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老黃牛
海青走後，海藍當然不放心，也匆匆去了。當然，海藍臨行之前囑托海玉，一定要照顧好海府。
海玉沒有跟去，因為他覺得以海藍姐弟的修為，普天之下，能夠勝過他們的不多。何況還有天外天的海月。
海月的修為，已達大羅金仙境界，是開通了靈覺的，海藍海青姐弟如果有難，海月必然知道。海玉知道，眼下最為關鍵的是幫助月裳積蓄人間氣息，同時盡快找到長生果。因為月裳隨時都會化為空氣消失。
而如果月裳再次消失，就未必在九州大陸了。上一次，月裳的形神在乾坤大陸化為空氣後，是散於九州大陸的，如果有第二次呢？
不，不能有第二次。
回到海府，海玉把海藍姐弟去鹹陽的事告訴了海豐，並讓他好好地看管海府，自己每天帶著海月在厭次縣附近溜達。
這一天，海玉和月裳來到了厭次縣城北十幾裏處。
此時，正是深秋，棗樹已經開始落葉了。
經過了一個棗秋，海玉對厭次縣的小棗也有了一些知識。尤其看到棗秋時棗農們用長杆不斷打擊枝幹的一幕，覺得棗樹就像一位無怨無悔的老人一樣，每年都要經曆一次次的陣痛，卻毫無怨言地將自己的孩子們奉獻出來。
田野裏有老農在耕種，遠遠地可以聽到牛的哞叫聲。
對於農民來說，牛是他們最為忠實和親近的異類朋友。
棗樹，或者牛，它們都屬於無私的奉獻者。他們給予人們很多，卻從來不去所求什麽。
比如老牛，勤勤懇懇地勞作，和農民一樣，朝出晚歸，吃的是草，創造的卻是養家糊口的糧食。
走著走著，突然間，海玉聽到了驚呼聲。他扭頭看去，隻見一頭老黃牛臥倒在田野邊，任主人怎麽拉也不起。
海玉和月裳走了過去，看到老黃牛一臉的疲倦神態，而且看上去毫無神氣。
一對老農夫婦，焦急地呼喊著。
地剛剛開始耕種，老黃牛便累倒了，讓這對農家夫婦怎能不焦急？
或許，他們在平時並沒有意識到老黃牛的重要性，但此時此刻，他們肯定意識到了，這個家離不開老黃牛。
沒有了他，眼前這片土地根本無法耕耘。
經過了解，海玉得知這對夫婦是要在田野裏種植小麥，而且這隻老黃牛並不是他們家的。
雖然老黃牛是百姓最親密的朋友，但是，並非每一家農民都養得起它。
一頭老黃牛的價值不菲，賣掉之後可以供老百姓半年的生活費用。
海玉從老農夫婦的口中得知，老黃牛真的老了，它跟隨著老主人生活了十幾年，但後來，老主人病倒了，他的兒子要把老黃牛賣掉，為父親看病。這原本是當兒子的一番孝心。隻是老黃牛不肯離開它的主人，任兒子怎麽拽都不肯走。
後來，老主人就把它留了下來，但沒想到老黃牛和它的老主人一樣病倒了。
這幾天，看著老黃牛恢複了些氣力，這對夫婦才向老主人借了來，沒想到，才耕作了一個來回，老黃牛的身體就支撐不住了。
此時的老黃牛，臥在地上，嘴裏吐著白沫。它望著這對夫婦，嘴巴張著，似乎要說些什麽。
海玉問：“它要說什麽？”
老農道：“肯定是想回到它的老主人身邊，可是，它這個樣子，俺們也拽不動啊。”
別說回去了，老黃牛連站起來都沒有氣力了。
後來，老農夫婦央求海玉在這裏陪著老黃牛，自己回去了。
不多時，老農夫婦用門板抬了一個老者過來。
那老者六旬開外的樣子，胡子頭發都是白的，人非常瘦，躺在木板上，脖子極力地探著，朝這邊看來。
到了近前，老農夫婦把門板放下，老者掙紮著要起來，但是，看樣子他病得不輕，隻能努力地朝前爬了幾步。
老黃牛看到了老者，脖子猛然一牛，哞哞地叫了兩聲。
海玉發現，老黃牛的眼睛濕潤了，它居然流淚了。
那是一對有著濃厚情誼的搭檔在生命最後一刻的訣別。
海玉看到，老黃牛在努力向老者挪用，老者也在努力向老黃牛挪動。
很快，一人一牛靠在了一起。老者顫抖著雙手，擁抱著老黃牛的脖子。
老黃牛用嘴巴輕輕地拱著老者的身子。
那一刻，月裳雙目潮濕，身子偎依在海玉肩上。
海玉也是感慨萬分。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夥子跑了過來，拽著老黃牛就走。老者抱著小夥子的腿道：“孩子，不能賣啊。”
海玉問：“這人是誰？”
老農道：“他是老者的兒子，非要賣了這頭老黃牛。”
海玉道：“老黃牛都這樣了，也要賣嗎？”
老農道：“說是聯係好了屠宰者，已經給了他定金。”
海玉攔住那個小夥子，道：“這位大哥，你要賣了老黃牛，是為了給老人看病嗎？”
小夥子白了海玉一眼：“管你什麽事？”
海玉道：“隻是路過，覺得這一人一牛太過可憐，所以問問。”
“可憐？你覺得可憐就把俺的酒錢給付了，俺欠了李掌櫃十幾頓飯錢了。”
海玉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賣了老黃牛，隻是為了去還酒錢？”
小夥子淡淡地道：“是又怎樣？”
海玉看看老者。
老者唉了一聲：“俺這個兒啊，是眼裏沒俺這個爹了，他前幾天就收了人家的定金，非要把俺的老夥計賣了，可他也不想想，把老黃牛賣了，誰幫他耕地？”
小夥子道：“爹，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也不看看，老黃牛都多大歲數了，和你一樣，還能耕地嗎？養著也是浪費草料，不如趁著沒死多賣點錢。”
海玉道：“聽你這話，如果是自己的老爹，上了歲數不再有勞作的能力，也不管了嗎？”
小夥子瞪了海玉一眼：“這是俺的家事，管你屁事。”
海玉眉頭一一皺。
小夥子繼續拽著老黃牛。老者拚命地奪韁繩。小夥子一腳踹在老者的胸口上：“老不死的。”
老者昏死了過去。
老農夫婦一見，上前扶起老者，紛紛指責小夥子。
小夥子哼了一聲，一腳踹在老黃牛的脖子上，吼道：“你走不走？不走俺現在就捅死你，一樣賣肉。”
說著，小夥子果然從腰裏掏出一把彎刀。
老黃牛望著老主人，哞哞地叫了兩聲，拚命地來拱他的身子。
老農見小夥子要動刀，怒道：“大侄子，你還有點良心沒有，前幾年，你娘因為你欠了一屁股的酒錢，被人家收債的打死了，你不但戒不了酒，還對你爹這樣，真是畜生不如。”
小夥子一腳將老農踹倒，罵道：“關你屁事。”
海玉扶起老農，道：“怎麽，他的母親也去世了？”
老農唉了一聲：“這個不孝順的東西，就知道喝酒，前幾年欠了一屁股的酒錢，人家討債的上了門，他跑了，老母親卻因為他死在了討債者的手中。”
海玉怒道：“這種兒子有沒有又怎樣？”
他來到老者麵前，蹲了下來，問道：“老人家，如果現在你沒有了兒子，你痛苦不痛苦？”
老者連連搖頭：“俺上輩子是造的什麽孽啊，居然生了這樣一個兒子，該死的畜生，老天也不打雷劈死他。”
海玉點點頭：“那好，我就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說著，他掌心朝外一揮，再見小夥子，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海玉道：“給你爹磕個頭認錯，然後發誓再不虐待老人，我就饒了你。”
小夥子還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跪下的，他怒喝道：“狗娘養的，你是哪裏跑來的雜種，管起大爺的閑事來。”
海玉見他死心不悔，歎息一聲，掌心一吐，將他化為一尊石像。
老農夫婦見狀，紛紛叩頭，叫道：“見過上仙。”
老者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又不能，隻能抱抱拳：“老朽身體不便，請上仙原諒。”
海玉攙扶起老農夫婦，對老者道：“你也站起來吧。”
說著，他掌心一拂，一道靈光蕩了出去，老者居然慢慢地站了起來，而且榮光煥發。他呆呆地看看自己，趕緊給海玉叩頭：“多謝上仙。”
但是，老者叩頭後，便不再起來。
海玉道：“老人家請起。”
老者道：“請上仙救救俺的老夥計吧。”
海玉看看老黃牛，點點頭，將老者扶了起來，道：“老人家放心，吉人自有天象，既然你和老黃牛情深義重，它又怎會離你而去呢。”
說著，海玉掌心一晃，一道靈氣蕩在老黃牛的身上。
再見老黃牛精神一震，仿佛恢複到年輕時代，馬上站了起來，歡快地哞叫著，依偎在老者的身邊。老者抱著老黃牛，老淚縱橫，老黃牛兩眼裏也含著淚。
老者再次跪倒，向海玉叩頭。而奇怪的一幕發生了。老黃牛也前腿跪在地上，頭連連點了三下。
可見，這是一頭具有靈性的牛。由於長期和人生活在一起，已經通了人性，會感動，有感情，懂得感恩。
月裳看得奇了，忍不住伸手摸著老黃牛的頭道：“多好的牛啊，怎麽舍得賣了呢？”
老者抱拳道：“請兩位上仙放心，老朽就是餓死，也決不會賣它的。”
海玉點點頭：“正該如此啊，它為我們耕耘了十幾年，到頭來，老了，無法耕耘了，我們便把它賣掉，於心何忍，良心何在啊，老人家，你做的對，我覺得在人世間，不但是人和人之間，包括人和家畜之間，都要有這種真情才對。”
老者連連點頭。
海玉抱拳道：“好了，此間事了，我等也不打擾了，告辭。”
說著，海玉攜了月裳的手，劃一道金光，離開了農田。
行在半空之中，海玉望向月裳，發現她的肌膚有了光澤，高興地道：“人間的氣息真的很好，月兒，你的生氣多了許多。”
月裳偎依在海玉的身上，柔柔地道：“這一切都虧了師哥，現在，月兒越來越覺得生命可愛了，月兒不想死。”
海玉拍拍她的胳膊：“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正說著，突然，前麵似乎有一道白氣繚繞而上。海玉慢慢地落了下去，發現那裏是一片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