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爸的病又重了
我驚叫道:“什麽!癌細胞轉移到了肺上,你們不是把我爸病變了的腸道切除掉了嗎?怎麽還會這樣?”
王醫生解釋說:“我們雖然切除了你爸病變的腸道,但癌細胞的生命力非常強大,一有合適的環境,它就會拚命地繁殖生長。”
我叫道:“為什麽會這樣啊?”
王醫生歎了口氣,說:“唉,癌症是目前最難治愈的病症之一了。這種病的病變非常快,病情最難捉摸,如果病人的免疫力低,癌細胞短時間內就會轉移擴散,這也是癌症難於治愈的主要原因。上次我就跟你說過,癌症的病變性非常大,什麽情況都可能出現。”
我苦著臉問:“王醫生,我爸還有救嗎?”
王醫生說:“我們盡力吧,現在出現這種狀況,手術是不能做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化療,通過化療把肺上的癌細胞除掉。”
我焦急地說:“你們快給我爸做化療吧。”
王醫生緩緩地說:“化療的費用很高,做一兩次也沒有多大作用,必須做幾個療程才會有些效果。我知道你們家困難,你最好和你媽商量一下,問問她是不是繼續治療下去。”
我難過極了,心都要破碎了,沒想到爸的情況會變得這麽糟糕。我瘋了似的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啊……”
從王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我沒有回爸的病房,我萬分悲痛地出了醫院。雖然我知道媽和妹妹正焦急地等待著診斷結果,但我不敢把這個可怕的結果告訴她們,我怕她們承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結局。
我穿過車來車往的大街,走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漫無邊際地在繁華的街頭幽靈似的遊蕩。
腳走痛了,心想麻了,我心中的悲痛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沉重了。那無邊無際的悲痛像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地壓在我的身上,快把我壓垮掉了。
我穿過喧鬧的城市,一直朝城邊上的山林摸去,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
我躲在茂密的樹林裏,呆呆地望著遠方的群山。我難過極了,心裏刀絞著似的痛。我不敢去想爸的日子還有多少?爸的生命還能延續多久?我隻是覺得爸這一生太不值了,一輩子起早貪黑的在田間地頭奔忙,到頭來連福都沒有享過一天。我越想越傷心,我再也忍不住了,便無聲地哭起來。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是乎看到爸正在我的前麵走著,他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他行走的腳步越來越剛勁有力……
記得我上初中時的一個周末,那天,我吃完晚飯要回學校。煮晚飯的時候,天卻下起了雨。那場雨大呀,鋪天蓋地地落下來,不一會兒,院子裏就積起了一大塘水。
吃完晚飯,雨還沒停下來,還在嘩嘩地下著,我急得不知所措。要是平時,我和同伴打著傘冒雨也能去。但今天不行,我還要帶米,我們每兩個月向學校食堂交一次米。拿米的時候,我就讓爸用單車送我,我單薄瘦小的身體根本扛不動那袋米。
媽對我說:“實在走不了,就明早去吧。”
我急得說:“不行的,今晚還要開班會。”
那場雨好像專門跟我作對似的,越下越大,我們一家人都愁壞了。
眼看著天都要黑了,爸不敢等下去了,他對我說:“快收拾東西,我們這就出發。”
媽驚叫道:“你瘋了嗎,下這麽大的雨怎麽走?”
“再不走,誌國就要遲到了。”爸說著就去找雨具。家裏沒有雨衣,爸便戴了頂篾帽,身上披了塊塑料布。
坐單車不好打傘,我也找了塊塑料布披在身上。爸把那袋米用塑料布緊緊地包裹起來,然後用橡皮條牢牢地捆綁在單車的後架上。收拾停當,我和爸推著單車冒雨上路了。
我坐在單車前麵的三角杆上,爸吃力地蹬著單車,我們倆冒著雨搖搖晃晃地朝學校趕去。
雨太大了,不一會兒,我和爸的衣服就淋濕了,但我們顧不了那麽多,繼續艱難地趕路。路麵太爛了,到處是大大小小的泥塘,單車在坑窪不平的泥路上歪來倒去。爸死死地握著單車的手把,盡量保持單車的平衡,他馱著我和那袋米在風雨中艱難地穿行。
到達一個山坡的時候,爸拚命地蹬著單車往山坡上衝去,但那輛單車卻被魔鬼拖著似的慢了下來。爸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沒能把單車蹬上去。我趕緊跳下單車,踩到泥水裏去推那輛笨重得要命的單車。那輛單車還是無法前行,爸不得不跳下來和我一起推,我們倆淋著雨踩著稀泥一點點地把單車往山坡上推去。
等把單車推上坡頭,我和爸的鞋子全都髒掉了,我們的鞋子上糊滿了厚厚的黃泥巴。糊滿泥巴的鞋子太重了,我和爸寸步難行。我們不得不把單車停在路邊,然後找根木棍把粘在鞋子上的黃泥巴刮掉。刮完鞋子上的泥巴,身上披著的塑料布早歪到一邊去了,我們又把塑料布重新整理好。
看到爸累得氣喘籲籲的,我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爸說:“時間不早了,快點趕路吧。”
我爬上單車,爸蹬著單車又往前趕去。下坡沒有上坡吃力了,爸不用蹬,那輛單車就唰唰地往山坡下衝去。
快衝到坡底的時候,滿是泥巴的路麵上突然冒出幾塊石頭來。爸想避開那些石頭,就連忙捏緊車閘讓車速慢下來。爸一捏車閘,那輛單車卻不聽他的使喚了,它飛快地朝路邊的溝坎裏滑去。
我眼前一黑,便和爸一起重重地摔到溝坎裏去了。
我驚叫著從溝坎裏爬起來,趕緊去找爸。爸已經從溝坎裏爬出來了,他正艱難地抬著單車。我趕緊和爸一起把單車從溝坎裏抬出來。捆綁米袋的橡皮條斷了,那袋米掉進了溝坎裏,米袋上粘滿了泥巴。幸虧爸用塑料布包裹得好,要不然袋子裏的米就髒掉了。我和爸把那袋米重新綁在單車上。
雨終於小了一些。我和爸渾身上下全是泥巴,我們的衣服又髒又濕。爸愧疚地對我說:“剛才沒騎穩,看把你摔的。”
我說:“不能怪你,路太滑了。”
這時,我突然看到爸的右手上冒著鮮血,我驚叫起來:“爸,你的手摔傷了。”
爸抬起右手看了看,他的手背上擦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正從他滿是泥巴的手上冒出來。
我緊張地問:“爸,要不要緊?”
“沒事的。”爸說道。他到路邊的草叢中摘了一把青蒿,揉碎後按在傷口上。不大一會兒,爸手上的傷口就不再流血了。
我說:“爸,你的手傷成這樣,我們回去吧。”
爸說:“我的手不要緊,今晚無論如何也要把你送到學校。”
爸不顧手上的疼痛,又馱著我往學校匆匆趕去。
那個時候,爸的身體多棒啊。如今,爸卻病入膏肓,連站都站不穩了,我禁不住淚流滿麵。
苦苦地流了一會兒淚後,我咬著嘴唇死死地想:不管花多少錢,一定要把爸的病治好,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決不放棄!
我把嘴唇咬破了,熱血在我的下巴上無聲地流淌。
要治爸的病,還需要許多許多的錢,我不得不回去找媽商量。
回到病房的時候,媽和妹妹正焦急地等待著我。看到爸平靜地躺在病床上,我禁不住悲傷起來,我的心火燒著似的痛。
媽急促地問:“你爸的病情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我含著眼淚撒謊:“我爸,我爸他挺好的。”
看到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媽叫道:“你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出了什麽事?”
我慌忙說:“沒,沒什麽,我和王醫生聊了一會兒。”
爸問道:“王醫生有沒有說我什麽時候能出院?這麽躺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望著爸說:“爸,你別慌著出院,醫生讓你多住幾天。”
爸叫道:“住不起呀,我這回住院不但花光了家裏的積蓄,還把你們給拖累了。”
看著爸對自己的病情一無所知,我難過極了,我的心撕碎了似的痛。我實在忍不住了,滾燙的淚水在我的眼眶裏不停地打轉。我不敢在病房裏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我非失聲痛哭不可。我對媽說:“媽,我和你說個事。”
我走出了病房,飛快地朝醫院的小花園走去。我邊走邊把蓄滿眼眶的淚水擦掉了。
媽跟在我後麵追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頭也不回地說:“我要和你商量個事。”
走到小花園,我和媽找了條石凳子坐下來。我望著媽說:“媽,我想回家借點錢。”
媽疑惑地問:“你要幹什麽?”
我不得不說實話:“王醫生說我爸的病一下子好不了,還得繼續做化療。”
媽驚叫起來:“什麽?要化療,不是已經做了接腸手術嗎?”
我難過地說:“我爸的腸道倒是接好了,沒想到,癌細胞轉移到他的肺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