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寧禦城,不許趕我走
蘇南枝望著他棱角分明有致的臉,真的瘦了不少。很難想象,這兩年他是如何過來的。
他瞳孔深黑,漠生陰冷目光狠狠紮在她心頭。
“為什麽不給抱?”她哽咽了下,像個委屈的孩子垂著濕濕的眼睫毛,“我很想你。”
他擰了下眉,別過頭不去看她幾欲流淚的眼。
蘇南枝低頭關心他的膝蓋,“你的腿還好嗎?別站著,坐下吧……”
說著要給他拿椅子時,男人沉眉攥住她的手臂。力氣有點過重,一下在她白皙膚色上染起一片紅意。
她紅紅的眼裏一驚,寧禦城何曾對她下過如此重手。
男人也意識到力氣過蠻,無意識撒開了手。
在村子裏待了許久,他連女人都難見到,忘了對女孩要溫柔些。
許久,沉默與對視。
寧禦城盯著她紅紅手腕,悠淡地轉身,“你走吧。”
蘇南枝心裏抽疼一顫。蹙眉,盯著男人隱沒在黑暗中的臉。
兩年之間他變了許多,斂起外界賜予的光芒,沉穩厚重裏,又透著讓人心疼的寂寞與孤獨。
她心疼,無以複加。
慢慢往前走了步,瑩白手臂伸過去,從後麵緊緊抱住他的脊背。
臉頰輕貼在那方沉穩又熟悉的溫暖,她閉上眼喃喃,“我不可能走,你別想趕我走。”
他去掰她的手指,這次不敢用力了,蘇南枝抱得緊,執拗著不肯鬆手。
兩個人拉拉扯扯間,寧禦城突然感覺到膝蓋一陣鑽心疼痛。
一聲隱忍的悶哼,他重心不穩往後倒在床上,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
蘇南枝猝不及防撲倒在他身上,連忙從他身上起來,伸手去扒拉他的褲管,“沒事吧?給我看看你的腿!”
寧禦城大腦仿佛被蟄了下,迅速收起腿藏在被子下,“不要碰我!”
他腿上有傷,有醜陋的疤,像蛇一樣彎彎曲曲。
他隻是想在她麵前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你凶死了,衝我吼什麽吼!”蘇南枝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惹惱了,爪子用力錘了下他胸口。
男人僵了片刻。
他咬牙,骨態分明的指緊緊攥住床單,撐著大半部僵硬的一條腿,扶著牆壁才能勉強走路。
蘇南枝坐在黑暗裏,咬牙抹了把眼淚。
當初那個隻手遮天的男人,一雙傲人長腿氣場凜然,背影更高大英俊。
而如今……他自尊心那麽強的男人,到底是怎麽克服一切,最後選擇向命運低頭的,她害怕去想。
他從衣櫃裏抱了一床厚被子到床上,因為腿腳不便,鋪床的模樣有些吃力。
末了,撫著光滑的被褥,他回頭幽幽望著她,聲音沉穩,“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去碼頭。”
蘇南枝的臉立刻拉下來,悶悶不樂鑽進被子裏躺下。
可當被子裏充斥著他溫暖安心的味道,不悅的心情又被幸福填充。
她特地往裏麵縮了縮,拍著身邊的位置,“你也睡。”
寧禦城卻兀自抱了一床席子,平鋪在沙發上,“我睡沙發。”
“……”
她笑容驟然泯滅。
崩著的那根弦,快要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掀開被子,跳下床,蠻橫地直接躺在他沒鋪好的席子上。
寧禦城蹙眉,卻是溫聲哄著的口氣,“上床去。”
“我不去!除非你跟我一起睡。”她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那席子上,就是不讓他好好鋪。
寧禦城凝視著她倔強的臉,又瞥到她赤著的玉足。
低歎一聲,還是怕她受涼。
“去躺著。”他妥協,俯身把席子收卷起來。
蘇南枝一瞅見詭計得逞,笑眯眯乖乖起身,爬上床,脫了外衣,穿著貼身的薄秋衣秋褲,舒服躺下。
寧禦城留了一盞暗燈,猶豫幾分,爬上床。
被窩裏被女人身體暖熱了,也溫暖著他僵硬了兩年的心。
蘇南枝睡得迷迷糊糊,轉了個身,直接把他往身邊拉了拉,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脖子上,貪婪地埋在他頸窩裏。
寧禦城身子僵了下。
從前她最喜歡這麽抱著他睡。
“寧禦城,我是你太太,你不能趕我走。”她突然趴過來,在他耳邊輕輕嘟囔著,嬌軟的口氣撒著嬌,快把他的心融化了。
他拍著她後背,幫她睡得更熟。
空洞漆黑的眼底,輾轉出一抹從未有過的柔和。
夜色裏唇角偷偷上揚,長指攏住她的腰肢,細細的,柔軟的,身子骨那麽小,根本不像三十的女人。
再低頭看她睡顏,小臉如剝了殼的雞蛋瑩潤光滑,睡得紅撲撲,濃密修長的睫毛騷動著他的心思。
溫沉指腹忍不住伸上前,輕揉著她眼底下的烏青色。
她是不是很久沒睡好覺了。
因為擔心著他麽?
想至此,鼻尖微澀,複雜交集。
蘇南枝早晨醒的時候,摸了摸身邊的位置卻空了。
她恍然驚醒,從床上爬起。
剛要喊他的名字,卻見到安睡在沙發上的男人。
寧禦城睡得不深,一聽到動靜就睜眼,晦澀低沉地望著她。
蘇南枝此刻臉色極差,眉宇間壓著沉沉的陰鶩。
手指攥著被子,一字一句咬著牙縫問,“你就這麽不願意跟我睡一張床?”
寧禦城微怔,對上她有些受傷的視線,心有歉疚。
昨晚他的確是等她睡熟後,下床回沙發睡了。
隻是想多了,想久了,便覺得現在的自己配不上她。
他用力閉了下眼,低沉道,
“早上8點有船,你收拾一下……”
“啪”一聲,話音才落下,臉上就挨了女人的巴掌。
蘇南枝擰著白皙的掌心,因為剛才那一巴掌,打得神經發麻。
她咬著唇瓣,杏眸蓄滿清淚,
“寧禦城,你當初娶我的時候,是不是信誓旦旦承諾這輩子一直願意愛著我?”
“是不是我現在比以前老了,還是醜了,你不喜歡我了?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過分?”
她的步步逼問,如巨石砸在他心上。
他怎麽可能不愛她。
隻是他再無法像過去那樣,傲然宣揚對她的愛,因為曾經有資格有本事。
現在寧禦城隻是一個蝸居於此,碌碌一生的男人。
他無用,無能,無以愛她。
他張了張薄唇要說話,身後門簾突然掀開,打破僵寂。
女孩一張俏麗清秀的臉出現在門口,伴著銀鈴般的聲音,“禦城哥,今天份的報紙給你放報箱了……”
然而在看到屋子裏流著淚的女人時,雪兒的臉有點震驚,後麵的話都被吞咽下去。
寧禦城輕咳一聲,淡沉頷首,“謝謝。”
雪兒卻好奇走進來,仔細打量著蘇南枝。
很漂亮的女人,一身行頭看起來價格不菲,肯定不是鎮上的。雪兒突然想起,昨天村裏似乎開放了第一批客人。
村長教過她,對客人一定要熱情禮貌,於是在裙擺上擦了擦手,伸到漂亮女人麵前,“你好,你是禦城哥的朋友嗎?我叫柳雪,可以叫我雪兒。”
蘇南枝回頭望了眼那女孩,跟這邊鎮民差不多的服飾,很瘦,看起來能幹,卻長得白白嫩嫩的,笑起來一雙梨渦很討喜。
“不是。”她吸吸鼻子,淺別開目光。
柳雪見她似乎對自己不感興趣,心裏嘀咕城裏女生都這麽高冷嗎,轉身笑望向寧禦城,“禦城哥,走吧。”
“嗯,”男人頷首,垂眸看了眼蘇南枝,“我先送她回……”
“我不回去!你巴掌挨得還不夠是不是?!”他話還沒說完,被麵前凶神惡煞的女人打斷。
“禦城哥,怕是來不及了,今天集市關門得早,下午降暴雪呢。”柳雪低頭瞄了眼腕上的表,催促道。
寧禦城思忖了下,轉身披了衣服,低頭係靴子。
蘇南枝攔在他麵前,陰鬱問,“你去哪?”
“集市。”他沒抬頭。
“我也去。”她從錢包裏摸出一疊錢。
寧禦城淡淡望著她手裏紅票子,說,集市隻收麵值20以下。
她愣了下,沒回過神,男人已經掀開簾子出去了。
蘇南枝轉身,匆忙跟上去。庭院裏停著兩輛自行車,寧禦城一身白色襯衫,配簡約黑褲子,襯著一雙長腿非常筆直。
其實,他根本沒怎麽變,隻是望著她的眼底藏匿了很多,不再有愛意。
她腳步頓住,回頭看向站在他旁邊的女孩,年輕靚麗,兩個可愛的麻花辮,對寧禦城說著什麽。
清澈如玻璃的眼裏,綻放著少女羞澀的心事。
寧禦城紳士地側身傾聽她說什麽,偶爾唇角微揚,表情沒有太大波動。
“禦城哥,那女孩一直跟著我們呢。”柳雪回頭望著身形纖細的背影。
男人淡淡停了腳步,蘇南枝也停住,看他朝自己走過來,有點賭氣地鼓著嘴。
他顴骨那邊被打得腫了點,不影響英俊。
“你趕我走也沒用,我就要跟著你。”她先發製人,揚著小臉,跟他挑釁示威。
他淡扯出笑意,伸手去握她的手。
“冷不冷?”他問。
蘇南枝心頭暖了下,原來是怕自己受涼。
嘁,不是挺關心她的麽。
“有點兒,”她立刻順了毛,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但你要一直牽著我,就不冷。”
說著,手指靈活得像八爪魚,十指交錯,緊緊扣住他的掌心,怎麽都不肯鬆。
寧禦城有點無奈,眸底蓄滿寵溺的笑。
他忘了,撒潑耍賴蘇南枝最在行,就是個小孩。
“那就牽著。”
這次,他不忍心鬆了。
蘇南枝心裏暖開了花,外表依舊極力掩飾喜悅,撅著嘴嘟囔,“不是不想碰我嗎,那別碰啊老矯情鬼。”
他不慍不火,低問,“說我什麽?”
“矯情鬼,略略略。”她壯著膽重複了一遍。
他另隻手擰著她圓圓的鼻頭,“誰給你長的膽子。”
“唔……好痛!”
他冷哼,痛個屁,他根本沒舍得用力。
看看,到底誰在矯情?
倆人在一起仿佛自帶吸引對方的磁場,隨便一個小互動都叫人覺得甜蜜。
柳雪隻是覺得走著走著,突然沒人說話了。回過頭,才見到禦城哥和那女孩緊緊牽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