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事兒很簡單，但人心複雜。
“既然你說約定，那咱們就說約定好了！當時我們確實認可了你的供貨價格，但按著咱們一直以來一年一約定的規矩，去年的貨我們全部是按著當時的價格采購的，現在臨近年關，如果你非要揪著這件事，那也行，我們過了年再與你交易也成。”
“不過過了年關，這個價格是不是就要按著現在的價格來了？”
“王老頭，你作為一名商賈，自然明白囤積貨物的風險，你不能將這些風險全部轉嫁到我們的身上，這不合理！”
這個老頭說的話贏得了隨行十幾個掌櫃的點頭認同，不過他的看似有道理，實際上也是抓了一個雙方約定模糊的漏洞，真正的約定可不是這個意思。
茶鋪掌櫃的老倌王會聞言，這眉頭卻是皺起來老高，沉聲道：“李家老掌櫃，咱們也不是認識一天了！數十年來，按著孫老掌櫃的要求，每次我去山裏為你們囤積貨物，這額度可都是按著你們銷售季度的兩倍來采購。”
“去年的農戶田主價格瘋長，就是怕價格崩盤，老倌才將存貨量控製在一倍的額度，按著常理來說，這個量是絕對不夠你們消化的，老倌已經預留了很大的空間，可.……”
說著，王會雙眸露出一抹悲傷之色，就連言語都有些哽咽：“可誰知老掌櫃突然撒手人寰，導致孫氏涼茶的銷量驟降，去年半年九連這點庫存都沒有消耗掉。”
“老倌明白諸位的心情，出現這種事情是大家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可現在原料價格大降，你們不能夠將這個差價全部放在老倌的身上。”
說到這裏，王會的雙眸閃過一縷堅定之色，他抬起頭望向白衣女子道：“大小姐，按著老倌在數十年前與老掌櫃的約定，幫助孫氏商行收購原料，我可以從中收取一成利潤。”
“現在，這一成的利潤老倌不要了，再賠上一成，算是我與孫氏商行共度難關，您看怎樣？”
且不說這件事誰對誰錯，王會這個老頭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商人，那麽大的量，一開口就是賠錢降下兩成價格，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出的決定。
在場的哪個不是經商數十年的老油條？
沒有人比他們心中更加明白原料批量采銷的利潤，聽到王會一下子降下來兩成價格，他們一個個無不動容，甚至有那麽一兩個人雙眸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之色。
保守估算，這兩成價格要是砍下去，王會基本上相當於賠掉至少兩年的貿易利潤，兩年白幹活，一般人是受的了？
可即便這樣，剩下的那些人雖然震驚，但卻是根本不在意，剛剛開口的李老掌櫃直接站出來搖頭道：“老王頭，即便如此，這批貨物的價格也與現在的價格相差太大，我們不認可這個損失。”
“對！我們不認可！憑什麽要我們花費如此高價采購原料？”
“對！就是！用這個價格買原來，回去製成茶葉，那不相當於提高了咱們的成本？絕對不行！”
“對……”
霎時間，站在李老掌櫃身邊的那十幾個人紛紛附和道，隻有那麽兩三個人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向她身邊靠攏的同時，沒有說什麽，一副以她唯首是瞻的態度。
“李老掌櫃，咱們合作幾十年了，現在因為你們的原因沒有消化我的庫存，我顧及多年合作關係，已經做出如此讓步，你還要怎樣？”
聽到這些人的話，王會臉色一變，漲紅不已，他當真是有些生氣了，生意場上雖說規矩是規矩，約定是約定，但在實際執行上卻是存在這樣和那樣的問題。
現在老夥計孫氏商行的孫老掌櫃已經仙逝，王會這心中也生了退意，打算賠錢將這批貨物出手，以後不再陪著損失商行玩下去。
可他如此大度，對方竟然還不滿意？
“哼！”聞言，李老掌櫃冷哼一聲道：“老王頭，大家都是走南闖北做生意的人，今天我們把話放這，你這批貨必須要以現在的收購價格給我們，按照老規矩，你可以加一成利潤，否則我們拒不接貨。”
“你……”茶鋪掌櫃王會聞言一口氣上不理，指著對麵的李老掌櫃說不出話來。
現在的市麵價格，你倒說得出口，那他豈不是要賠個傾家蕩產？
“王爺爺，李爺爺！你們別吵了，總不至於為了一批貨，咱們傷了幾十年的合作情分吧？”
正在這時，孫氏商行新任的掌櫃把頭，那名白衣女子開口了，王會聽到她說話，臉色不由一緩，但仍舊也沒有繼續說什麽，氣氛一下子僵持在原地。
“大小姐！怎麽？你要當這個和事老？”可另一邊，那個開口的李老掌櫃卻是絲毫不客氣，不陰不陽的說道。
“大小姐，你現在可是咱們孫氏商行的掌櫃，你們孫家也占了孫氏商行最大的股份抽成，既然你開了口，那大家聽你的！這件事要如何處理？你來裁定吧？”
說著，李老掌櫃雙眸深處閃過一絲戲虐，他繼續悠然道：“不過大小姐可要公平裁定，否則我們這些股東可是不幹，如果這一趟采購原料讓各家賠了錢，說不得回去我們要聯合起來罷免你！”
“對！我們聽李老的！孫家既然是最大股東，理應帶領我們共同進退，如果讓我們賠錢，那我們是絕對不同意的！”
“對！李老說得對，我們張氏和劉氏支持！”
“對！我們也支持……”
經過李老掌櫃這麽輕輕一撥弄，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對準了那名白衣女子，將她推向了風口浪尖上。
茶鋪掌櫃王會看到這一幕，這眉頭一下子便皺了起來，剛開時候的時候他還有些疑惑。
憑著大家數十年的交情，即便這批茶葉和草藥物資原料的價格較高，可這些個掌櫃們也不會如此無情。
現在看來，事情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李老頭原來是在以自己的原料庫存為借口，朝著孫家大小姐發難，甚至圖謀這孫氏聯合商行的掌櫃之位啊！
這.……
反觀孫家的大小姐，她聽到這些人紛亂的話語，倒是麵無表情，從小跟著爺爺天南海北的經商，雖然年紀不大，但她可不是個愣頭青。
早在這一次出行，李老聯合所有的股東對她說出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可麵對這個措手不及的陽謀，孫家大小姐一時之間真的沒有什麽應對之法。
孫家不差這點錢，即便她獨自補齊了這裏麵的差價也不算什麽。
可那樣一來，她便會給孫氏聯合商行所有的股東，一個為了一時意氣，肆意揮霍家產的印象，自己剛剛上位，如果打下了這個底子，恐怕日後很難掌管商行。
人心要是散了，李家便更有借口取代孫家，成為孫氏聯合商行的掌舵人。
而且孫家大小姐還在私下聽說，李家利用她爺爺仙逝的機會，已經開始著手大肆收購那些散戶股東們手裏麵的股份，想要利用這些散戶讓自己成為孫氏聯合商行的第一大股東。
到那個時候，沒有了孫老掌櫃的孫家將會進一步被削弱，手中的權力以及孫氏聯合商會掌舵家族的身份都會被打壓。
此刻看著這個往日裏“和藹可親”的李爺爺，孫家大小姐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
“王爺爺，這件事我已經召開孫氏聯合商行的股東一並商議，我們確實無法用去年的價格采購這批原料物資。”
她用一種略帶“渴求”的目光看著王會，希望這位長輩能夠理解自己的難處，甚至這番話中，孫家大小姐動沒有提及剛剛李老掌櫃的話。
這一場不要麵皮的逼宮行為，她甚至都不能夠當一個參與者，隻有主導整件事的進程，孫家大小姐才能夠不失“麵子”，不失孫家的威嚴。
不得不是，這是一個讓她十分難受，卻又無可奈何的陽謀。
“.……”
看著往日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王爺爺站在原地沉默不語，孫家大小姐咬著牙心中暗道一聲抱歉，再次開口道：
“王爺爺，咱們孫氏商行采購原料，這涼心茶和地焚草從來都是按著比來份額來計算價錢。”
“您去年給我的供貨價格，一石按比例調和的原料價格為一百兩銀子，而我們打聽了一下，現在寧陽關隘附近的山農報出的供貨價格為一石五十兩。”
“這已經是一倍的差價，如果王爺爺您無法給我們這個價格，孫氏商行已經有了決議，我們孫家會牽頭組織所有的掌櫃老板，一同去那些山農手中收購物資原料，所以.……”
說道這裏，孫家大小姐抬起頭望向王會道：“王爺爺，您考慮一下，您手中現在至少有五千石的庫存，這麽大的量如果您不出手，隻要轉過年到了夏季，因為天氣原因的損耗會有多大？到時候您虧的更多。”
“所以，王爺爺，這些庫存便低價處理給我們吧！”
“嗬嗬！不愧是孫涼茶的孫女，大小姐果斷異常，爺爺看好你！”一旁的李老掌櫃看到孫家大小姐將所有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心中不由冷笑一聲，可這嘴上卻是連連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