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沒升起,李部長帶領還拄著拐棍的兒子李貴一同來到招待所,前往住房看望塔山宣傳隊的人們。李部長眼見自己家鄉的隊伍拿著獎杯、獎狀和錦旗,心裏十分高興。李誌雄伸出大拇指誇獎凡秀英:“你這個隊長幹得不錯,我要給你和演員們都記大功。從現在開始,你馬上帶隊回塔山各自收拾行裝、做好準備。過幾天我們塔山宣傳隊就由縣裏統籌安排、並由縣裏財政撥款,下鄉到各個公社、各個大隊去進行巡回演出。特別值得表揚的要數肖暉和香玫演得最好,他倆的功勞最大。他倆人必須還要在這個招待所留住一天,馬上就有記者要對他進行采訪。”
就這樣,肖暉和香玫在幾位記者的問答中度過了半天。其中有一位年輕漂亮的女記者,她臨走時拉著香玫的雙手,嘻笑著神秘地說:“我要送給你們一件禮物,你能猜出是什麽東西嗎?”
香玫搖了一搖頭。但見女記者從皮包中拿出兩張巴掌大的彩色照片,遞給肖暉與香玫,並接著嘻笑道:“你倆是一對多麽般配、又多麽年輕的“老倆口”啊!”
香玫和肖暉仔細一瞧,原來是自己的劇照。女記者在觀看《老倆口學毛選》時,覺得他倆扮演十分精彩。靈感大發,即興拍下的藝術鏡頭。她還在相片衝洗時加注了“年青的老倆口”六個手書。
肖暉和香玫都高興地謝過女記者,珍惜得如獲至寶。
待得記者們走遠後,肖暉和香玫關緊了房門。他倆觀看那張相片中的“老倆口”,對視著眼前的表兄妹,都忍不住“噗噗”一笑戲弄起來;(香玫唱道)老公子!(肖暉答唱)唉!老婆子!(香玫接唱)咱們倆人去吃飯。(肖暉又唱道)吃了一碗又一碗。
香玫往肖暉背後打了一拳,笑著說:“你想要脹死我嗎!”
他倆打打鬧鬧地走出招待所,找地兒吃飯去了。
今天,是肖暉和香玫感到最有成就和最開心的日子。他們倆人真的在飯店裏大吃一頓,人人都脹得打起飽嗝來了。
出得飯店之後,肖暉領著香玫從上街走到下街,終於找到了一家還在營業的百貨商店。
肖暉拉著香玫的手,指著擺在玻璃櫃裏的一條粉紅色毛線圍巾說:“快要下雪了,天氣寒冷。我想給你買下這條圍巾,你覺得好看麽?”
香玫低下頭,若有所思地說:“你這是送給我定情禮物嗎?”肖暉笑著答道:“你說是,就算是吧!禮輕情義重,隻要是你能高興就行!”
香玫接過售貨員遞來的圍巾,將它搭在肩上。她雙手撫摸那毛絨絨的圍巾,心中泛起幸福的漣漪。
子夜。香玫躺在招待所的工作床上,手裏還拿著那條新買的圍巾。朦朧之中;香玫瞳景著肖暉與自己手牽紅巾、頭頂紅花,在一陣歡快的喜樂中一步一步地走向洞房。在那洞房花燭的喜慶時刻,香玫心潮起伏。一場美夢過後,她漸漸地昏睡而去。
香玫睡夢中,隱隱約約地聽見窗前響起了腳步聲。隨即,一個黑影撬開窗戶爬了進來。待到香玫驚醒正欲起身開燈時,那人已衝到床前將她按倒在床。黒影人一手捂住香玫的嘴巴,一手去扒她的短褲。兩人在拚命的撕打中,雙雙滾到了地下。趁那人倒地鬆手的一刹那,香玫猛然一個鴿子翻身跳起身來。她摸著桌上的熱水壺,奮力對著正欲起身的黑影頭頂砸下去。那人跳起身來,雙手捂著頭“哎喲”地慘叫了一聲。他壓低著嗓音,惡狠狠地說:“好你個右派崽仔,真是不識好歹。居然還敢動手打我,你等著瞧!”
那人說完便悻然跳窗而逃,消失在茫茫黑夜裏。
香玫慌亂之中嚇得矇了頭。她一時找不著電燈的開關,急得大喊大叫:“來人啊!快來抓賊呀!”
肖暉就在隔壁。他聽見喊聲,一咕嚕爬起身,衝向了香玫的房門。他招呼香玫把門打開,摸索著找到了開關。亮燈一看,隻見滾落在地的竹殼熱水壺內瓶己被打得粉碎。地上的流水還冒著熱氣,敞開的窗台上留下了斑斑血跡。肖暉慌忙摸摸香玫的身體,問她:“出了什麽事?你哪裏流血了?”
香玫一頭撲到肖暉懷裏,哭訴道:“剛才有人翻窗進來想要強*我,被我用水壺砸傷頭腦落荒逃走了。聽他罵人的聲音,好像就是李貴。”
肖暉將信將疑地說:“他不是受傷還在住院嗎?怎麽會呢?”
香玫說:“今天早上他同父親來時,就見他賊眉鼠眼地往我身上窺視不停。我見他走路的神態,完全沒有傷痛的表情了。”
肖暉聽聞後,甚感不妙。自言自語地說:“若是這樣,我們須要小心了。”
說話間,周邊的住客和招待所的工作人員也都聞訊而至。人們見無大事,也就各自散去。
肖暉和香玫懼怕再生事端,清晨就提著人造革麵料的大提包怱怱離開了招待所。他倆決定即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來到汽車站一問,隻有一趟路過江灣方向的長途客車,而且還是下午兩點才走。那是一趟單程車,開到終點已近傍晚,次日再又開往縣城,獨有這趟車如此往返。
怎麽辦?因為懷疑並害怕李貴再次作惡,恐怕在此遭到報複,故而不可在此久留。香玫將心一橫,斷然地說:“縣城到江灣也不過五十多裏路程,我們步行——就當是一次徒步旅行吧!”
肖暉也鼓足了勇氣,斬釘截鐵地說:“好!咱們就徒步去旅行。我們既可煆練身體,又能節省一筆車費。真是兩全其美。”
肖暉拉著香玫跑進車站的飲食店買來包子饅頭,邊吃邊走了起來。
已是中午時分,肖暉和香玫終於到達了江灣公社。
從江灣到塔山還有十多裏山路,肖暉對香玫說:“累了吧!還有一段山路要走呢。你在此先歇著,我去供銷社裏去買些糖果充充饑。肚子都餓得發牢騷了!”
他倆大清早在路上吃了幾個包子,肚子早已開始叫喚了。香玫強顏作笑地說:“隻要有糖吃,我待會走路肯定又來勁了。”
從江灣到塔山的十多裏山路,中途是上不鄰村、下不巴店。
肖暉和香玫走著走著,但見天空烏雲壓頂。一陣涼風過後,緊接著下起了雨來。眼看是風寒雨急,越下越大的。
肖暉脫下外衣,將它罩在香玫頭上。香玫急忙把頭上的衣服用雙手鋪開,戲說肖暉:“你是否身上生了長毛?就不怕風吹雨淋?大傻瓜,快來一起躲著吧!”
他倆躲在一件外衣下,一手搭肩、一手扯衣,緊緊地靠在一起,泥一腳、水一腳的往前奔去。大雨淋得他倆連褲腳都開始流水了,卻還找不到一個躲雨的去處。走上一個石山的半腰處,肖暉舉目四望,忽然發現了半山腰上有一個大岩洞。那洞口的上方突出一塊大岩石,是個遮陽避雨的好地方。
肖暉接連打了幾個噴嚏,顯然是著涼了。他抬頭看看天色,滿天都是雲雨。他忍不住對香玫說:“估摸著這場大雨一時半會恐怕停不了。俗話說,下午落雨落到黑。我們再這樣冒雨淋下去,肯定會冷出毛病來。你看,那邊不遠的山中有個大岩洞。我們趕緊過去躲躲雨,換一身幹衣服去罷。”
肖暉牽著香玫怱怱跑進洞裏一看,當時嚇了一跳;隻見一位老伯,正坐在鋪有稻草的竹席上“叭噠叭噠”地抽著旱煙。那煙鬥上冒著濃煙,那根竹製的煙杆足有兩尺長。
那老伯見來人驚恐地望著自己,“噗”地一聲吹出了煙鬥中的煙蒂。那煙絲落入地下,冒起一會兒青煙熄滅了。老伯笑嘻嘻地說:“孩子,你們不用怕。我不是壞人,我是塔山第一隊放羊的老趙。這個岩洞是我常來遮陽躲雨的老地方,它冬暖夏涼舒服極了。我還特意從家裏帶來稻草和竹席,專門在這裏開了一個地鋪。每當酷署和寒冬時,這裏便是我消遣的天堂。外麵的雨下得這麽大,你倆的衣褲都濕得流水了,待久了定會犯病的。洞口有一些我在平時備下的枯枝樹葉,你倆快去弄些進來。我把它燒一堆大火,讓你烤一烤、散散寒氣。別磨蹭了,趕快動手去搬柴薪。”
這真是一位仁慈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