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梅妝
“那麽,我們一言為定,明天這個地方,我們不見不散!”諸葛暗說著,合上自己的背包,重新在凳子上麵擺出自己算卦的通書算盤銅錢。
“算命、打卦、測字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蕭逸朗噗嗤一聲笑起來,跟蕭逸軒打趣兒道:“我看這樣的吆喝,寫到你的《文選》裏麵,恐怕也是別有風味啊!”
蕭逸軒直搖頭,說:“不行,不行!《文選》乃是給文人士大夫看的資料,那些恐怕難登大雅。”
張小婉連忙補充道:“對啊,對啊,好像相公‘魚戲蓮葉東’這樣的歌詞,才能勉強編入《文選》,其他人的,都不可以!”
蕭逸朗看著身材嬌小的張小婉,牙尖嘴利,又是那麽能說會道的,笑著說:“這還沒拜堂,就叫相公了?”
張小婉驕傲地抬起頭,對蕭逸朗說:“沒有拜堂怎麽了?總不能讓人搶了去吧?反正我爹是同意了,待會兒見過公婆,我們就要拜堂去!”
“是是是!”蕭逸軒奉承道:“你說拜堂就拜堂,你說怎麽拜就怎麽拜,你喜歡就好!”
張小婉一把攀住江臨安的手臂,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說:“別離他們,相公我們走!”
日色西沉,臨安的青石大街逐步換上了黃昏的妝顏。
路邊的柳樹,被彩霞染成了金黃金黃。金黃的影子倒映在江麵上,跟停泊著的樓船交相輝映。
是時候該回去了。
蕭逸朗是太子,自然要到顧家去陪皇帝。
而江臨安就應該回家了。
張小婉一點都不矜持地對江臨安說:“天色不早了。我們早點回家歇息了吧!”
江臨安皺著眉頭,看看張小婉,嘴巴囁嚅了一下,卻又什麽也沒有說。
張小婉撇撇嘴,問江臨安道:“相公不是嫌棄草民出身卑微吧?小女願意侍奉相公一生一世,如果正室不行,那就做側室,做丫鬟……”
明明都是女人,怎麽結婚嘛!
江臨安一臉尷尬地看著張小婉。
蕭逸軒忙說:“來來來,我們走,我跟太子送你們回去!”
說完,就朝著江家的方向走去了。
江雲海服侍了皇上一天,現在才剛剛回到府上。
見到江臨安帶著一群人急匆匆地回來,心裏麵略有不快。
可是,看到來人竟然是太子和王爺,也就隻能笑臉相迎了。
蕭逸軒和蕭逸朗非常有禮貌地見過了江雲海。
江雲海注意到了張小婉,一個麵容清秀,身材嬌小的陌生女子。
“草民張小婉,見過江總商!”張小婉上前作揖道。
蕭逸軒忙介紹道:“這是臨安拐來的女子。”
江雲海皺起眉頭,說:“江臨安拐回來的女子?她這麽貪玩,不被別人拐走就是萬幸了,還想拐人家的的人?”
張小婉忙上前說:“小女蒙江公子救命之恩,願意生死相隨!”
這是在唱戲嗎?這城中的戲班都沒有男子。女人是可以嫁給男人的。可是,這好像不是在戲中啊,怎麽這張小婉也跟著說渾話?
不過,想到自己的女兒江臨安本來就是腦子不清醒的,遇到一個不清醒的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江雲海極不耐煩地說:“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兩位王爺快去給皇上請安,記得代我向他問好!”
蕭逸軒本來還想留在江府,給江雲海打個下手什麽的,既然這麽說,就隻好退下了。
張小婉不管不顧地跟著江臨安,拉著她的衣角,她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
江臨安看著這個死纏著自己的小丫頭,不知道應該怎麽樣拒絕才好。
本來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臨安城,這裏人生地不熟的,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去考察一番。
可是,偏偏就遇上了這麽一個勞什子,想要甩也甩不掉,好生勸也勸不走。
她對張小婉說:“張小婉,你已經送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
張小婉固執地搖搖頭,說:“我已經見過江伯父了,江伯父沒有拒絕我,你要聽你父親的話!”
江臨安歎了口氣,說:“好,我聽他的。可是,我現在要洗澡了!”
張小婉環顧四周,找到木桶木盆,拿到江臨安麵前,說:“小婉侍奉公子沐浴更衣!”
“呸!”江臨安又是生氣,又是著急。
她真的以為自己是個男人啊,要是男人,別說等她主動侍奉了。就算是自己,也會不顧一切撲過去的。
然而,一切都出在然而二字上。
然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女人,那個張小婉也是一個女人。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百 合、蕾 絲。
江臨安覺得那是太超前的思想了,自己接受不了。
可是,這張小婉一片好心,也不能殘忍地拒絕了吧。
尋思半日,她對張小婉說:“小婉,你看,我們隻是見過了家長,又沒有定親,也沒有洞房,這樣恐怕不好吧?”
不料,張小婉一臉害羞,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蛋,低下頭去說:“公子想到哪裏去了?小婉不過說是給公子燒水洗澡,並沒有說要跟公子鴛鴦戲水啊……”
原來如此,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於是,她看著張小婉手腳生疏地,將熱水燒好,備上了毛巾、皂角,折騰了半天,才對江臨安說:“清公子沐浴更衣。”
江臨安折騰了這麽一天,本來想要換上一套輕紗的裙子,好好放鬆放鬆。
可是這張小婉認定自己的男人,就必須穿上厚重的麻布衣服了。
她充滿怨恨地踢了櫃子一腳,然後從裏麵拿出一套紅色綢子的描金曳撒。
氣鼓鼓地走進浴室,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你,不許進來啊!”江臨安警告張小婉。
張小婉雖然對江臨安充滿熱情,但是這樣的大防還是不敢逾越的。
她在外麵等了半天,終於見到江臨安穿著一套鮮紅的曳撒,器宇軒昂地走了出來。
“公子果然氣度不凡,將來讀書舉世,定能成為國之棟梁!”她不知道哪裏學來的奉承話,說起來竟然非常順口。
江臨安白了張小婉一眼,冷冷地說:“還不快去收拾那些木桶木盆的?”然後自己就到房間裏麵對著花燭發呆了。
她猛然想起白天答應了諸葛暗的事情,一斤黃金買的《道德經》,收了錢財還是要替人辦事的比較好。
這《道德經》可不比別的碑帖,好幾千字,不早點寫,恐怕天亮都寫不完。況且這還要臨摹的。
於是她雷厲風行地拿來了筆墨,在自己的書桌上麵,攤開了王羲之的真跡,下麵鋪開自己的紙,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外麵又傳來了敲門聲。
“相公,相公!”
該死的張小婉!
江臨安推開窗子,說:“你有完沒完?不是說了我們沒有結婚,別這麽放肆!”
張小婉說:“可是,我是相公的人啊!”
江臨安說:“你是我的人,我現在要你走!”
可是,張小婉雙手拉著窗戶,一副不願意走的樣子,口齒伶俐地說:“我是相公的人,就要在相公的房間裏啊!”
江臨安指著桌上的文房四寶,說:“你要跟我洞房不成?”
張小婉撅著小嘴,說:“怎麽就跟你洞房了?我想到房間裏麵,幫幫相公嘛!”
江臨安指著書桌上麵的文房四寶,說:“你沒看到,你相公我要寫字兒!”
張小婉理直氣壯地說:“對啊,紅 袖添香夜讀書嘛。當然要小婉侍奉相公啦!”
江臨安一臉無奈地說:“好吧,你進來給我磨墨,不許搗亂啊!”
說完,就萬般無奈地打開了房門。
這張小婉,本來是一個落魄的貴族。雖然好幾代都沒有人讀書寫字,但是對於文化還是深有感悟的。
她見到桌上金鉤鐵線的字帖,一眼就看出是王羲之的真跡,於是對江臨安說:“諸葛暗果然黑暗,這麽貴的帖子都能找到。恐怕他做的坑蒙拐騙還真不小啊!”
江臨安皺著眉頭,小聲對張小婉說:“知道就好了,話多惹是非!”
張小婉笑著說:“這不是我們夫婦的閨中密談,怎麽會被人知道呢?”
江臨安指著張小婉的腦殼,說:“嗯,恐怕這次叫我臨摹,動機不純。”
張小婉看看這張古老破舊的白紙,又看看下麵那張王羲之的字帖,一針見血地說:“恐怕他是看上了相公你的字體,想要複製一幅贗品出來!”
江臨安也是這樣想的,不過聽到張小婉 又叫自己“相公”,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她皺著眉頭,對張小婉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相公,不要亂叫!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趕出去了!”
可是,張小婉哪裏會這麽老實聽江臨安的話呢?她不服氣地說:“相公就是相公嘛!反正我已經叫過了,就不能叫別人了。除非相公你把我給休了!”
江臨安真是被她氣得暈頭轉向,惱怒之中,就將自己的毛筆朝張小婉的額頭上麵一戳,留下一個黑色的點點。
“太好了,太好了,相公給我畫梅妝了!”
張小婉興奮地走到銅鏡旁邊,看看額頭上麵那個閃亮的黑點,她覺得那是最美的梅妝,就是貨真價實的“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