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顧舞 我以後會長大的
清舞就這樣跟著顧宸深上了車,一切進行得順理成章。
“嗨,小朋友。”阿雷見女孩上車,笑著對其招了招手。
清舞對他眯眼低笑,乖眉順眼地打招呼。
阿雷笑容在唇角凝了凝,若有所思地回過頭。再見到這小朋友,總覺得她眼神中的某些東西變了。
可再仔細觀察,卻跟從前好像也無大差異。
所以剛才一閃而逝的念頭,是他多慮了嗎?
顧宸深叮囑手下處理好黃毛的屍體後,折返上車,頓時混裹進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清舞往旁邊讓出寬敞的位置,擔憂看他,“你的傷口。”
胸口沉色襯衫上一大團凝固的暗紅色,看著令人心驚。男人簡單用布料包紮了下,但仍有源源不斷的紅色往外溢漏。
而他的臉色也愈漸浮現蒼白,帶血手掌揉了下她頭頂,示意她不必擔心。
司機連忙不敢怠慢地驅車前往醫院,匆匆將男人送至急救室。
傷深在肩胛骨往下一點的位置,縫線加上藥和包紮,清舞躲在門口看著,細細兩條眉蹙成毛毛蟲。
男人赤著上身坐在病床頭,寬闊的後背側對著她。
醫生處理傷口時,他腹肌便微微繃縮著,指節微白,想必是疼痛至極,可那張氣質恢弘的臉卻看不出半分波瀾,仿佛一塊石子投進海洋,平靜得連波紋都沒有。
清舞知道他在習慣性隱忍,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回過頭,阿雷正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微許斂眸看向她。
清舞便走過去,緩慢在他身邊坐下。
“雷先生不擔心顧先生嗎?”她回過小臉,黑眸清潤如初。
阿雷瞧她一眼,眼波底浮現令人安心的笑紋,“隻是被刺了一刀而已,你再仔細看看大哥的身體,傷口很多,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他記得最深的,是曾經一顆子彈滯留在大哥的身體裏,當時在車上隻有一個慌神無主的醫生,麻藥都隻打了半瓶,最後取彈殼的時候大哥也一聲未吭,就這樣硬是撐過來了。
自小在特種兵隊裏訓練有素,什麽苦痛都熬過,才一路煉就出今天的成就地位。
清舞淡然抿起粉唇,卻沒再說什麽。
“倒是小舞,怎麽突然想起回來了?”阿雷試探性地問,對她還不能完全放下戒心。
清舞故作遺憾地歎一口氣,小臉上的哀慟真真切切般,“後母不喜歡我,不讓我見爸爸,我在洛城也無親無故的。”
阿雷盯著她絲毫無破綻的臉,真不能看出什麽,還需盯著警惕著。
醫生包好傷口出來時,出了一頭大汗,他長長吐氣,“顧先生真是我見過最能隱忍的病患,都傷得那麽深,上藥的時候還能一聲不吭,著實佩服。”
話音剛落,男人自身後病房走出,肩上淺淺披件薄襯衫。他正低垂眼眸係著扣子,骨態分明的手動作自如,那般寡淡優雅的氣質,仿佛是從骨子裏天然沁出的。
清舞盯著他,一時間看呆住,沒注意到男人低下來的手指。
“咚”一聲,額頭上又被重重敲了下。
她痛得低叫一聲,再抬頭看男人,他已沉淡轉身,往走廊深處走去,拋下輕淡三個字,“回家了。”
清舞眼底浮現一絲光,連忙跳下椅子,屁顛顛跟在他後麵——
回家,回誰的家?
顧宸深揣兜在前,照顧到她腿短,刻意放緩步子,清舞便跟在後麵小心翼翼問,“我們回哪裏?”
男人伸手推開門,夜晚一陣強烈的冷風刮進來,“你想去的地方。”
她怔住,隨即臉上展開一層層紅暈。
她想留宿他家的意圖,這麽明顯的嗎?
顧先生會怎麽想她?是不是覺得她是小癩皮狗,天天黏在他家裏不走的那種?
心裏千萬思緒劃過,轉送到嘴邊也隻是一句,“謝謝。”
顧宸深如她所言,帶她回了家,中途將阿雷放在車站。
“行了,你們早點回去吧,”
阿雷輕敲了敲車窗,別有深意的眼神,壓低聲音對顧宸深道,“小心著點。”
他雖然刻意壓沉嗓音,還是被清舞聽見了。她微抿幹澀的唇,裝作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拳頭悄悄自袖口裏攥緊。
車子一路開回家,司機幫著忙把她的兩個大箱子送回去。
“清舞?”
吳媽前來迎接時見到她,滿麵驚喜,一把抓住她的手細細查看,“吳媽還以為你走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清舞踮起腳,給她一個滿懷的擁抱,“我也是啊,才一天沒見,就好想念吳媽做的菜。”
“傻孩子。”吳媽憐愛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一聲歎息,“想吃隨時回來,吳媽做給你,先生又不會不同意的。”
清舞在她懷裏點點頭,心裏多少有些愧疚難安。
因為此次再回這裏,已是有幾分目的不純了。
男人從門外進來,吳媽側過頭,瞧見他胸口沾滿血的襯衣,眉心一蹙,“先生,您怎麽又受傷了?”
顧宸深一路走來,順手彈了彈清舞的額頭。
他有身高優勢,清舞怎麽都逃躲不掉。
“問她。”他眼神平視前方,吐出清淡兩個字,步伐沉重地往樓上走。
清舞抿了抿唇角,心裏暗自犯嘀咕,遇上壞人她也是沒辦法的麽,不能怪她呀。
可雙手還是習慣性的乖乖背在身後,像個犯錯事的孩子。
吳媽頓時明白些許,笑點一點她額頭,“你這丫頭,是不是又做壞事惹顧先生不高興了。”
“才沒有呢。”清舞抬頭看一眼男人上樓的房間,衝吳媽揮揮手,也跟著走上去,“我去找顧先生說點事,吳媽你早點休息。”
說著,小腿短而機靈,一溜煙就上樓去。
吳媽自客廳裏望著,笑著聳肩,心裏略有所思,一天下來,怎麽覺得這丫頭有些變化了。
可具體哪裏變了,她也實在說不出。
18歲的孩子,心思是否明朗應該都寫在小臉上,不會藏什麽心事的。
況且,既然先生也選擇相信她,帶她回來,便沒什麽可擔心。
清舞跟上顧宸深進了書房,落地書架排嵌在牆壁兩側。上麵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書,放不下了,地上也排著一大堆,都是被翻過很多次,舊得發黃。
“進來幹什麽?”
顧宸深回眸就看見一個老鼠一樣地身影,小心地跟著,小眼神精明地左右查看。
他蹙眉,直接起身把她堵在門口,態度不再禮貌溫和。
他的書房,別說是她,連阿雷也不能隨便進出,這裏麵藏了多少能置他於死地的秘密,隻顧宸深一人可知。
清舞的小胸口險些貼上男人軀體,連忙後退幾步,一抬頭,不小心沒入他墨沉色的瞳眸裏,心底慌了慌,不免心虛。
從那樣的眼神裏,她發現他對自己仍有警惕,且警惕得很深沉。
“對不起。”她連忙知錯道歉,小手絞在背後。
顧宸深眸中淩厲少了幾分,手背身後,沉重關上書房門,後背輕靠沉重門板上,淡淡睨視她。
清舞被他那對審視嚴肅的眼睛看得渾身不自在。
當臥底什麽的,她根本一丁點經驗都沒有,藏不住的心事就快被男人的心理折磨給逼供出來。
“現在這裏就你我,還不能說實話?”
男人一記清淺淡笑聲,自頭頂傳出。
她本就慌亂無措的心思,瞬間被他那聲笑給攪得更慌張,抬起頭看向他,眼底的恐懼很明顯。
“對著我,實話實說。看著盧肅躺在床上變成那樣,真不恨我?”他低沉出問,手指細而緩慢,劃過女孩膽戰心驚的臉龐。
清舞明白這男人是什麽身份,懂得他的威脅對自己很受用。
她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就輸了。
“我是心裏不高興,那畢竟是我爸爸,所以我想跟著你,你一定有解藥,對麽?”
男人眉眼微抬,沒吭聲。
“你把解藥給爸爸,我以後可以再不回那個家,就跟著你,一直跟著。”
她自知瞞不住,隻能承認自己是想得到解藥,而對爸爸交給她的任務閉口不言,希望稍微減輕些他眼裏的狐疑。
跟著他?
顧宸深似是被她幼稚的話逗得開懷,捏起她的下巴,輕輕抬起,溫聲吐氣,“我對女人伺候的要求挺高的,你恐怕不行。”
“我怎麽不行。”她頓然慌了,小手指掰開男人的手,一臉較勁的認真。
想當初在家裏,她照顧爸爸都是一流的,按摩、做飯、打掃家裏或是收拾東西,都沒有問題。
“太小。”
男人冒出兩個意味深長的字句,眼神往她細致的鎖骨下方探一眼。
清舞不懂他那炙熱般的眼神為何意,以為他說的是年齡。
“我以後會長大的。”她悶悶道。
顧宸深聞言,濃鬱兩條眉新奇一抬,“還要等?”
清舞覺得自己挺像電視導購員,台詞生動,“你信我,等等我長大,不會讓您失望的。”
男人眸色深眯,望進她垂斂下時清澈無比的眼眸,睫毛隨著身體呼吸在發著抖。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在說什麽?
彼此靜寂默然了好一陣,顧宸深淡漠轉身,伸手開了那道神秘的書房門,平靜走入。
清舞低著腦袋,看房門自眼前重重闔上,顧先生身上濃鬱的血腥味還散不掉。
——
顧宸深進書房時,牆壁處忽傳來沉重的砸擊聲。
濃眉蹙成一緊,啟動機關,剛打開牆壁,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發了瘋似的衝出來,還大喊著“清舞!”
男人眸色一戾,狠狠扯過女人的頭發,將她細瘦的身子抵壓在書桌角。
她那張唇瓣已沒有血色,如同擱淺的魚兒,在他身下不斷顫栗著,渴求最後一絲呼吸。
下一秒,她臉色頓時鐵青,嘴巴張得更開,卻除了嘶啞的呼吸,一個字都發不出。
男人的掌心死死扼住她的喉嚨,沉重的幾分力,既殺不死她,也讓她無法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