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打工仔
我趕緊投降。我對她說:“我是不會騙你的,你等著,我去找找看,今天我要讓你飽飽口福。”
劉雅芝問:“你想幹什麽?”
我說:“我要拿真正的蜂蜜給你吃。”
我站在田埂上仔細地觀察起來。開滿油菜花的田野裏飛著許多蜜蜂,它們在花叢中飛來飛去。不一會兒,它們的身上就粘滿了黃黃的花粉,它們帶著那些花粉飛走了。我緊緊地盯著那些渾身粘滿黃色花粉的蜜蜂,仔細地搜尋它們的落腳地點。
采足了花粉的蜜蜂飛不快,我緊緊地追著它們不放。我像頭野鹿似的在田野裏奔跑起來,那些蜜蜂飛到哪裏,我就追到哪裏。
劉雅芝追不上我,她急得叫起來:“誌國,你等等我呀。”
我頭也不回地對她說:“你別慌,你慢慢地來。”
有幾隻蜜蜂飛到了不遠處的山坡上,我飛快地追了上去。那幾隻蜜蜂朝山坡上的灌木叢飛去,我幾個箭步就衝了過去。我真幸運,居然在灌木叢中找到了一窩蜜蜂。
我站在山坡上朝劉雅芝招手。我高聲地朝她叫道:“雅芝,我找到了一窩蜜蜂。”
聽到我的叫喊,劉雅芝驚喜不已,她飛快地朝我奔來。
蜜蜂窩是找到了,但要吃到蜂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甜蜜蜜的蜂蜜被成千上萬隻蜜蜂看守著。
劉雅芝急得說:“這麽多蜜蜂守著,怎麽能吃到蜜呀。”
我得意地說:“你別著急,我自有辦法。”
我讓劉雅芝躲到遠處的灌木叢中。劉雅芝躲藏好後,我用外衣把頭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隻露出兩隻眼睛。我找了根長長的樹枝,小心翼翼地朝那棵灌木叢爬去。
爬到那棵灌木叢旁邊的時候,我停了下來,緊緊地盯著那些不停奔忙的蜜蜂。
我耐著性子觀察了一陣,然後,才緩緩地舉起手中的樹枝。我瞄準灌木叢中的蜜蜂巢,使勁一捅,就把那個蜂巢捅掉了。那個蜂巢掉到了灌木叢中,成千上萬的蜜蜂發了瘋似的朝我飛撲過來,它們像一片烏雲似的飄到了我的頭頂上方,它們像無數架轟炸機似的咆哮著向我衝來。
我連忙一縮身,嘩嘩的幾下子就鑽進了茂密的灌木叢中。我像隻田鼠似的躲藏在灌木叢深處,那些蜜蜂無法飛到厚厚的灌木叢中,它們蜇不到我,急得圍著灌木叢瘋狂地翻飛。
那些蜜蜂圍著灌木叢飛了好一會兒,它們根本拿我沒有一點辦法,漸漸的,它們失去了耐心。那些蜜蜂終於飛跑了,它們一片雲似的朝那個掉落的蜂巢飛去。它們圍著那個破碎的蜂巢飛了一陣,才戀戀不舍地飛走了。
我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飛快地奔過去撿那個蜂巢。有幾隻蜜蜂還死守著那個蜂巢,我把它們一一趕開了。我抓起那個滿是蜂蜜的蜂巢朝劉雅芝走去。
這個時候,劉雅芝也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她萬分驚喜地叫道:“誌國,你太厲害了,那麽多蜜蜂都拿你沒辦法。”
我笑笑說:“我們快離開這裏,要是那些蜜蜂折回來,我們就慘了。”
我讓劉雅芝捧著那個散發著淡淡蜜香的蜂巢,我把包裹在頭上的衣服解了下來。盡管我非常的小心,但還是被那些瘋狂的蜜蜂狠狠地蜇了幾下。我的雙手和右邊的耳朵被蜜蜂蜇了,火辣辣地疼。
劉雅芝問我要不要緊。
我說:“沒事,過幾天就會好的。我把它們的蜂巢捅下來了,被它們蜇幾下也是正常的。”
我們找了片樹林,躲在陰涼的樹林裏吃蜂蜜。野蜂蜜真的好吃,甘甜中略帶著淡淡的清香。
劉雅芝第一次吃野蜂蜜,她興奮極了。她欣喜地叫道:“太好吃了,真甜,真香。”
才吃了幾口香甜的蜂蜜,我被蜜蜂蜇著的地方就腫了起來。我的雙手又紅又腫,像兩隻厚厚的熊掌,右邊的耳朵也疼得難受。
劉雅芝害怕極了,她驚叫起來:“你會不會有事?我們快去看醫生吧。”
我忍著劇痛說:“不要緊的,回去弄點汽油擦擦就沒事了。”
劉雅芝心疼地說:“以後別為我冒險了。”
在我家呆了幾天,劉雅芝還不想回去。我不得不對她說:“你出來了這麽多天,你爸媽一定急壞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劉雅芝纏著我說:“我不走,我要一輩子陪著你。”
我說:“你又說傻話了,這怎麽行。”
劉雅芝癡情地說道:“誌國,我真的不想走,我好想一生都和你在一起。”
我輕輕地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輕聲地對她說:“傻瓜,你這麽抱著我不放,我還怎麽去奮鬥,我們還怎麽可能走到一起。”
劉雅芝臉紅紅地說:“我不管,我就是離不開你。”
“你呀,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我把她緊緊地摟進懷裏,我們生離死別似的狂吻。
那天,我把劉雅芝一直送到了昆明。在昆明火車站,開往杭州的火車就要開了,劉雅芝還不肯走,她還死死地拽著我的胳膊不放。
我不停地催促她:“你再不上車,火車就要開走了。”
劉雅芝哀歎道:“唉,我這一走,我們何時才能相見?”
我說:“你放心,等過一段時間,把這一季的莊稼收完後,我就來杭州打工,我們一起並肩作戰。”
劉雅芝不想走,我左哄右勸才把她哄上了火車。
火車開動了,它載著劉雅芝朝遠方緩緩地駛去,我的心也跟著她遠去了。
火車越來越快,我追著火車跑起來,我苦苦地尋找著劉雅芝的身影。劉雅芝把頭伸出車窗外,她不停地揮動著我送給她的那個火狐狸。我朝她拚命地叫喊:“雅芝!雅芝……”
火車鳴叫著飛馳而去,劉雅芝哭了,晶瑩的淚水在她的臉頰上嘩嘩地流個不停。我拚命地奔跑著,多想再看她一眼。
火車無情地遠去,我像一隻跌落在地的風箏,望著遠方無助地流淚。
收完莊稼,我把家裏的田地低價租給親戚朋友們耕種。盤田種地的收入太少了,這麽幹下去,不但供妹妹上學有困難,家裏的欠債猴年馬月也還不完。
把媽安頓好後,我匆匆爬上開往杭州的火車。我要去杭州打工,劉雅芝在那裏等著我,我打算和她一起奮鬥,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努力戰勝眼前的困難。
為了節省錢,我沒舍得買座位票,我買了張站票,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上。這幾天,學校收假了,火車上有許多返校的大學生,他們衣冠楚楚意氣風發,他們無憂無慮談笑風聲。以前,我也和他們一樣,也能像模像樣地跟他們融入到一起。如今我與他們的差距太大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不能同日而語。
火車長蛇似的朝遠方蜿蜒而去,我的雙腳酸痛得要命,我不得不找個空地,鋪張報紙坐在過道上。旁邊的座位上是一男一女兩個大學生,他們歡快地聊著假期裏的所見所聞,他們像兩隻嘰嘰喳喳的小鳥。看他們那個親熱勁,一定是對戀人。看著他們卿卿我我的,我禁不住想起了劉雅芝,我和劉雅芝不也像他們一樣嗎。戀愛中的人兒最幸福了,恩恩愛愛的,甜甜蜜蜜的。
賣食品的乘務員推著小巧的食品車過來了,我趕緊爬起來,把過道讓出來。那兩個大學生買了一堆食品,把座位前的小桌子都堆滿了。
我什麽也沒有買,背包裏的饅頭還沒啃完。那些饅頭,是媽臨行前為我蒸的,又大又白,挺好吃的。我還帶了些媽泡的酸蘿卜條,酸酸甜甜的很好吃。這兩天,饅頭和蘿卜條就是我的飯菜了。
那兩個大學生吃著剛買的食品,我背過身去,凝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
“打工的,吃個茶葉蛋吧。”旁邊的女大學生叫道。
“喂!打工的,我女朋友叫你呢,你怎麽不吭聲?”旁邊的男大學生叫了起來,他邊叫邊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愣了一下,原來他們是在叫我。看到我沒買食品,那個女大學生想給我個茶葉蛋,我婉言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我摸到車箱之間的連接處,靠著車窗望著窗外。窗外的景物放電影似的飛躍著,我的思緒亂得一塌模糊。打工的,我在心裏苦笑道:我是一個打工仔……
我難過極了,那個讓水美村人引以為自豪的狀元郎消失掉了,那個H大校園裏激揚文字意氣風發的大學生風吹雲散了。如今的我,隻不過是個打工的,一個連肚子都弄不飽的打工仔,一個身背巨額債務前途未知的打工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