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曌夕怒綻

  猶夢淺歌。碧落之曲低徊在耳邊。我緩緩睜開眼，卻見整個寢殿被籠罩在一片淡紫煙霧中。窗欞不知何時開啟，微風徐徐，將蠲憂宮幻竹的清淺吟唱送入殿中。我揉了揉眼睛，慢慢起身，行至窗前，卻見平素裏幻做人形的仙竹們不見了蹤影。隻有淡紫薄霧中那若隱若現的竹影輕擺，叫人分不真切。 “雲妗……”我低聲輕喚，卻不見雲妗回應。腳步輕移，不由自主地踏入那一片淡紫濃霧中。驚覺一陣夜風拂來，清淺香氣溢散間，有曌夕花從空中飄落而下。 那如玉雕一般的曌夕花，灼烈盛放。卷裹著淡紫霧氣，就這樣打著旋緩緩飛落。我抬頭看去，隻見平生猶記唯盛放過一次的曌夕樹竟全然綻放。玉色的曌夕花沉沉墜滿枝頭。 我欣喜到幾乎窒息，卻隻能仰著頭，望著那一叢叢曌夕花，腳下打著旋，心口甚至想要撕裂一般。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翻湧其中，難以自已。 可無論如何，我也從未想過，會在那樣讓人欣喜發狂的美景中，第一次見到清祗…… 一心沉醉於曌夕美景中的我，不曾留心腳下。忽然一個踉蹌，身子便直直朝後倒去。原以為會摔落在地，卻意外落入一片溫暖中。 刹那間，驟然風起。一抹月華掠過眼前，繼而我整個人便愣在了那裏。眉眼冷峻的一張臉近在眼前。眸色深沉仿若幽潭，宛如月華般的長發從他的肩頭輕然垂落，拂過我的臉頰。我察覺到仙氣漸漸從微涼的雲錦仙袍上緩緩逸散開來…… 眼前的男子是我從未見過的俊美清冷，就像是衍生於那淺淡的月華之中。微涼卻柔和的光芒將他籠罩。即便是被他攬在懷中，我也忘記了質問他為何會闖入蠲憂宮，隻是那樣怔怔地看著他，就如望著這一樹盛放的曌夕花…… “是你……讓它開花的麽？”半晌之後，僵著身子的我卻也隻會傻傻問出這麽一句。繼而便瞧見那男子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斜飛入鬢的眉，更讓他神采俊逸。片刻靜默，他唇角漸漸彎起，就那樣突兀地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帝姬留心腳下……” 直到他笑意舒展，我才察覺此時姿勢尷尬，急急掙脫他的懷，下意識撫了撫裙擺，微微頷首，強作出一副鎮定的模樣：“不知仙家居何處？為何會闖入蠲憂宮中？” 佯裝不經意，卻暗中瞧瞧打量著眼前這男子。月華長發飄散，仙袍逸動，在逐漸散開的淡紫煙霧中，那般遺世獨立。隻見他修長的手指從廣袖中拈出一枚玉箅，呈在我的眼前：“奉天帝之命，清祗特來蠲憂宮，靜守曌夕花期……” “清祗……”我低喃他的名字，卻在他毫不掩飾的深邃目光下倉惶別過頭去。輕然朝著曌夕樹行去，手指撫摸著粗糲的樹皮，我抬起頭望著那一樹的玉雕花朵，心中不可抑製的情緒再一次湧動著，淚水難以自控地從眼角滑落：“我很久不曾見過它盛放，上仙既是來靜守花期，不知可否告訴梓若，此番凋敝之後，還要等多久，才能看見它再度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