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她的依靠
謝少賢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
屋內黑漆漆的,沒有開燈。他索性也不將燈拉亮,直接躺上了小土炕。
喻言留給他的,依然是那床厚被子,他微微蹙眉,將厚被子往喻言的身上一蓋,忽然感覺她身子微微顫動。
他驀然開了燈。
喻言正蜷在被子裏麵,用嘴巴狠狠咬住自己的手,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啪嗒啪嗒地掉到了枕頭上,
他輕輕將她扶起,眼睛裏麵隱隱流露出心疼,“怎麽了?”
喻言一雙大眼睛看著他眨了眨,又掉下幾滴眼淚,看起來十分彷徨無助,抿著嘴巴,半晌終於忍不住,“少賢哥哥,我怕……”
她的一聲“少賢哥哥”,就像叫到了他的心尖上,刹那之間仿佛回到了當年那些青蔥歲月,她被幾個男孩子欺負的時候,看到謝少賢,也是這樣含著眼淚,喊了他一句少賢哥哥。
謝少賢驀然抱住喻言,“不怕,誰欺負你就報哥哥的名號。”
當年,他為她打過那一架,也是這樣,帶著一臉的傷衝她揚眉,“以後有誰欺負你,就報哥的名號。”
多年過去,即便謝少賢已經成了謝氏的總裁,也無論他變成了一個多麽沉穩溫潤,當年打過架的男人,身上總有一股痞子勁兒。
喻言抹了一把眼淚,重新坐好,從懷裏掏出溫宛如的日記,翻到最後幾頁,遞到謝少賢的麵前,“如果你發現,從小把你養大的父親,很可能是殺你母親的凶手,你會怎麽做?”
謝少賢的目光炯炯地盯著那幾篇隻有短短幾個字的日記,眉頭微微蹙起。
他和喻言都是小時候被人收養的孩子,這種感覺,隻有他們彼此才會懂。
他抬起頭看緊喻言,“你還知道些什麽?”
喻言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了謝少賢,當然關於司空家的那三兄弟,她選擇了避重就輕。
謝少賢一語道破了關鍵,“從種種跡象來看,你母親的死應該和你養父有關,可是病例卻是司空家的人篡改的,這說明很多年前他們中間就有什麽把他們聯係在了一起。”
喻言的身子陡然一震,忽然想起了什麽。
溫宛如的日記裏,還有她曾經發現的照片裏,有一個人,梅芳華。
如果沒有記錯,她第一次到司空家裏的時候,司空家的老傭人楊嫂曾經神神秘秘跟她提過一個人,梅小姐。
梅小姐,梅小姐,莫非梅小姐就是梅芳華?
她的一雙大眼睛驟然看向謝少賢,“我好像知道那條聯係喻家和司空家的紐帶是什麽了,就是她,”喻言的手一指日記上的名字,“梅芳華。”
謝少賢的目光仿佛能夠穿透那厚厚的日記本,直接看到事情的真相一般,“我會派人去查。”
越接近真相,喻言的心裏就越不安,她緊張地緊緊抓住謝少賢的手,從最初很小的時候起,謝少賢就一直是她的依靠。
謝少賢也很樂意做她的依靠。
這件埋藏在她心裏很久的事情,她沒有告訴司空昊,曾經她以為會告訴司空軒,可是最終也選擇了閉口,卻在這個有些寒冷地晚上,選擇將一切全都告訴了謝少賢。
青梅竹馬的默契與相互信任,不是時間所能衝淡的。
謝少賢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
她卻突然坐直了身子,“不,謝少賢,我知道你可以給我永遠長不大的特權,但是經曆了這些,我必須學著自己長大,這件事情,我也必須參與進去。”
謝少賢看著她閃閃發光的眼睛,大手又揉了揉她的頭發,“這件事情背後的牽扯可能沒有那麽簡單。”
喻言搖了搖頭,“我不怕。”原本,她還想離司空家遠遠的,可是命運好像偏偏不讓她這麽做。
謝少賢目光清亮,“好,那我們就一起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似乎與謝少賢分享過這個令人窒息的秘密,喻言的心覺得輕鬆了不少,至少在這條路上,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她看著天邊的魚肚白,打了個哈欠。
謝少賢又搬著她的肩,讓她躺好,將那床厚被子蓋在她身上。
她還要把被子推回去,卻被謝少賢按住,“聽少賢哥哥的話。”她沒有再動,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許久之後,當她聽到謝少賢均勻的呼吸聲時,長長呼出一口氣,鼻頭一酸,眼淚又零零星星地落了下來。
哪怕謝少賢再早回來半年,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是現在,她卻和謝少賢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那些年少的美好時光,就隨著她坐上喻家車子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了……
睡在她身側的謝少賢,突然將手伸了過來,無聲地為她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又翻了個身,似乎繼續睡了。
她的眼淚卻再也止不住了。
她睡不著,謝少賢又何嚐能夠睡得著?
第二天一早,喻言起來的時候,就看見謝少賢已經將院子打掃地幹幹淨淨。
她又捏了一把話梅,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拿起石子,隨手在牆上很多道杠杆地下麵又補了一道,然後看著謝少賢忙碌的背影,驀然覺得曾經那種坐在窗台發呆的孤傲感覺又回來了。
或許曾經的那個少年本來就是孤傲的,在遇到她之後才被她硬生生同化成了一個痞子。
她不禁抿了抿嘴,“謝少賢,我餓了。”
謝少賢一愣,她小時候是個吃貨,一餓了就不高興,一不高興就這樣跟他說話。
他嘴角微彎,轉過身來,突然從口袋裏麵掏出個熱乎乎的雞蛋扔給她。
喻言下意識地接過雞蛋,在手握住這個熱乎乎的東西時,瞬間紅了眼眶,當年她在孤兒院的時候,沒有什麽零食可以吃,謝少賢的口袋裏總會揣個雞蛋,等她餓了就悄悄塞給她。
她手裏捧著雞蛋,一邊剝著蛋殼,一邊聽謝少賢在一旁說道:“別光吃蛋清,現在你有了身孕,蛋黃也要吃下去。”
蒼涼的眼淚掉到剝了殼的雞蛋上,從前她最不愛吃的就是蛋黃。
就算兩個人沒有了未來,至少還有過去可以緬懷。
謝少賢看著她把一個雞蛋吃完,衝她溫暖地一笑,“不夠的話,廚房還有粥,吃完飯我們還要去趟劉嬸家。”
喻言這才想起,昨天謝少賢回來的時候,她腦子裏隻想著溫宛如的事情,看謝少賢的表情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就也沒問劉嬸的孩子。
“劉嬸和小、弟弟怎麽樣了?”
謝少賢將白襯衫的袖子優雅地挽了兩扣,“沒什麽大事,隻不過要在醫院多住幾天,劉嬸家的雞和狗就要我們照顧了。”
喻言聽後,徹底放了心,跟著謝少賢一起去喂雞和狗。
劉嬸家養的狗,不是什麽好狗種,卻十分有靈性,平時就在自己家的院子裏趴著,也不拴上。
劉嬸在家的時候,家裏麵來了客人,它從來也不叫一聲,可是劉嬸不在家的時候,家裏要是來了陌生人,這家夥比狼還凶。
喻言自然是和這條狗熟悉了,可是她知道,謝少賢還沒有。
一進劉嬸家的院子,喻言就看見那隻狗正趴在狗窩旁邊懶洋洋地曬太陽。
她突然就想看謝少賢像小時候一樣奔跑的樣子,那抹帥氣的身影是她曾經最迷戀的東西。
喻言轉了轉眼皮子,走到狗的身邊,也不知道趴在狗耳朵身邊和狗說了兩句什麽,那隻大黃狗的牙突然呲了起來。
謝少賢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微微蹙眉問喻言,“你剛才跟她說了什麽?”
喻言眉毛一挑,“說你是它的好朋友,讓它對你客氣點。”
話音剛落,隻見大黃狗蹭地一下就竄了起來,直奔著謝少賢撲了過來。
謝少賢見勢不妙,轉頭就是一陣飛奔。
喻言看著謝少賢跑出去的聲音一陣大笑,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無論是少年還是男人,謝少賢跑起來的樣子,都和當年為她打架的時候一樣,隻有帥氣和矯健,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慌張。
喻言坐在木門檻上,突然有點悵然若失。
卻沒想到,沒過多久,男人便鎮定自若地走了回來,身後還跟著那隻大黃狗。
大黃狗仿佛變得十分溫馴,一直跟著謝少賢蹭著他的褲腿子。
謝少賢站到喻言麵前,喻言順著他那兩條長腿看上去,就迎上了謝少賢微微上揚的嘴角。
“喻言,你忘了我是誰麽。”
喻言不說話了,沒錯,他是謝少賢啊,會連一條狗都治不住嗎?
她訕訕地笑,“不關我的事。”
謝少賢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卻伸出一根手指來,“要罰。”
喻言知道,他又要撓她癢癢了,還沒等他碰到她,她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謝少賢抱著胳膊,站在一旁不動,隻看著她笑,看著看著麵色卻凝重起來。
喻言的笑聲越來越小,笑到最後竟然捂起了小腹,額頭開始冒汗,臉色也變得發白。
謝少賢眉頭一緊,連忙蹲下來,“怎麽了?”
喻言緊緊咬住了嘴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