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沈煉很困難的撐著上眼皮,看著瘦如筷子一樣的指頭,不由輕歎一口氣,聞著病房刺鼻的藥水味,他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前兩天旁邊床位信佛的老爺子已經先走一步了,希望他能去往極樂西天。


  “可我才四十啊。”沈煉咕噥著,想到自己打拚了二十年的財產,更同情自己了,“我還打算找個小十歲的老婆呢。”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就像是一場遊戲,開局黃金落到白銀再升上鑽石,最後卻落得個青銅下場。從小長相可愛,學習優秀的周安,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幼稚園、小學初中的祖國花骨朵們.……年少的周安不屑一顧,手中的武俠小說不香嗎。


  頂著“別人家的孩子”這種頭銜,沈煉慢慢長大,不負眾望的學習.……一落千丈,還長……殘了。每次醉酒後,沈煉就會回想起自己的人生巔峰外加顏值巔峰,那是他在夕陽的奔跑。隻可恨兒時周安年少無知,不明白武俠小說真沒那麽香.……

  顏值殘了,錢權總要有一樣吧。畢竟帥哥的快樂,你難以想象。而有錢人的快樂,你.……想象不到。為了找尋自己丟失已久的快樂,沈煉立下決心,痛定思痛,勤奮努力的開始了自己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得人生坦蕩二十年。


  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二十年後滿臉胡渣的中年沈煉,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對於出身小城市,沒有後台的人來說。這其中的種種艱辛,也隻有自己能體會了。


  某天夜裏年會結束,未盡興的沈煉轉戰中年男子第二個家,夜總會。操著一口著常年煙酒導致的破鑼嗓,嚎著醫生的“陀飛輪”,“用我尚有換我沒有其實已用盡所擁有,曾付出幾多心跳來換取一堆堆的發票”,唱到動情處,更是大手一揮,把手伸向身旁陪酒的公主。


  結果頭一歪,暈倒後醒來就到病床上了。


  回望自己這一生,父母走了,沒有老婆。除了同事就隻有一條愛拆家的二哈陪著,盼來盼去,終於盼到花開月漸明之時,卻等來了醫生的一句晚期。


  再看看自己幾次化療後,瘦成皮包骨的身體。


  “我要死了嗎……這操蛋的世界。”


  他還想多看一眼那可愛的小護士,也不知道自己死後會去地獄還是天堂,人生真是寂寞如狗屎。一個寂靜的深夜裏,周安用盡力氣朝上揮了一拳。


  不為別的,他隻是想幹這操蛋的世界一拳。
……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


  四周仍然除了石頭隻有黑暗,偶爾鑽來鑽去的蟲子證明這並不是靜止畫麵。


  沈煉正看著麵前的石頭思考人生。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保持這種狀態有多少年歲了,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模樣,盡管一開始他還能默默的數數計算時間,但說實話——在數了幾萬次之後他也懶得再去計算了。


  自己這算是穿越了吧?

  說實話,對於“穿越”這事兒沈煉還是很看得開的,在前世眾多網絡文學和影視劇的轟炸下,誰沒幻想過自己也穿越一下,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呢?而且前世在病床上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世事無常生死在天的道理,畢竟在那種已經必死的情況下,能有個穿越的機會總比真的成盒要強。


  他看不開的主要原因是自己穿越之後怎麽就被困在這裏,並且感覺自己與這顆不起眼的小石頭有某種關聯

  他嚴重懷疑是自己看多了的緣故……

  沈煉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處於一種什麽樣狀態,他無法轉移視角,隻能看著前方石頭所在的方向,也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事實上除了視覺之外,他已經徹底失去對外部壞境的感知能力,所以他也不能確定自己現在到底是一縷殘魂還是個幽靈或者重生變成土?但唯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他現在絕對不是以正常人類的狀態從這地下待著。


  因為他能肯定,正常人類的精神結構或者說以他前身的意誌絕對做不到孤零零在這盯一塊石頭看這麽久之後還能和現在的自己一樣冷靜、思維清晰、記憶完整,甚至還有閑功夫在這兒思考人生。


  正常人早該瘋了。


  而他不僅沒瘋,還心態一直平和穩定,並且記憶力超群。


  他能感覺到自己最少被困在這千年時間以上了,時光流逝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周安的記憶,時至今日他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起自己前世最後時刻的畫麵——揮舞的拳頭,可愛小護士的相貌,甚至想到了自己硬盤內八十G的老婆還沒清理掉.……希望二哈能護主他主人最後的尊嚴,把硬盤拆掉……

  所有的事情都清晰的仿佛昨天才發生一樣,而他也能清晰地記著,在揮完拳頭失去意識後,他重新恢複視覺,卻發現自己在泛著紅光的黑暗中時的驚愕。


  從重新恢複視覺的那一刻起到現在,他逐漸覺得自己是真的穿越到另一個陌生的世界,眼前的石頭不時泛起微弱紅光還可以解釋說是某種他沒聽過的物質,但偶爾出現的白骨頭是什麽鬼,它們竟然還會動……

  直到一個金黃色得龐然大物不知從何闖進了這裏。當沈煉看到一顆布滿金黃色的鱗片的巨大頭時,驚奇的發現居然像前世的龍,雖然以他的視角看不到其他部位……

  當沈煉帶著朝聖般的心情仔細觀摩時,卻發現先前不起眼的石頭在疑似龍的巨獸靠近之時紅光大盛,石身上湧現血色斑紋,而巨獸在紅光的拉扯下開始劇烈的掙紮,龐大軀體的翻滾將地麵砸出道道凹痕,卻無濟於事。


  許久之後,巨獸的掙紮愈發無力,身上的金黃鱗片在紅光的拉扯下開始道道脫落。渾身血肉如抽離般一點點離開軀體卷進紅光朝著石頭湧去,最後直到巨獸隻剩一片骸骨之時,紅光才漸漸消散。


  沈煉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心中大呼,沒想到石頭才是真大佬啊……

  而石頭仿佛是能聽到一般,紅光再次亮起……

  沈煉仿佛進入血水組成的世界一般,視線中隻有滔天血浪在洶洶咆哮,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識。


  當沈煉悠悠的恢複意識,卻興奮的發現自己可以動了,並且有身體了——雖然隻是如足球般大小的圓形透明身體而且沒有四肢,動也隻限於上下左右的飄動。


  我這是進化了成幽靈了嗎……繼續進化吧數碼寶貝!沈煉心中大喜,隨即想到這變化是在誇石頭大佬後才產生的,雖然沒法開口,但在意識裏想想大佬也能聽到的把。


  “其實我從第一眼就看出來了石頭大佬的不凡,這種高貴脫俗的氣質是其他石頭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盡管石頭大佬十分內斂,也還是透過低調的外表深深散發出來。”


  自從沈煉“進化”之後,誇大佬就成了他每日續發呆、回憶之後的第三日常,反正他現在沒臉也不用怕不要臉,總要恰飯的嗎.……

  在進化之後,他試著去探索外麵的世界,不過他也逐漸發現一旦離石頭大佬的距離變遠,他的意識就會逐漸模糊,甚至感覺當意識全部模糊的時候他會死,死的透透那種死。


  但是在嚐試多次後,他也知道極限距離,二十米之內他可以隨意飄來飄去。這也足以讓他高興了好久。沈煉開始期待下一次的變化,期待著下一個巨獸的到來。而誇大佬也能了他續發呆、回憶之後的第三個日常。雖然沒法開口,但在意識裏想想大佬也能聽到的吧。臉都沒有還擔心什麽不要臉,幽靈也要恰飯的嘛.……

  “其實我從第一眼就看出來了石頭大佬的不凡,這種高貴脫俗的氣質是其他石頭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盡管石頭大佬十分內斂,也還是透過低調的外表深深散發出來。”
……

  時光的再度流逝,也不知外界過了多久。


  這裏也已經多了幾具巨大的骸骨,全是闖進來的類似龍的巨獸。


  “這不會是龍的老窩吧.……難不成龍被大佬吸絕種了.……”已經很久沒有新的骸骨了,沈煉看著最大的一具骸骨默默想到。這具骸骨不僅是最大的一具,也是最奇特的一具骸骨。在別的骸骨隨著時光流逝逐漸化作塵埃的時候,這具骸骨仍如嶄新出廠一般流光溢彩,還散發著點點金光。或許該叫做龍骨,畢竟是差點讓石頭大佬也失手的存在,沈煉決定給予尊重。


  這具龍骨的主人闖進來的那一天,沈煉差點以為石頭大佬也要頂不住了。當它從一條小龍化為遮天般的金光龍軀時,甚至將這龐大詭異的地方撐破,也得益於它,當頂部的黑暗被撐破,看到破碎的棺材,沈煉才知道自己竟處於一座巨大墓室之中。


  或許是舔狗也有春天吧,大佬每次吸幹一條龍時,周安都會收益其中,如今他的身體已經從原本透明的足球大小幽靈變成現在有了四肢五官人形態的幽靈。


  最重要的一點,在那條金龍之後,他感應到了這世界一種奇妙的能量,在他逐漸嚐試著將這種能量吸收之後,他發現自己透明的身體開始逐漸凝實了,盡管車水杯薪,盡管是一種極慢極慢的速度,但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時間就這樣繼續流逝著,盡管沈煉還是被困在此處,但是沒關係,沈煉很有耐心——或許以前作為人類活著的時候他耐心有限,但在穿越成一個視覺的奇怪狀態並逐步“進化”之後,他發現自己真的有著巨大的耐心。


  他在等,他相信自己總會等到那天,破繭化蝶的那天!

  然後又過了許多年,他欣喜的見證著自己幼童般的透明身體的凝實。


  是一條手臂。


  變化,也是在那手臂凝實之後產生的。


  沈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手臂凝實之後,卻憑空出現了一道烏雲,烏雲旁的空間可見般的扭曲,似乎在醞釀著什麽,沈煉感覺不對,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兩道紫色天雷緩緩落下,分別落在石頭和幽靈身上,卻沒穿過沈煉透明的身軀,而是結結實實砸在他的頭頂。


  沒有感覺,但是一切都突然“變快了”,或者說他自身對時間流逝的感知出現了問題——他的想法開始短短續續,上一秒還在思考下一秒就陷入沉睡般的無意識狀態,他的意識根本不受他的掌控。


  上一秒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正逐漸消散,而再度恢複意識已經消散了大半。


  沈煉不知道那紫色雷電落下後是怎麽回事,但他知道這肯定不是正常情況。從那些不斷閃過、甚至以年為單位計算的意識想法中,他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其實已經快要消失了。


  每十年,他能思考的時間加起來恐怕還不到一秒鍾。並且這種“思維中短期”還在不斷加長。


  照這樣下去,或許在某個瞬間之後,名為“沈煉”的意識將徹底消散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他會在那個瞬間中永遠的沉睡,並再無重啟的機會。


  沈煉第一次產生了緊迫感,他開始瘋狂催動著自己的思維,想要掙脫如今這種局麵。


  脫離這個局麵,脫離這個局麵,脫離這個局麵,脫離這個局麵.……

  不管用什麽辦法,不管以什麽形式,必須脫離這個局麵,他熬過了這麽久的時間,他已經充滿希望,他不能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周安感覺自己的思維開始變得混沌,意識模糊,他憤怒並竭盡全力地思考著脫困之法,可是穿越成一個視角的他盡管進化了多次仍毫無反抗之力,不管怎麽憤怒地思考也無法改變現狀。


  但就在他覺得自己的思維意識即將徹底消散或靜止的那一瞬間,旁邊的石頭再一次發出紅光,這次的紅光仿佛帶著不甘帶著憤怒,整個石頭都開始破裂,一個蒼老的聲音卻不知從何處傳來:“逆!!!”


  沈煉在紅光中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血色地世界,看到了一個撐天般的偉岸身軀在仰頭怒吼!


  沈煉眼前一片血色,但他的思維卻沒有停止。


  他不明白在這種血色中他為何恢複了思考,但下一個瞬間,他仿佛在下墜,在墜入一個無邊的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在這種黑暗中下墜了多久,直到一股疼痛感的傳來,各種早就已經陌生的知覺從四肢百骸中傳來過來,讓他的大腦一片混亂,而在這些混亂之中,他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句仿佛是穿透過了恒古得的豪邁聲音:

  “仙佛萬萬,又能如何?再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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