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拿開
“爸！”顧雨彤高喊了一聲，但是顧淵沒有回頭，步伐有些緩慢的往外麵走去。
圍在不遠的女傭們不由得紛紛推開。
看起來挺淒慘的。
這個年近五十的男人，娶了安城名盛一時的美人，從一無所有到成為顧氏掌權人，風光了大半輩子。
荒唐也荒唐了好些年。
“我的首飾衣服和包都還在樓上呢……我……”付雅惠已經完全亂了，想去追顧淵又想上去拿東西，一下子沒想好，呆愣在了原地。
闌珊站在客廳裏笑意淺淺的，顧雨彤大步朝她衝了過來。
“你確定要過來？”
闌珊麵容沒有什麽變化，“想好胳膊好腿兒的走出去嗎？”
她其實根本就站著沒動。
顧雨彤冷不丁往會縮了縮，“媽，我們先去把爸找回來嗎？”
“對，先把他找回來得找回來。”
付雅惠猛然醒悟過來，拉著顧雨彤一起飛快的追了出去。
客廳裏忽然變得安靜無比。
闌珊臉上淡淡的笑容，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不見。
她其實挺喜歡安安靜靜的待著，這比付雅惠母女吵吵囔囔的時候，更像她記憶裏的顧公館。
女傭怯怯的站在門外，遠遠的看著她。
闌珊忽然覺得有點累，“今天放假，你們愛上哪上哪。”
這話剛落下，還沒有人反應過來。
闌珊今天的脾氣特別易怒，被圍著看很不爽，瞥了一眼。
四五個女傭頓時散了。
餘下的，就是徹底的靜謐。
闌珊穿過客廳，把不順眼的東西能砸的都砸了，花瓶擺件還有什麽亂七八槽完全看不出深意在哪裏的壁畫。
屋子裏空蕩蕩的，砸東西的聲音似乎就被無限放大了。
闌珊回頭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
沒有人了。
她靜靜的站了好一會兒，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想跟顧茗說：你看啊，顧公館我幫你搶回來了。
可是顧茗在乎嗎？
闌珊不知道。
其實這個地方已經完全沒有當年的樣子了，闌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執著於讓顧淵帶著付雅惠母女滾出去。
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年紀太小，記憶太過缺乏。
唯一記住的，就是顧茗很喜歡顧公館後麵的那一大片的無盡夏，後來她們被趕走了，無盡夏也全部被拔幹淨了。
她以前總覺得，雖然媽媽和爸爸都不怎麽說話，但是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啊。
可是後來，為什麽連這樣一個假象都不留給她呢？
顧淵有了小三，小三有了顧雨彤，所以她和顧茗就成了多餘的。
闌珊一直是這麽想的。
有什麽辦法能讓不喜歡你的人不得不看到你呢？
使勁作。
闌珊把這三個字理解的相當透徹，實行的也很到位。
所以安城才有了人人嘲諷的顧家大小姐。
外麵是空蕩蕩的一片，闌珊一個人在偌大的顧公館裏遊蕩著，像個幽魂一樣。
……
陸隨然坐在抽了兩根煙。
車窗開著，寒風吹進來，吹得人越發的清醒。
他其實已經不怎麽抽煙了，最煩躁的那兩年一天兩包的消耗著，主要是年紀上來了。
風輕雲淡什麽的，聽著聽著也就進耳朵了。
闌珊進去了挺久的，一直沒出來。
門前有道人影十分緩慢的晃出來，陸隨然看了一眼，是顧淵。
看樣子這次被氣的挺狠，整個人都有點像是在神遊，慢慢的走過他車前，連目光都沒有飄一下，直接衝著對麵的紅燈就過去了。
不過顧公館前麵這條路車本來就不多，沒什麽撞死的可能性。
沒多久。
顧淵的女人和小女兒也追了出來，一個人衝著就過去了。
顧雨彤看他的車，愣了愣，然後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陸隨然本來就心情不佳，剛想關上車窗就被忽然加速衝上來的顧雨彤按住了，還挺用力。
“隨然……”
顧雨彤一改在闌珊麵前馬上要跳起來打人的狀態，整個都是楚楚可憐的。
“手拿開。”
陸隨然麵色淡淡的。
“顧闌珊把我們都趕出來了！”
顧雨彤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她剛搶了爸爸的公司，就趾高氣揚的把我們都全部都趕出了顧公館！”
聲音忽然拔高的尖銳。
陸隨然皺了皺眉，嗓音卻依舊淡淡：“是嗎？”
顧雨彤被他這麽平靜的一句“是嗎”弄得有些發愣，好半響才開口道：“難道你覺得她太惡毒了嗎？”
“就算爸爸把她送到南城去了，可是做女兒的怎麽能做出把父親趕出門這樣的事情呢？”
這話聽著好像挺有道理的。
“不能？”
男人冷聲反問，麵容清清淡淡的，“我並不覺得陸太太這麽做有什麽不對。”
顧雨完全是不明所以的狀態。
陸隨然這個男人，好像從來都不按正常的思維思考。
難道這樣顧闌珊不足以令他厭惡嗎？
隻因為顧闌珊是陸太太，所以無論做什麽，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可是，他……本來應該是她的丈夫，要不是顧闌珊，要不是……
顧雨彤越想，淚意就來的越洶湧，“隨然，我才是陸太太，顧闌珊她什麽都不是。”
陸隨然輕笑，眉眼清絕：“對我來說，除卻顧闌珊之外，你們全都不配姓顧。”
所以，顧雨彤從來都沒有資格成為陸太太。
“你明明……”顧雨彤還想再說什麽，可是開了口，卻發現竟然已經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陸隨然滅掉了煙頭，“拿開。”
聲音比剛才顯然已經多了幾分冷意。
顧雨彤強撐著沒有離開，而是看著男人，連眼淚都忘了掉，“你對她這麽好有什麽用？她那種人，會感激嗎？”
陸隨然清雋的麵容漸漸變冷。
“我想嫁給你隻是純粹的喜歡，可是顧闌珊你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嗎？”
顧雨彤好像忽然找到了陸隨然說話的正確方式，“我告訴你，她嫁給你不過就是為了借著陸太太的身份為非作歹，和她不清不楚的男人，你也不是第一個了……”
“滾。”
陸隨然嗓音低沉。
顧雨彤猛地被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手卻扒拉著車窗不放。
語速也跟著變快：“她嫁給你，不過就是因為她想繼承顧家的遺產裏最關鍵的一條，她必須要有合法的婚姻伴偶，而你就是她挑來揀去覺得最合算的那一個！”
陸隨然沒有心情再聽下去，強行關窗。
嚇得顧雨彤猛地收手，跌在地上還大喊著：“我猜她一定不敢告訴你！”
聲音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似得不斷的回想著。
陸隨然一腳油門踩下去，黑色的車飛馳而去。
四周的雪色在漸漸的消融。
男人的臉色卻一瞬間漠然清冷。
闌珊是個什麽樣的女人，陸隨然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隻是他所了解的陸太太尚且隻有冰山一角，卻連顧雨彤這樣角色，都敢叫囂著，他看不懂顧闌珊。
為了顧氏，嗬。
這麽說，那他比大老遠跑來吃一頓飯的言景還真好不到哪裏去。
隻不過他這樣的人，要是到那個份上怕是做不到風平浪靜，相安無事的。
要是以前，陸隨然還真不在意。
可自從顧闌珊說試試開始，他的心態好像就點崩了。
是不是陸太太叫久了，連陸隨然都覺得理所當然要包攬所有？
……
闌珊在顧公館走大半圈，忽然覺得有點累。
後門對著的是條比較靜謐的小路，多年前的夏天，盛開的無盡夏繁花滿園還曾經成為了安城一景，成為當時大大小小的日報必寫篇幅。
不過現在全弄幹淨了，種了萬年青，全被修剪了成了一個樣子。
看著還沒有外邊路上的綠化帶好看。
積雪還沒化幹淨。
闌珊在白色柵欄前蹲了下來。
十歲之前，她在這裏生活，顧茗平時是不怎麽不出門的，所以她也沒有什麽出門的機會。
最喜歡的就是看顧茗料理這些無盡夏了。
那時候的媽媽，眉眼很溫柔，和她想要的樣子一模一樣。
闌珊蹲在發呆，伸手拂去萬年青的上麵的積雪，整個手掌心都是涼的。
呼出一口氣，都帶著白煙，有種要成仙的錯覺。
她不知道蹲了多久。
天空又開始紛紛揚揚的下雪。
闌珊不想動，就想靜靜的待會兒。
天氣太冷，小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闌珊覺得自己這會兒，估計有點像神經病。
做到了一直想做的事，也沒有多開心，可能是因為之前和陸隨然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本來想藏著，忍著，等有一天他真的喜歡上他的時候。
一股腦兒全說了。
我以前多喜歡你啊。
一廂情願喜歡你的時候的多委屈啊。
但是我都忍著不說，也沒有生氣，你是不是該對我更好一點呢？
闌珊的披散著的長發漸漸被雪花打濕了，整個腦袋都是冰冰涼涼的，不太好受。
可能是蹲的有點久了，她想站起來，兩條腿都是發麻的，動不了。
好吧。
那她還是繼續蹲著。
凍著凍著就好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她頭頂上的雪忽然停了。
闌珊抬眸，看見撐著白色傘的男人站在她麵前，眉眼清雋，眸色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