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用我的餘生好好愛你
陸雲單手垂墜在桌角,搖搖欲墜的身子就像一位苟延殘喘的老人,自嘲地揚起唇角,“我現在這副樣子,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可是……”阿員有點無可奈何,緊緊攥著拳心像有什麽難言之隱,“隻要你願意,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東山再起。”
“嗬,像我這樣的人你也看得上。”陸雲清冷自嘲地一笑,摸著自己衣領上廉價的人造皮毛,“我大概要讓你失望了。”
阿員臉有震驚,但很快,在微黃的燈光裏斂下眼眉,“不會。因為這是我們的命。”
陸雲閉眼揉著太陽穴,淡淡諷刺地一笑,“命?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的。”
“我曾經以為自己擺脫了‘陸家私生女’這個身份,就能自由,能幸福。可你現在看看我,卻是變成什麽樣了。”她背靠在椅子上,望著頭頂掉著漆皮的天花板苦笑,“人啊,貪心不足蛇吞象,毀的是自己。我對犯罪有了癮,已經回不了頭了。”
阿員久久地站在原地,對她微鞠一躬,“我明白了,尊重你的選擇。”
“你大可不必跟我這個瘋子一起去死。你還年輕,有娶妻生子的可能。”她手指蒼白拉動著抽屜,朽木發出難聽的咯吱聲,“今晚你幫我辦好這最後一件事後,就離開吧。”
阿員輕而深沉地頷首,轉身離開。
——
婚禮當日,轟轟烈烈如期而至。
碼頭口幾百米圍著一圈圈嚴密的保鏢,除了持有邀請函的客人,一概不許入內。
蘇南枝卻是挺奇怪的,下午兩點多就被拉進化妝間化妝,她以為是個很普通的派對,沒想到光化妝就要兩三小時。
寧禦城給化妝師的要求是薄妝,清新自然風格,考慮到孩子的因素,每件化妝品拿給靳南檢查過了才敢放心使用。
晚宴的禮服似乎也精美得誇張了。她其實陪過他參加過不少酒會,做工都以簡單大氣為主,而今天這一身……
她望著鏡子裏水藍色紗裙,一字肩式透著小女人騷動心尖兒的性感風情,藍色紗質長長拖延到腳踝,裙擺上鑲嵌一圈碩大的鑽石,燈光打下,折射出熠熠璀璨的光芒,一眼便知是重工打造的裙子。
美是很美,可她總覺穿得這麽誇張,像要跟誰搶風頭似的。
寧禦城今天一身深黑色燕尾服,胸襟處別一朵純潔的白玫瑰。
他就站在化妝間門口,眼眸裏折射出溫柔的暖芒,寵溺笑著,對她伸出手。
蘇南枝臉頰有點紅,垂眸斂首間盡是惹人憐愛的嬌柔。
她怎麽覺得,今天的寧禦城也英俊得過頭了。
“蘇小姐,要幸福哦。”
她挽上男人的胳膊,身後化妝師一排對她整齊地微笑。
“謝謝。”她有點懵。
提著裙擺,鞋尖踏在柔軟的紅地毯上,轉過臉對寧禦城一笑,“她們這是怎麽了,突然說祝我幸福之類的話……”
“噓。”男人長指輕輕壓在她唇瓣上,眼底迸射出柔軟的憐惜,攥緊她的掌心。
“今晚什麽也不要問。”
她愣住,終於發現不對勁,麵前大門卻突然敞開。
映入眼簾的是歡呼的群眾,寬敞的船內廳堂,無處不陳設鮮花、氣球,“啪啪”地爆炸出七彩絢爛的彩帶,繽紛落滿了她烏黑秀麗的發絲。
宮廷式地毯從她鞋尖延伸到大廳最前方,盧清舞穿著禮服站在那裏,眼眶微紅地宣布,“讓我們熱烈歡迎,新娘新郎入場!”
蘇南枝呼吸頓時凝滯住,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兩旁入座的都是一張張熟悉的臉,對她笑著揮著手,大聲尖叫歡呼著,祝福著。
音樂聲掐著點響起,浪漫悠揚,天花板開始飄下柔軟雪白的羽毛。
一切的一切,竟都那麽不真實,她以為自己在夢裏,可那歡愉的尖叫聲如此熱烈,男人在身側傳遞而來的體溫,令她感動得忍不住落眼淚。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唇畔牽起一抹溫柔到將她沉溺的笑意。
他問她,太太,準備好了麽。
蘇南枝一路哭著走完了紅毯全程,那是滿載苦盡甘來的眼淚。
這一程他們有過多少壓力,有多少的碎裂和不容易,她隻要一想起就忍不住劇烈眼淚。
從沒想過,有一個人願意出現在她的生命裏,賜予她那麽多喜怒與悲樂。
關於這個人,她曾以為與他再沒有未來,曾以為自己將漂泊伶仃孤苦一生。
可最後,他還是來了。
他握著話筒,泛紅的眼眶,深邃的眸中隻映著她哭到不行的臉。
磁沉微抖的嗓音,向全世界宣告。
他說,太太,我不會說冗長的情話,也不懂浪漫的驚喜,我隻是個36歲,深愛著你的男人。而我能給你的也隻有陪伴,因為從此以後的寧禦城,會一年年老去,會老到咬不動東西,握不住你的手,抱不穩你的腰,可他一定願意愛著你。
深情的尾音落下,她在他懷裏哭得梨花帶雨,臉頰深深埋在男人的頸窩裏。
“說什麽不會說情話,你就是大騙子你把我騙到這裏,你不告訴我你準備了這麽多,這些天你還裝作若無其事,你太過分……”她又哭又激動地在他懷裏撒著嬌,語無倫次。
眾人一邊用力鼓掌,皆淚目不斷,旁邊盧清舞也靠在顧宸深懷裏,感慨頗深地擦著眼淚。
這一切真的太過於美好,就像童話故事裏雖然單一,卻永遠讓人不覺得膩的結局,最美的結局。
——
婚宴進行到中段,寧禦城挽著一身紅色旗袍的她挨桌敬酒。
蘇南枝一頭長發裹成優雅端莊的中國式發髻,不盈一握的小腰被男人摟著,孩子才2個月不到,基本看不出腹部變化。
一桌桌敬完,來到薄家桌前。薄靳深舉高酒杯對她輕笑,“恭喜。”
薄靳深微眯著眼喝下這杯辛辣的酒,用力拍了拍寧禦城的肩膀,“這次是真的交給你了,好好待她。”
心裏其實不難過了,更多隻是感慨,回想起與她初見時的場景,青澀的她一身性感的禮服,宛如誤入凡塵的精靈,闖進他的房間,回眸一眼,也闖進了他心裏,誰也想不到,此後會對她用情至深。
但,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她很幸福,也很美,美到足以讓他放下曾經的一切悸動。
蘇南枝靦腆頷首,抿了口甜飲料,眼底化不開的濃蜜,“也恭喜你,跟你弟弟相認了。”
薄靳深笑了,提起新年時的場景就很愉悅,“那家夥,偷偷賣了美國賭場,回了中國,趕在大年三十回家了,還是很聽哥哥話的。”
蘇南枝笑了笑,左顧右盼,“他今天怎麽沒來?”
本還想感謝他,要不是那次在她戒指上安裝了發信器,寧禦城怕是找不到她。
“沒來,喝悶酒去了吧。那小子挺喜歡你的。”薄靳深笑著與她輕輕碰杯,抬頭挑釁了眼寧禦城,“你最好待她好點,見縫插針的事兒,薄鬱還是幹得很嫻熟的,指不定哪天把你太太偷跑了。”
寧禦城勾起淡笑,揚了揚杯中清酒,“放心,不會讓他有機會。”
下一桌到靳南,這次蘇南枝見到他未婚妻了,的確是她見過的娛樂圈新人,乖巧地坐在那安靜又懂事。
靳南是個挺怕麻煩的男人,想必也是看中這女孩的乖。
“祝幸福啊,南枝,禦城。剛才在下麵感動得我,哭得不行。那可是我2018年第一次流眼淚,都交給你們了。”靳南起身,微笑碰杯。
蘇南枝抿著飲料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地問了,“嗯……夏茉她,沒回來嗎。”
提及這兩字,好像觸動到他心裏某處,眼簾微顫了兩下,被他以仰頭喝酒的姿勢代過,聳肩,“誰知道,好久沒見到了。”
聽到聲音裏夾帶著澀然,那種思念著卻無法相見的苦,蘇南枝其實很熟悉,也很明白。
但靳南情緒收斂得自如,淡笑,“你們大婚,別聊我的事,晦氣。”
望著靳南隱藏起心事的臉,蘇南枝挺心疼的,卻明白感情的事,她做外人的還是難勸。
一圈敬酒下來,她其實一直在找陸雲。可人群太多,熙熙攘攘,怎麽都沒找到。
寧禦城握了握她的手,說大概是她沒來。
她點點頭,回化妝間的時候,手機收到一條匿名短信:來甲板。
雖然隻有簡單三個字,她也瞬間認得出那是陸雲。
猶豫幾秒,她抿唇,攥拳往二樓甲板走。
對陸雲的感覺,大概就像是心頭剜不掉的一顆痛瘤,總是無時無刻不在煩擾著她。
甲板上沒人,大家都聚在樓下大廳吃飯跳舞。
陰風陣陣,海上霧也重,她眯著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站在欄杆處的陸雲。
她一襲雪白的裙子站在黑夜裏,詭異得非常明顯,長發隨著海風波動,沒有回頭看她,便也知道她在身後了。
“婚禮挺順利啊。”
陸雲對著海風說著,風太大,吹得她臉皮在隱隱作痛。
蘇南枝沉著氣息,“是要感謝你,沒搗亂。”
“謝我?”陸雲冷笑一聲轉身,蒼白的臉上,雙眸空洞碩大地死死盯著她,“你當真是夠傻,你以為我會空手而來,祝福你跟寧禦城百年好合?”
“我呸!”
她往甲板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輕冷一笑。
蘇南枝臉頰慘白了一瞬,不知是不是被海風吹得,整顆心浸入寒窖一樣地冷。
她顫抖地開口,“陸雲,你為什麽非要對我趕盡殺絕?這些年,你報仇了那些害死你爸爸的人,也報仇了曾經看不起你的陸家人,殺死了我一個孩子,還讓我跟寧禦城分離六年……這些還不夠麽!你到底還想要什麽!”
“我要你跟寧禦城都通通給我去死!我要這個世界都跟我一樣去死!!”
陸雲仰頭大笑幾聲,就像被附了體的魔鬼,恐怖的臉上滿是獰笑,慢慢從懷裏拿出一個遙控裝置,用力按下。
“蘇南枝,我們都今天都會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