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們的故事
趙特助慌了,差點沒扶穩方向盤:“我……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見溫小姐總在那邊盼著您過去找她,覺著太可憐了。”
男人淡淡別過眼,沉默著沒再說話。
趙特助這趟車開得心驚肉跳。
其實每年小少爺的生日,寧總都會去看溫小姐,就今年的氣氛變了許多。
往往每日,寧總的心情好,加上小少爺一路唱歌,在療養院裏跟溫小姐一起過生日,那畫麵看了真的溫馨難忘。
若要說到溫小姐跟寧總的恩怨,那真的是一言很難盡啊。但趙特助心裏明白,寧總心頭對溫小姐總有那麽一個結的。
一路彼此沉默無言,開到了療養所,安城西邊村裏的一處小地方。
認識的護士在門口接他,興奮笑著:“寧先生來看溫小姐啦。”
寧禦城淡然頷首,取了車後座的一束風信子,闊步踏入病房裏。
“她怎麽樣?”寧禦城一邊往走廊深處走,一邊低問旁邊的護士。
“好著呢,溫小姐近日還練了打網球,做各種運動,可精神了。”護士熱切笑道,“您見著她就知道了,比以前還胖了些呢。”
男人一直認真聽著,平靜地勾起淡笑。
站在門口,聽著裏屋傳來女人淡笑聲:“阿媽,你看我織的這個怎麽樣?”
“這是什麽花式啊?”阿媽透著慈愛的聲音傳來。
女人嗓音輕輕的:“風信子啊,因為禦城喜歡,每次他來看我都帶了一束。”
阿媽朗笑了聲:“傻丫頭,是因為你喜歡,所以他每次來都給你帶。”
“給我織什麽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時,房間裏兩個女人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撲”一聲,女人手中織了一半的圍巾落在地上。
他淡淡勾唇,俯身撿起那團毛茸茸的東西,放在她床頭,單手揣兜,靜靜凝視著她。
“禦城……真的是禦城嗎?”
溫信子從床上慢慢爬起來,站在床上才跟男人差不多高。
當認出男人深沉如濃墨的眉眼,她激動地撲到他身上,雙手掛在他的肩膀上:“真的是你,禦城!”
“嗯,我來看你了。”男人寵溺地輕揚起唇角,手掌輕覆她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輕拍了拍。
溫信子幸福地眯起眼,不敢相信:“你不是工作很忙的嗎?怎麽會有空來看我?”
寧禦城對阿媽點點頭,低柔地問:“最近身體還好嗎?”
阿媽是寧禦城找的護工阿姨,是個特別熱情的女士,他不在的時候,都是阿媽在照顧著溫信子。
“好得很,信子的身體也很恢複得不錯。”阿媽笑著點頭,滿臉喜色,“那我不打擾你們,我先回房間了。”
房門關上,屋裏就剩下兩人,溫信子抱著男人的腰沒鬆手,軟著聲音撒嬌:“記得你有多久沒來看我了嗎?”
男人頓了頓,輕扶她肩膀的力道微僵:“半年?”
她搖搖頭,委屈極了:“今天,就正好是197天了。”
女人拿起枕頭旁邊的小日曆,翻到她記錄的那一頁,輕輕伸到男人麵前。
她生著病,皮膚透得雪白,肩膀在衣服裏空窄得令人心疼。
“我不是不想來看你,隻是有話不知道怎麽告訴你。”
男人淡淡開口,輕聲貼著她耳垂。
他對溫信子的感情完全可以用疼愛來解釋。
就如之前跟蘇南枝說的,溫信子是十年前那場火災中唯一的幸存者,她雖然僥幸存逃離,卻被巨石砸傷後腦,送去精神病醫院療養。
後來她實在受不了那一處地方,雨雪交加的夜晚從那裏逃了出來,昏厥在寧禦城的房門前。
再一算,那時候寧禦城才二十六歲,在安城的事業小有起色時認識了她。
用阿媽的話來說,他們的相遇真的是奇跡,仿佛緣分冥冥中的牽引。
此後,溫信子被他安置在安城西部的療養院裏靜養,並專門赴美國請了靳醫生監督她的治療療程。
在日漸好轉的趨勢下,靳醫生也說了,大塊淤血在腦海裏很難一次性除清,壓迫著她的神經,導致記憶衰退。
可寧禦城沒想到對頭腦容量有限的她來說,在這近兩百天的時間裏,卻記得數他沒來的日子。
坐在她床邊,男人被她兩隻骨瘦的手攥得很緊,好像怕兩百天才來一趟的他,又把她拋下了。
這近六年的時間裏,寧禦城以一個監護人的身份保護她的安全、監督她的治療護理。
他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很到位的監護人,因為很多時候明明有空看望她,卻總給自己尋各種各樣的借口不願意。
“陸小姐呢?她以前也會來看我的。”溫信子說著話,清透的眸裏卻是空洞的。
男人輕歎:“我跟她三年前就分開了,你忘記了吧。”
“是嗎?”溫信子笑,委屈抓了抓頭發,“對不起,禦城,好多事我都不記得了。”
他輕撫她的頭發,溫聲:“沒關係,我記得就行。”
其實早已習慣了跟她細柔地說話,把她當成寧蘇雪一樣跟自己親近的妹妹照顧。可似乎在她眼裏,他一直是很不一樣的存在。
倒也能理解,無家可歸的她如流浪貓一樣被人撿起,並照顧至康複,可以說,寧禦城幾乎是她這輩子的全部。
還記得那時候,最為困難的治療初期,寧禦城還會經常來療養院看望她,每次她因害怕而失控、做噩夢、大哭,都是他將她從絕境的邊緣救回來。
沒有他,溫信子活不到現在。所以這輩子,就隻認他一個了。
“那鬱然呢?”信子接著問,笑起來的模樣,眼眸彎成淺淺的月牙。
寧鬱然是她的孩子。當初寧禦城認識溫信子的時候,寧鬱然就在他的肚子裏,經過一番搶救才得以安全。
這六年,寧禦城替她撫養鬱然長大成人,從不問溫信子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心知是精神病院裏那些壞人沒少欺負她。
當初孩子生下來需要起名,溫信子說孩子的父親恰巧也姓寧,所以取了“寧鬱然”。
寧鬱然從小就被寧禦城帶大,當他是自己的父親,可實際他隻是溫信子的兒子。
不過為了不傷及孩子的心靈,寧禦城一直沒對鬱然坦白過實情。
“鬱然下午到。”男人耐心地回答。
“哦。”信子點點頭,眸色深沉地笑了笑,“你怎麽讓鬱然下午才來?難不成你……有話單獨跟我說?”
男人臉上神色微僵了下。
他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想到這一點。
“嗯,你覺得我要告訴你什麽呢?”男人笑道。
“上次你說要告訴我什麽,好像是你跟陸小姐在一起的事。”信子淡淡一笑,雙手交疊安靜放在膝蓋上。
對關於寧禦城的事情,她似乎總擁有著驚人的記憶力。
溫信子頓了頓,仿佛懂了,澀然揚起唇:“那這一次……”
寧禦城微抿了下唇瓣,看著她的視線略有停頓,發僵。
溫信子揚起下頜,看他緊張的神色,不由笑道:“禦城,還真被我說中了?”
“這次是哪個姑娘?”
望著女人認真專注的眼神,寧禦城深吸了口氣,正要把蘇南枝的名字說出來,房門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截斷了他的話。
“寧先生,溫小姐要體檢了。”護士小姐微笑推著裝著儀器的車子進來。
“嗯。”寧禦城淡然起身,看著護士給她做例行體檢,窩了滿胸口的話,又開始猶豫要不要一股告訴她。
有些擔心她的心髒難以承接,畢竟上次被她知道陸姝雲的事之後,她沒承受住,一下就暈倒了。
一番檢查健康無事後,護士推著車離開。
溫信子又忘記了剛才談到什麽話題了。
她在床上靠下來,牽著男人的手心窩發汗,還是不肯鬆開:“禦城,我有點困了。”
男人俯身輕輕被她蓋好被子:“睡吧。”
“鬱然要是來了,你要喊醒我……”
她話說到一半,很快就熟睡了過去。
寧禦城凝呼吸,輕歎口氣,雙眸清冽,沉思著轉身走出房間,趙特助等在門口,仔細觀察男人的表情:
“寧總,您跟溫小姐……說了嗎?”
男人淡掏出一盒煙。
剛打開盒子,裏麵的一張粉色小紙條卻露了出來,女人娟秀的字體,帶著些俏皮:少抽點煙哦,實在要抽的話,記得不要在公眾場合抽。
他漆黑的眸底沁出一絲柔軟,胸膛冰涼涼的位置被觸動了下。
蘇南枝不知道什麽時候塞在他的香煙盒子裏的。
他唇角淡淡勾揚起,把那紙條順進香煙盒裏,收入口袋。
“去接鬱然吧。”他淡淡輕撫趙特助的肩膀道。
“哦,好。”趙特助有些不知所措,摸不透男人的心思。
——
蘇南枝吃過午飯,按照靳醫生的叮囑喝了藥。
下午時分,卻接到了慕暖的電話,女人低沉的聲音自彼端響起:“蘇小姐,不是說好周五來跟我吃飯的嗎?”
蘇南枝愣了一秒,隨即才想起,好像的確答應過這麽一樁事,不過,慕暖好像也沒把時間和地址發給他。
“你沒告訴我在哪啊。”蘇南枝低聲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