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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這位仙長,有話好好說...

  一個時辰后,論點、論據、猜想(當然不包括猜測各位長老),統統闡述完畢。

  李長安與兩位一黑一白天亼殿掌事大長老,展開了嚴肅中不失熱烈、激動中不乏縝密的討論。

  半日後,討論進入白熱化。

  呂無相漸漸被『排擠』出了『研討』圈,老道突然有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的茫然感。

  當『研討』接近尾聲之時,呂無相已經獨自站在門邊邊,思考道生很久了。

  「李長安,你且放寬心。一旦有人對你不利,貧道一掌便劈得他灰飛煙滅。」

  長眉翁剛說罷,壽星爺又細思片刻,道了聲,「惹。

  若將此事宣將出去,不正如長安所說,不僅對本門無一絲好處,還會引來些不必要的禍事。

  師弟,依吾之言,此事便只吾四人知曉便可。

  你我二人暗中探查門內各處,若發現有仙識探查悲呼峰,只需多加觀察,自可辨其真身。」

  長眉翁按捺下略有些激動的神情,細細一琢磨,點頭稱善,「多得師兄思慮,這確乃最妥當之策。

  雖如長安所說,相信門內無此等屑小暗算同門之人。

  但近千年來,各峰收徒良多,混進一二不軌之徒,也是難說。

  遠處不論,就近的[凌天宗]、[飄渺宗],近百餘年來頻頻與門人接近。

  說不得,便有覬覦狼子之心…」

  「惹。無須多言,依計便是。」壽星爺出言阻止唾沫橫飛的長眉翁,翻手亮出一枚隱泛仙光的寶珠,「長安,此乃[避識珠]。你且收好,不可離身。」

  李長安立馬像得了保命稻草一般,雙手接過捧在手心。

  壽星爺手指一點,一抹仙力鑽入其中,言道:「如此,若有人推衍你之來歷,便只能探到其中虛定之數。」

  「謝祖師爺爺!」

  「呂無相。」壽星爺輕喚,神遊五洲的呂老道立馬回過神來,尊聲聽訓。

  「長安雖無靈根妙骨,但也不是全然無法修行。

  俗世那些外門弟子許多亦毫無資質,習一些保身術法,也不是難事。

  明日你去一趟[鍾會峰],尋那[卷藏閣]執事辛物然,取一套《四化四象經》。

  此經文囊括頗多固氣之法,對長安應當有些助益。」

  說罷,壽星爺一揮手,呂老道手中便多了一小塊玉片。

  「謝師尊賞賜!」呂無相忙將那玉片收攏入袖,唯恐一不小心弄丟了似的。

  黃問長老乃二位參殿之一的大徒、斗元真人的親師,資歷最深、輩份也高;因此,門人弟子見其皆稱一聲師尊。

  呂無相是斗元這一輩入門最晚的,無論是仙齡還是道行,稱其一聲師尊,亦不算過。

  二位長老又看了李長安一眼,轉身便消失在原地。什麼白光、金光,青煙、紫煙,統統都沒有。

  大約,到了這二位大佬這般境界,便真的能做到,來無蹤、去無影吧。

  等確認屋內除了自己師徒倆,再無什麼別人之後,李長安便頹然有些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腫么了這是?」

  「沒事,沒事。」

  在呂老道的攙扶下,李長安勉強站起身,只覺得小腿肚子直哆嗦。

  「你啊你,讓為師說你甚麼好,啊?

  那些個疑神疑鬼的話,可是能與人亂說的?

  那可是天亼殿長老,你個球囊,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為師這顆心懸的吶,噯…」

  李長安壓了壓老道的手,仍在叨叨叨的呂無相這時方才發覺,小徒弟渾身都在微微發顫。

  到底,心裡還是發虛,知道怕字怎麼寫的。

  能不怕么?那可是金峰境吶,四捨五入等於半個聖人老爺。於他而言,沒啥差別,都是彈指之間,可將他灰飛煙滅的存在。

  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

  若今日來的這二位長老,正巧是合著伙幹掉妙木仙之人。整好將他師徒倆一鍋端,挫骨順帶揚灰。連再入輪迴投胎轉世的機會,都給你滅咯。

  總算,這第一道大關,暫且告一段落。

  事實上,能說服二位長老將妙木仙的死訊壓下來,並非李長安能耐有多大。

  究其原因,乃是[大局]二字。

  清淅的思路與三寸不爛之舌,這次發揮的還不錯。

  有條不紊地陳述了利害關係,用詞也很巧妙。不明說,只在關鍵的地方,點一點,讓二位長老認為都是他們自己想到的。

  人往往就是這樣,別人給你分析清楚擺到桌面上,反而不信。

  即便心知確是那麼回事,也還是會因為身份地位的懸殊,而不願意承認、接受。

  哪怕,沒有身份之別,有些人純粹就是不喜歡別人直給。

  還有些呢,便是樂於展示自己具備優越過人的敏捷思維。你都說透了,是想讓我給你鼓個掌嗎?

  總而言之,不管是面子、裡子,還是逞能這一普及度很高的特殊愛好,都在李長安考慮之內,並為此草擬了一番極盡完善的說詞。

  不是他天生聰慧、思慮周全,純粹就是兩世為人的經驗,加身為螻蟻該有謹小慎微。

  前世打過N份工,實習時呆過多個科室;

  加上與導師共同完成課題的過程,他總結出的經驗,都快夠得上寫一篇《如何達到自己的目的,並同時圓了老闆面子》的論文。

  人是如此,由人修成仙的兩位長老是不是如此,李長安現在也不好妄下斷言。

  兩位長老都明了事情的嚴重性。公開妙木仙死訊,有百害而無一利。

  且看這一縷留存於他靈覺中的神識,會否在將來的某一天蘇醒;再觀門內有沒有人會按捺不住,對悲呼峰有所動作。

  在『妙木仙被暗算』之謎未解、此事沒有一個圓滿解決的方案之前,先按下不動。

  黑長直髮型的長眉翁,是個脾氣急躁的主。還想說召兩名天峰境執事,將悲呼峰看守起來,被『壽星爺』給摁住了;

  『壽星爺』顯然想的更為周全,留下傳聲玉符一枚,言說有事便呼救;

  還再三叮囑長眉翁,不可時時仙識探查悲呼峰;

  全當無事發生,兩人悄悄來、悄悄走,門內也無他人知曉;只管靜待,萬一真有人露出馬腳,便殺其一個措手不及。

  若是相安無事,那是最好。

  等著妙木仙神識蘇醒,要不然就是等兩位參殿出關后,親自定奪此事。

  從這個側面,暫時可以將這兩位長老劃撥入【綠色:非危險等級】。

  這波講事實、擺道理、抱大腿的操作,總體可以打個八點五五分。

  還算,比較成功的,吧!

  李長安緩過勁來,左右思索了一遍自己從頭到尾的說詞和神情,確定沒有什麼地方存在錯漏。

  「師父,剛剛那位祖師爺爺說的什麼什麼經,是什麼經?」

  呂老道一拍腦門道:「唉呀,瞧我這腦子。為師剛剛竟是忘了此等大事,沒為你介紹兩長老道號。」

  李長安還當多大事呢,笑了笑,道:「白須長老應是黃問師尊,那眉毛特長的便是勾陳長老。」

  「你腫么知道呢?為絲說了嗎?唔,為絲好像沒有介紹…」

  「您不是說今日開壇講經的是逸仙長老么,那黃問師尊一看便是德高望重。呵呵,徒兒也就是隨便一猜。」

  呂老道這時面上的緊張也落了下來,似是鬆了口氣,也笑了笑,「如何?

  為絲是不是早與你說過,莫要諸多無端猜測。各位長老都是得道仙長,怎會做出那般有損德行之事。」

  若真如師父你說的這樣,那天下可就太平咯。呵…

  李長安笑了笑,沒再多與師父扯這個問題。忽而想起,自己頭先問的事兒,師父都還沒答。

  「師父,我問的是黃問師尊賜下的那什麼經,有什麼用,修鍊功法么?」

  「哦,《四化四象經》乃是一套古經典藉。具體是哪方面的,為絲也不大清楚。

  黃問師尊乃是本門學識淵博第一人,他老人家所薦經文,一準錯不了…」

  呂老道又開始叨叨起來。

  李長安看了自己師父一眼,也不去打斷他。師父這兩天熬的頭都要禿了,這會兒好不容易風波暫壓,讓他老人家消停一陣喘口氣吧。

  將乾坤袋裡裝的滿滿的幾隻大箱子一一搬出,所有收拾起來的東西,一小半常用的歸位,不常用的仍放在箱子里。

  免得,萬一哪天又要跑路的時候,還得再重收拾一遍。

  (暫時)不用跑路的感覺,真好啊!

  …………

  是夜。

  總算能睡個相對安穩一丟丟的覺了。

  仙山內,修士大多早已辟穀。少部份剛來的新人,也都在各峰各門下吃自己的。

  連著三天都在忙活應對,便也沒心思去搞什麼食材,晚餐隨便對付著吃了幾個果子,李長安就躺下了。

  枕著他的專用自動按摩枕——白胖狐狸,一旁還躺著個睡覺愛吐小泡泡、身體呈半透明在夜間散發著微弱紫光的忘憂草靈,小阿紫。

  有比沒有強,這倆,勉強當作『狗頭保鏢』吧。

  迷迷糊糊睡著,李長安翻了個身,做了個夢。

  夢裡,嶗山道士水準的師父,居然是個真仙人;大塊頭師侄、人憨錢多的青衣公子公孫拓、丑到爆的耗子精;

  一條通體水藍色的巨蛇,幻化成了個清秀的少年郎;

  還有一個長發高束、眉目如畫、曲線玲瓏躺在柳葉上的妖女…

  不,那是樹妖姥姥!

  夢中那眉目如畫的妖女,突然變化了髮型與樣貌,甩著巨長的舌頭,朝他捲來;

  夢中的天地間,突然有道道雷霆降下,狂風暴雨四起…

  李長安一個激靈,驀地醒來。

  這便,嚇到懵逼鳥!

  只見,床頭邊上坐著位模樣看上去約摸二十五、六的青年,渾身散發著一層霧白色的溫和光芒,面目看的很清楚。

  挺…帥的。

  青年一頭黑得發亮的長發,半扎半披於肩后;眉目極是溫和,眉心有一道法杵狀金色印記。

  「你醒了!」

  聲音如其人,極為溫和,煞是好聽。

  可…李長安肝兒都顫了。

  這…么快,就殺上門了嗎?

  師父呢?該死的,豹子頭、黑黑黑…

  「莫慌。我是你逸仙哥哥啊,你看看我,是否,想起些什麼了?」

  溫柔的眼神、溫柔的聲音。

  哦,這該死的溫柔……

  「妙木,為兄想通了!

  你說的沒錯,不應執著於修行。這長生,應用來享受,而非桎梏。

  妙木,為兄跟你走。

  五洲四海,即便荒野極淵,也去得。

  走,我們現在就走。」

  這…是什麼展開???

  李長安腦門被黑線吞沒,這會兒不僅肝兒顫、心顫了,隱隱還覺得有點淡,淡的,疼。

  道友,有話好好說,別這樣啊喂。

  李長安被這個比他前世交過的女朋友還溫柔的帥鍋,緩緩從榻上抱、了、起、來!

  師祖,你到底還有幾口奇奇怪怪的鍋,等著我來背??!!!

  李長安有點出離憤怒了。

  正準備一把將青年推開,卻被對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股怡人心脾的氣息,給…

  什麼鬼?不不不,沒有沒有,我沒有沉醉。

  一切皆是幻覺。

  「咳!這位仙長,有話好好說…」

  青年緩緩放開他,眼神似有些受傷地看著他,神情略帶悲傷地說道:

  「元嬰凝形,修為散盡,定是吃了不少苦吧!此仇,為兄一定會替你報的。」

  為什麼,一個大男人說這種狠話,卻有一種奶凶奶凶的效果。

  關鍵是,李長安居然沒有覺得噁心。

  這就神奇了啊。

  不對,這傢伙,是怎麼知道的?

  他半夜摸過來,見到他就喊妙木仙的名字,顯然是來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二位長老透的風?不是說好了就他們四人知道的嗎?仙人也這麼不靠譜的說?

  青年見他一臉疑惑的模樣,不緊不慢地溫聲說道:「迷雲鎖慧月,業風吹定海。

  我知你已沒了前身記憶,但,我是不會忘的。

  你放心,神識雖極微弱但也算完好,待我參透《還源經》,便可為你攏神歸本源。」

  似乎,這男人與妙木仙關係,挺近的…

  李長安本能地往後挪了挪,拱手作道揖,「晚輩李長安,見過這位仙長。」

  作道揖的手,被對方,抓、住了。

  青年溫和地笑著,眸中帶星的那種。

  「既已為知己,無論你如今是哪般境地,為兄都懂你。

  為兄,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了你。」

  李長安用力將自己的雙手抽了回來,直問道:「你知道有人要殺我?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有人殺了妙木仙?」

  青年眨了眨眼,抬掌亮出一盞蓮花燈。

  燈火驀亮,隨之,一個聲音響起。

  「逸仙兄,無論發生何事,哪怕…切莫去荒渡涯,那兒…別再執著修行了,止步大黃庭已足夠……去四海…逍遙遊……」

  聲音斷斷續續,就像在與人通話時,信號不好。一段完整的說話,被卡的只聽到了部分。

  「十六年前,自我收到這段被法力吹散了部分的燈影傳信,我便猜到,你死了!」

  青年一雙星眸眼底泛起朦朧。

  「你常與我說,該去看看外邊大好河山、四海五洲。可我.……可我卻,一再推脫你的邀約。

  知你死後,我枯坐十年。

  旁人不知,我心底懊悔卻是無處再與人說了。

  好在,你回來了。

  方才,是我過於激動,還請見諒。

  走,我們遲早會走。

  不過,既然你回來了,我便要看看,到底是誰暗害了你。

  為兄,定要他,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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