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顧舞 我隻想安心生活
盧肅皺著濃眉,唇角抿起一抹嚴肅的弧度,審視著女孩慌亂的臉,“小舞,你從前不會跟爸爸說謊的。”
“……”
清舞輕咬細牙,自知自己任何一個表情在爸爸眼裏都藏不住。
“你實話跟爸爸說,到底是去哪了。”他壓迫性的語氣,又問了遍。
清舞始終陷入著沉默。她答應過顧先生,不會說。
“好,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盧肅嗓音沉厚幾分,手指微屈起,輕輕敲擊著桌麵。
一下又一下,緩沉擊著她的內心。
“……”
清舞清澈的眸底溢出一縷驚然。
到底年紀過輕,一點點的小心思,便這樣毫無遺餘地寫在臉上。
盧肅臉色青沉,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就在兩日前,他對清舞的去向焦頭爛額時,無意間察覺到監控錄像裏一輛黑色的老式賓利,常常出現於街道上。
看不清車牌,但他暗自令人查了下去,這種型號的賓利,整個洛城僅有2輛,一輛是顧宸深的,一輛是老k開的。
老k行蹤詭譎,且根據可靠情報,他近日不在國內,那麽唯一有可能的是顧宸深。
令盧肅費解的是,顧宸深極少如此大意,竟會開著如此顯眼的車子在街上遊馳。
而且,車子蹤跡經常出沒於清舞的學校門口,雖然刻意避開了校門口的大監控,卻忽視了隱匿在那條街的小監控。
盧肅盯著那監控,當即就有種不祥的毛骨悚然感——
難道清舞被顧宸深抓去了?
他立刻停止一切搜找,將全部重心用於調查顧宸深的行蹤。終於挖出他昨晚在安城的拍賣行動,並一舉埋伏端了窩點。
重要的是,昨晚端了顧宸深的重要據點,今晚清舞就回家了,盧肅沒法不將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
他甚至開始懷疑,麵前的女兒,是否還對他忠心耿耿。
否則,怎會隱瞞她的去向。
“小舞,爸爸再給你一次機會。”盧肅慢悠悠叉起一塊水果,送到清舞唇邊。
清舞不安地咽著喉嚨,盯著爸爸因為常年握槍虎口處凹下的部分、以及隨著年齡增長,愈發蒼白枯老的指節。
她鼻尖微酸了酸,猶豫、壓力和沉重的矛盾感,一股勁全湧上來,快將她的腦子擠到爆炸。
“爸爸,我……”
“你便就告訴爸爸,是老k,還是顧宸深?”
“……”
提及後者的名字時,清舞心弦被撩動幾分,顫晃得很厲害。
盧肅無視她的痛苦,步步緊逼,“前者還是後者?”
“是顧宸深,對不對?”
女孩隱忍矛盾,可臉上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盧肅發狠的態度慢慢收斂起,掌心粗糙,一把抓裹住清舞的手,慢條斯理地開口。
“不肯告訴爸爸,是什麽原因?怕我打你、罵你?”
“……”
突然的溫柔攻勢,令清舞鼻頭更澀,拚命搖著頭。
她難過,是因為兩方都是對她極好極好的人,她一個也不想背叛。
“爸爸何時打過你?”盧肅歎息,指著胸口的位置搖搖頭,“隻是,小舞現在學會跟爸爸藏起心事了,爸爸很難過。”
清舞有點慌了,柔弱的小手反抓住男人掌心,“不是的,我沒有故意要瞞著爸爸。”
“那你告訴爸爸,顧先生對你做什麽了?”盧肅眸底閃過一絲精明,迅速得足以不讓女孩發現。
清舞咬著細細的唇瓣,纖細的聲音在喉嚨裏顫抖著,“……沒有做什麽。”
盧肅毫無波瀾的聲音繼續問,“他碰你沒?”
一邊問,一邊實在觀察女兒的反應。她是個乖純的孩子,有什麽表現什麽,不懂得隱藏。
“碰我什麽?”
清舞莫名心跳加速了些。她雖不明白,但好像又朦朦朧朧懂著。
“就是,”盧肅想了想,與她解釋,“有沒有脫衣服,做讓你不舒服的事?”
脫……
清舞被爸爸一句話弄紅了臉,想起生物課上所學,她明白了過來。
急忙用力擺手,急著解釋,“才沒有,顧先生對我很好。”
那樣豈不是流氓的行為了?
顧先生在她心裏是君子、溫謙有禮,雖然時常杵著一張冰山臉,但絕對不會強迫她做不願意的事。
“那他有沒有問爸爸警局的私事?”
盧肅微眯起眼眸,若有所思。
“沒有。”清舞搖頭。
“除了日常照顧你,有沒有打過你、罵過你?”
其實,答案已經基本明了了。
從清舞提起顧宸深時那張溫和享受的表情,盧肅大概猜得出,顧宸深對她很好。
“沒有的,爸爸。你問我這些幹什麽?”
清舞抬頭不解。難得她現在回家了,爸爸就一點沒高興的態度嗎?反而一個勁在問顧先生的事。
盧肅眼底擠出一抹溢出的光,他把女兒往身前拉了拉,抬手,將女兒細碎的發別到耳後。
很少這樣仔細觀察過女兒,第一次這樣仔細看她,是在清舞剛出生時,小粉團子抱在手裏很輕,很黏她。
時間一晃如此快,她都成年了,珠圓粉潤,臉形五官隨了她母親,生得精致漂亮。
仔細一看,和輕嫵幾分相似。
盧肅眯起狡然視線,突然在那一瞬間明白了,為什麽顧宸深會對清舞如此好。
不用暴力,不強上她,反而溫柔得反常。
原來,是因為清舞像極了他那不爭氣的大女兒。
遙想當年,盧輕嫵跟了顧宸深後,每周通過線人給盧肅提供最精準的情報。他們裏應外合,次次一擊命中顧宸深的窩點。
顧宸深愛盧輕嫵愛得緊,哪怕是知道她在私偷背叛,也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依仗其父親的勢力負隅頑抗。
慢慢地,盧肅發現大女兒發來的情報愈發不精準,直到某次交戰中,因為錯誤的信息,導致跟隨多年的兄弟被顧宸深一槍斃命。
那一刻,盧肅在痛苦和眼淚中才恍然明白,盧輕嫵早已不是他的女兒,她成了那男人的俘虜,一個被愛情迷昏了頭的傀儡。
少了輕嫵的情報,斷絕父女關係後,盧肅的勢力每況愈下,而顧宸深,這個睿智和勇氣雙全的精英罪犯,沒了盧肅的阻隔,一路蒸蒸日上。
如今,他也老了,想起慘失的大女兒,盧肅依舊覺得心痛。
那被骨肉背叛的感覺,是一輩子無法愈合的疼痛。
不過,唯一欣慰的便是盧肅對清舞很放心,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且清舞比輕嫵乖純很多。
18歲的清舞,清純得什麽心事都寫在臉上,痛就哭、愉悅就笑。
18歲的輕嫵,盧肅還記得,已是沉靜極深的女孩,一雙天生魅惑男人的美眸,似永遠藏著心事,任憑如何解讀都看不懂的深沉。
盧肅逐漸從回憶裏抽身,半晌思考,才艱難作出決定,“清舞,如果爸爸有事對你相求,你願意替爸爸完成麽?”
反正,他與顧宸深的戰爭,最壞不過兩個都去死。
他已經五十五了,還能活幾個十年?
和顧家拚了大半輩子,放手最後一搏,也不枉這些年的付出。
“爸爸,你說。”清舞不諳爸爸所想,睜著清澈的眼睛,盯住爸爸唇角蠕動出的一番話。
——
今夜,從南方刮來的台風很劇烈,瞬間將洛城的夜晚調低好幾度。
關於昨夜慘死的兄弟,阿雷陪著顧宸深去慰問了家人,挨了不少巴掌和辱罵,最後兩人滿身狼藉地出來了。
夜色極深,顧宸深卻堅持去了墓地,給每位去世的兄弟送上一束白菊。
他們中有十幾歲就跟隨他的,如今,已幻變成一片森然白骨。
男人長身玉立在月色下,涼風淡淡卷起他墨色衣角,月光銀絲傾斜,詭譎地勾勒一道陰沉暗黑的身影。
他眸底暗波湧動,危險的海瀾,沉沉浮動一片殺氣。
盧肅的這筆賬,他勢必會好好算。
阿雷陪他在墓園悼念許久,才回到車上,手腳都凍麻了。
上車前,他瞥了眼這輛平淡無奇的白色路虎。
突然想起,之前丫頭在的時候,顧宸深開出的那輛百年不開的賓利。
阿雷一開始以為,顧宸深隻是想在她麵前展示他這輛價格不菲的老古董。
到現在才明白,顧宸深分明是故意開那輛賓利、故意讓盧肅調查監控,故意吸引他察覺到,盧清舞是被顧宸深帶走的。
他外表總是波瀾不驚的態度,仿佛無所撼動,但他所下的每一步棋,都是經過精密的百般斟酌、分析的。
包括會遇見盧清舞,帶她回家,對她如此好,恐怕也隻是顧宸深下的一步棋。
對盧肅的複仇計劃,他其實早就開始了,早就將一切掌握在手。
這個男人有多可怕,阿雷一路都見識得透徹,他想還有一個人比他更清楚,盧輕嫵。
車裏,死寂不散,阿雷看向坐在後座的男人,側著冷峻的容顏,深漆色的眸底暗沉無色。
司機坐在駕駛座,求助地看向阿雷,眼神在問他,現在該去哪?
阿雷輕歎了口氣,平靜迎著月光道,“回家吧。”
“誒,好的。”
司機如釋重負地頷首,驅車離開墓園。
開上馬路沒幾分鍾,男人突然在沉靜的夜色裏吭聲,“去中心醫院。”
“啊?”
阿雷和司機不約而同愣住。
顧宸深低眸挽上衣袖,露出銀色不菲的手表,“差不多了,今晚是盧肅毒發的第一次。”
——
“清舞,幫爸爸一個忙吧。爸爸一直在追捕顧宸深,你知道的。爸爸本以為顧宸深捉了你,會出於報複百般地折磨你,但沒想到,他會對你那麽好。”
清舞呆滯地聽著,小臉上期待的神色一點點殘去。
“無間道這部電影,你隨爸爸看過很多遍了。爸爸現在要你做的,是到顧宸深身邊,當一次臥底,好麽?”
這句話刺入耳膜時,清舞第一時間,麵露懼色地拒絕。
“為什麽不願意?”
盧肅顯然不滿,蹙眉沉問。
清舞咬著牙關,低聲懇求,“爸爸,就算您抓不到顧先生,在我心裏也是最好的警察。”
顧先生曾對她那般好,她也根本做不出害他的事。
尤其撞入男人那雙漆黑深洞的眼瞳時,她更無法做到欺騙。
她隻想安安心心地生活啊,哪怕在這個已容不下她的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