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顧舞 成為他的臥底
見她始終沉默著,盧肅似乎是泄氣了,低歎一聲,撐著膝蓋起身。
“爸爸也隻是有這個想法,實際還是尊重你的意願。”
清舞咬著下唇,輕輕搖頭,“爸爸,我不會做的。”
她對爸爸的要求向來唯命是從,隻有這個,她無法答應。
盧肅眼神陰沉了幾分,有點失望,“那好,爸爸不逼迫你。”
清舞呆滯凝望著爸爸出門的身影,自心中低歎一聲抱歉。
然而,那聲歉意還沒完全發出。
“嘭”地一聲。
男人的身影,隨著一聲嘔血,直勾勾地砸在地麵上。
一邊抽搐著一邊用力捂著自己的胸口,血,鮮豔的紅血從口裏噴湧而出,伴著令人作嘔的味道,溢滿整個房間。
“爸……爸爸……”
清舞嚇到雙腿發麻,直到聽聞動作的劉絮和路麓跑上樓,一聲尖叫哭喊,她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恍恍惚惚跌撞下樓,顫抖不已地拿起電話。
含糊又害怕地報出家裏的住址,“拜托你們!拜托你們快點來,我爸爸他吐血了,拜托你們快點……”
電話掛斷了許久,她嘶吼著嗓音對那方依舊大聲尖叫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許抑住心底恐慌。
“清舞,清舞,你先冷靜一點……”
路麓心疼地臉色發白,從後麵抱住她顫抖的身子,將自己的肩膀借給她,溫聲引導,“你靠著我,你先靠著我,你聽我說,盧叔叔會沒事的……”
“怎麽能沒事,血都吐成那樣,爸爸是怎麽了?我不在的時候爸爸生病了嗎?你們瞞著我什麽了嗎?”
清舞不斷地痛聲問,被男孩瘦弱卻有力的肩膀攏入懷中,抽泣難止。
路麓皺眉搖著頭,抬起臉,擔憂地望一眼跪坐在地上不斷抽泣的母親。
那一瞬間,男孩忽然感受到初成為大人的沉重。
救護車響起,路麓安撫好清舞,努力鎮靜地起身去開門,幫著護士醫生將父親送上車,一邊沉靜解釋著情況。
清舞渾渾噩噩地跟上救護車,一路上,思維麻木到誰的話都聽不見。
她緊緊握著爸爸冰涼的手,路麓便攥著她的另一隻手,試圖用掌心的溫暖她。
去醫院的路途好像忽然變得漫長,清舞額頭輕靠在冰涼玻璃窗上,看雨絲細細密密滑落下,逐漸籠罩住整個城市。
爸爸被推進急救室,紅燈亮起,清舞雙腿麻木不安地站在原地。
拜那場雨所賜,空氣裏彌漫著潮潤的水汽與泥土味。
劉阿姨被安頓在隔壁的病房,她本來心髒就不好,受了這等刺激,被護士送進去照顧了。
昏暗走廊裏,留下兩個孩子,承受著猝不及防發生的一切。
“冷嗎?”路麓低啞著嗓音,處於變聲期的男孩,嗓音卻並不難聽,反而頗有沉磁的潛質。
她搖搖頭,此刻早已感覺不到冷熱,但很快,一張外套淺淺蓋在她肩頭,裹住那顫抖的軀體,“放心,盧叔叔一定會沒事的。”
一路上,路麓這樣勸過她很多次,但她隻是麻木聽著,心頭並無波瀾。
真的會沒事嗎?她不想騙自己,不敢把一切想得太好。
爸爸當場吐血倒地的情景,她親眼所見,絕非普通小病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三小時的等待,她已昏昏欲睡時,主治醫師突然推門而出,沉著臉色,“誰是家屬?”
“我。”清舞雙腿當即起立,有點顫抖著站不穩,好在路麓將她扶住了。
醫生疲倦的視線睨著她,狐疑,“你是他女兒?成年了麽?”
清舞從懷裏掏出身份證,展示在他麵前,“去年底就18了。”
“OK。”醫生摘下手術帽,接過護士遞來的報告,鎖眉沉聲道,“病人靠近心髒部位長著毒素,暫時隻能猜測是吃了某種藥物所致,但這樣的案例在國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清舞滿頭虛汗,緊緊盯著醫生蠕動的雙唇。
“但想要徹底清除這種毒素,很抱歉,我們無能為力,隻能暫時用藥物控製蔓延。”他合上文件,麵露惋惜地道。
“真的沒辦法根治麽?”清舞咬牙垂下眼簾。這裏是洛城第一醫院,國內享有盛譽的大醫院,竟然都攤手無可奈何。
爸爸究竟是吃了什麽,會嚴重成這樣?
“很抱歉。國內醫藥技術有限,我想如果送至國外醫治,或許有根治辦法。但按照病人現在的情況看來,不建議送往國外治療。”醫生說完這些,對她輕許頷首,便轉身離去。
清舞呆立在走廊內許久,直到護士上前拍拍她,說盧小姐,您可以進去探望了,十分鍾。
清舞才猛然回神,匆忙跟著進了重症監護室。
爸爸躺在正中央的病房,旁邊是滴滴作響的儀器。清舞當即看到那畫麵,眼淚就滴下來了,用力捂著唇角,裹住哭聲。
五十五歲的父親,早已不再如記憶中那樣英勇善戰、高大威猛,曾經最留戀最安全的脊背,也變得瘦弱佝僂。
看著男人滿臉蒼白如紙地躺在床上,枯柴無神,被折磨得嘴角不斷有血絲溢出。
清舞才是真的意識到,爸爸老了。
聽到女兒哭泣的呻吟,盧肅緩緩揚起沉重的眉眼,渾濁視線慢慢變得清冽。
焦距匯中,落在女兒乖巧惹人憐愛的小臉上,他輕輕揚起手心,吃力地替她揩去眼淚。
“爸爸。”清舞再也抑製不住,跪在他床頭,泣不成聲。
盧肅低淡笑了兩聲,“傻清舞,爸爸又沒死,別哭這麽大聲。”
說著,心口間又傳來一陣幾近窒息的悶痛,他扶著床沿咳了好幾聲,又是一地的血。
清舞望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父親,半邊大腦都陷入麻痹,她眼神空洞地晃著爸爸的肩膀,“阿爸,你哪裏疼?我去叫醫生,他們沒把你治好,你一定能治好的……”
“清舞,你……過來,聽爸爸說。”
盧肅睜著迷離疲倦的眼,透著頹敗的無力。
他何其精明的一個人,怎會不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是因為誰。
隻是鬥了十幾年,他謹慎小心地防著,還是疏忽大意,讓顧宸深下了毒。
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給他下的,卻不得而知。
清舞擦了把眼淚,沒有猶豫地將耳垂湊上前。
爸爸低沉無力地歎,混伴著濃鬱血腥味,他說,“清舞,爸爸要想活下去,隻能靠你了,因為爸爸比誰都清楚,下毒的是顧宸深。”
刹那間,女孩的手指蜷緊盧肅身下的床單,捏得那樣痛心,那樣深緊。
“你聽爸爸說,爸爸之前給你的建議,再考慮考慮好麽?顧宸深何等心狠手辣的人,我們若不主動出擊,就隻能任他宰割……”
爸爸之前給的建議。
清舞用還未徹底麻木的半邊大腦,努力抓住最後一點理智,拚命思索著。
是指讓她潛伏在顧宸深身邊,當他的臥底麽。
路麓一直安靜待在走廊裏,直到看見失魂落魄的女孩走出來,搖搖欲墜的身子飄零得像一張紙,隨時有可能被吹碎。
“怎麽樣?”路麓見狀,連忙飛奔上前,扶住她的身子低沉問道。
清舞麵露慘淡,牽強地勾起唇角,哽咽到極致的唇瓣蠕動了許久,似有許多話要說。
但最後,隻是拚湊出一句艱難的話,“路麓,照顧好我爸爸。”
路麓聞言,心裏緊了下,連忙抓住她的手,“清舞,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
她擺開他的手,藏著滿臉苦澀,“路麓,你答應我,幫我照顧好爸爸。”
是她大意了,被那男人表麵的溫柔欺騙得差點身心俱失。
顧宸深下藥,的確是最有可能,他以“顧言澤”這個萬無一失的身份,在警局想要接觸到爸爸很輕鬆,並且不會有人把矛頭指向一個“新來者”。
清舞咬緊牙關,眼底迸泄出一抹被欺侮後的悔恨。
顧宸深曾經承諾過不會傷害爸爸,她便傻乎乎地幫他保守他身份秘密。
一時的心軟,最後卻導致爸爸躺在床上傷病不起。
這一切的一切,源頭都是她,是她害了爸爸。
她要贖罪,要救爸爸,唯一的辦法,是回到那個男人身邊,
——
清舞跌跌撞撞出了醫院,正準備按照爸爸給的地址,去找警局的林叔叔詢問顧宸深的去向時,才發現,不必那麽麻煩。
因為不遠處的停車場,不起眼的白色路虎旁,立著一道修長筆挺的身影,他慣然的一身黑色浸沒於黑夜之中,周身散發出隱約強大攝人的氣場,凡是經過的人都無不退避三分。
隔得太遠,清舞看不清那張俊顏上的神情,卻也能猜測得到,他該是在笑。
笑她此刻的狼狽,笑她的心腸軟弱,笑她的無知和不孝。
她深吸一口氣,事已至此唯有忍住一切瀕臨崩潰的情緒,朝著這個她曾以為溫暖的男人走去。
越是靠近,男人臉上的神色越為分明。
冷峻如冰的臉上,淡睹一切的坦然強大,視線垂落在她身上時,清舞一陣不可抑製的心悸。
睥睨著獵物的眼神,冷淡空洞,深邃黑瞳快將她徹底吸進去。
“顧先生,”
她艱難地從那片視線裏拔出一些情緒,喚他的名字,“您怎麽會來醫院?”
顧宸深斜倚在車門旁,指尖夾著的煙蒂早已湮滅。
他笑得輕緩,胸腔內的嗓音無比好聽,“一個多年好友生了重病,我來看望。”
多年好友……
清舞心裏隱有預期,這是他對爸爸的稱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