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身世迷霧

  直至行出大殿，我仍不知父君為何突然動怒，而母後那未說完的半句話到底又意味著什麽？心思糾結，我著實不能安心領罰，故而朝著父君寢殿行去。無論如何，也要弄個清楚明白。至少不能讓父君應下與北司帝君這門親事才是。 “帝姬還是先回蠲憂宮去吧……”雲妗在一側勸說：“何時見過天帝對帝姬這般？可見此番是真真兒動了怒。帝姬若是現在去天帝處，免不了又撞在了氣頭上。也不過是七日禁足，還是等天帝消了氣，再去問詢也不晚……” “左右都是要禁足，我寧願領受責罰，也弄個清楚明白！”我搖搖頭，心裏揪做一團，腦海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我，一定要去。 腳步匆匆行往父君寢殿，卻在經過瑤池旁的花園時，聽到了母後的聲音。 “娘娘何苦又提起那件事，惹天帝氣怒呢？”服侍著母後的清瑤姑姑輕聲歎息。 我示意雲妗噤聲，悄然躲在玉幽曇花叢之後。繼而便聽得母後的聲音懶懶響起：“我實在無法疼愛梓若那孩子，每每看到她，就忍不住讓我想起那女子。梓若倨傲倔強的模樣，與她的娘親真真兒是如出一轍……就說天帝吧，當年再怎麽愛玉衍靈，還不是……” 母後和清瑤姑姑漸行漸遠，聲音也逐漸遠去。之後母後說了什麽，我早已聽不進，耳畔是“嗡嗡”作響的聲音，而心似是被浸在冰泉中冷了又冷。直到雲妗連聲喚我，我才察覺到自己癱坐在玉幽曇的花叢旁。 “帝姬……”雲妗急急喚著，便攙扶了我往一重天的蠲憂宮而去。 即便母後待我一貫冷淡，可我未曾想過緣由會是這般。她如此不喜我的緣由，竟是因為我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玉衍靈，那是娘親的名字麽？怪不得父君要將我的寢宮賜名“衍靈閣”。可倘若這喚作玉衍靈的女子真的是我的娘親，那麽此時她又在何處？ 衍靈閣中，我怔怔側躺在榻上，看著窗欞外那一片翠竹在風中輕擺，發出低低地嗚咽之聲，仿佛在替我難過。淚水不住地順著眼角滑落在錦被上，倏忽消失不見，而後又有淚滴再次落入。 雲妗無措地站在一旁，卻也不敢言語半聲。這一切來得突然，她亦是不知如何安慰我。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蠲憂宮籠罩在一片淺紫迷霧中。那些幻竹都化作人形，著了淺碧翠綠的衫子，撲簌著宛如秋水的雙眸，在衍靈閣外擁作一團，踮起腳尖切切翹首，卻又不敢擅自入得殿來。隻一遍遍隨風送來柔柔地輕喚：“雲妗姑姑，帝姬可安好？” “雲妗……”我低低輕喚。 “帝姬！”雲妗急急上前來，屈膝榻邊，聽候吩咐。 緩緩閉上眼，又有一行淚撲簌掉落：“你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帝姬……”雲妗似是還想在說什麽，可我已經別過頭，不作理會。片刻之後，我聽見雲妗腳步聲漸息，衍靈閣的殿門緩緩閉合的聲音…… 抬手輕輕揮了揮裙袖，將窗欞也一並閉合，琉璃盞盡熄。刹那間殿中陷入一片昏暗，仿佛天地之間獨獨隻剩下我一人。可以放肆地哭泣大叫。然而我隻是蜷縮在錦被中，緊咬著牙，無聲地哭泣，直到渾身疲累，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噴在臉頰。心中一驚，猛然睜眼，隨即喚決點燃了殿中的琉璃燈。流光溢彩中，我隻瞧見一隻雪白的小靈狐蜷在枕邊，將小腦袋擱在前爪上，就那樣怔怔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