孩冷漠擦過自己肩膀,跑到爸爸身邊,嬌弱的身子似想保護床上的男人。
“你果然不記得我了。”輕嫵緩緩起身,心裏本還懷存一丁半點的希望。
清舞警惕盯住女人的一舉一動,手心在不斷沁著汗。
她其實身體有些撐不住了。
本來今早一起床就覺得吃力,現在雙腿變得無力,不斷劇烈地發著抖。
“你忘了嗎?清舞,以前我經常這樣抱著你。”女人笑著,做出一個懷抱著孩子的姿勢,一襲白衣站在黑暗裏,卻是有幾分詭異。
清舞盯著她似笑非笑的臉,忍不住後背發寒,後退幾步,手掌心握住藏在皮帶裏的小刀。
“我對你完全沒印象,你認錯人了!”
盧輕嫵無奈一歎,輕緩搖頭,“我怎麽會認錯你,你是和我血肉相連的親妹妹。”
“你說什麽?”
清舞臉頰一僵,手心一顫,刀子應聲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我說了什麽你聽得很清楚,清舞。”
盧輕嫵緩緩走近,白皙手指透著冰冷,輕包裹住女孩的小臉,勾勒著這張與自己容貌相仿的麵龐。
清舞在被她碰上的那一刹那間,就像動彈不得了一般,一種奇妙感通過血液蔓延全身。
“清舞,記得我了嗎?”
她閉緊眼眸,拚命搖頭。
輕嫵眼神黯了幾分,“是麽。”
她纖細的雙手垂落,握住女孩濕漉漉的掌心,淡然一笑,“不記得也沒關係,姐姐現在回來了,我會一直保護你和爸爸,明白嗎?”
“……”
清舞咬牙想掙脫開,無奈輕嫵是從小經受爸爸訓練的專業臥底,在力量與敏捷度上都比她強很多。
她緊緊盯著麵前這個女人,眼神表麵看上去溫柔清美,漆黑瞳孔深處卻是一望無垠的冰冷絕望。
“你憑什麽證明你是我姐姐?”她在這個家住了十二年,從沒聽說過有什麽姐姐的存在。
爸爸沒提過,阿姨沒提過,誰都沒提起過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我知道,爸爸一定沒跟你說起過我。”
輕嫵瞥下哀淡的眉眼,低掃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爸爸他該是恨透我了吧。”
“恨?為什麽?”清舞狐疑警惕地看著她,慢慢後移,“你不也是爸爸的女兒嗎?”
輕嫵笑了笑,看向女孩的眼中別有深度,“因為我和你一樣,都是爸爸派去的臥底。”
“……”
清舞大腦恍惚過一絲愕然,睜圓瞳孔看向她,“你……”
“隻是因為我臥底任務失敗了,導致那人勢力節節升高,爸爸的威嚴每況愈下,他會恨我、不願意在家裏提起我,我能理解的。”
輕嫵自然地坐在床頭,“所以現在,我回來了,回來給爸爸贖罪了。”
她自說自話,清舞卻一句都沒能反應過來,“什麽臥底?”
輕嫵耐心地同她解釋,“大概是跟你差不多年紀的時候,爸爸和那人父親的仗打得火熱,爸爸在白,那人在黑,實力不相上下。後來爸爸遣派我潛伏到他們其中,我成功潛入了,也一次次遞交出了情報,一切都很順利,隻是最後,爸爸完敗了。”
“為什麽?”
清舞急切地問。她為什麽沒有聽過爸爸提起這段過往?
輕嫵緩緩闔攏修長濃密的眼簾,
“因為,我愛上了他。”
一句話說得輕如羽毛,卻仿佛有千斤頂壓在清舞的心頭。
輕嫵繼而一笑,低頭俯視自己掌心的紋路,“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曾經給了我最大的愛和信任。我愛他勝過世界一切,所以哪怕為了他背棄家族也好,被世人唾罵也罷,隻要能待在他身邊,我甘之如飴。”
清舞木訥地聽著,這話音中的苦澀,怎會讓她鼻尖發酸,有種想哭的感覺。
“我跟他相愛了整整五年。直到……爸爸親手槍斃了他的父親。”輕嫵慢慢地梳理著過往,美眸底藏著化不開的悲哀,“而他從那一刻起,開始對我不信任了。他堅信他父親的死,是因為我透露了消息給爸爸。”
輕嫵倒吸一口涼氣,“他開始折磨我,身體上的侵虐、精神上的淩辱。”
閉上眼睛,她永遠忘不了那幾個月所承受的痛苦。
清舞安靜地聽著,一開始的慌神和緊張全然消散不見,她開始心疼這個孱弱的女人,看著她,心裏總有股安定平靜的感覺。
“那你為什麽不逃?”她低聲問。
輕嫵沒有說話,抬起深不見底的眼眸,衝她那樣一笑。
那樣一笑,清舞便一切都懂了。
這種與生俱來的默契,大概隻有親姐妹之間才存在吧。
清舞攥緊自己的衣衫,喃喃道,“因為你愛他,舍不得離開他,對嗎……”
輕嫵微笑頷首,“而且那時就算我回去了,爸爸也不會饒過我。我跟那人偷食禁果、私定終身,甚至為了他,我投送了假情報給爸爸,導致他一次又一次的失利……
我……隻是一顆廢棋,去到哪都是遭人唾棄。”
凝望著她悲哀無限的眼神,清舞一顆心幾乎沉入穀底。
她身體某處莫名起了共鳴,害怕得顫抖。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得有點多了?”
輕嫵察覺到女孩的顫栗,莞爾,試圖牽住她的手心,“放心,你不會走我這條路。”
清舞卻臉色空洞,木然蠕動唇瓣,問出一句,
“那人……是誰?”
數十年都擁有與爸爸抗衡的權利,在洛城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滔天風雨,至今還屹立不倒的,恐怕,這世界上隻有一人——
“顧宸深。”
清舞雙腿一軟,幸有後背緊貼牆壁,否則就這樣直麵摔下去了。
顧宸深,竟然是他。
“很驚訝麽?”與她的錯愕相比,輕嫵顯得平靜自如多了,溫和輕笑。
清舞咬緊唇瓣,用力點著頭,胸口仿佛有什麽被狠狠灼燒的痛感。
昨天晚上,顧先生吻著她,透過她的視線在看著另一人,他在看著的,是麵前這個自稱她姐姐的女人麽?
一切似乎都能說的通了。
若這人真是她姐姐,顧先生對她那樣好,隻是因為她與姐姐的容貌相似……
對嗎?
她胸口莫名地發疼,連帶著牽扯神經末梢每一處都挑起尖利的痛楚。
為什麽會難受?
大概因為,自己隻是替代品。
可她卻傻得相信,那人也許會對自己動心。
也對。她苦澀一笑,顧宸深何許人也,身邊鶯鶯燕燕環繞無數,可她又是多麽平凡無奇的女孩。
“清舞,你的表情不太對。”輕嫵蹙眉,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牽住她的手心,“你是不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清舞臉色一凜,手掌緊緊收縮住。
昨晚香豔的一幕幕在眼前浮動。
可為什麽這女人會知道?
輕嫵繼而解釋,“昨晚我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拖住了他,我也沒機會從他禁錮的地方逃出來。其實我離開前都看到了,我很抱歉,清舞,給你留下這麽不好的回憶。”
清舞垂斂下眼瞳,兀自諷笑,“你謝我做什麽?我和你喜歡的男人上了床,你不應該討厭我麽?”
她不相信,哪怕真是自己的姐姐,心裏也不可能若無其事。
“我承認是有些不舒服,但清舞,你是我妹妹,這是你的任務。”
輕嫵淡淡地笑,黛眉展開一片溫柔的漣漪,“我不會怪你,因為我跟他之間早就完了,現在站在他身邊的,是你。”
清舞微張著唇瓣,似還想說什麽,身後,病床上的父親突然有了動靜。
“輕嫵……?”
疲倦微弱的聲音夾雜幾分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