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迦藍花後

  我帶著蕪青和天敖自是往臨溪花亭那邊尋去，黑曜大殿前的眾賓客皆豪放醉飲，抑或是頗有禮數地朝著灝君族主與鋆君族主道喜，仿佛這場大婚隻關乎於兩族，根本沒人注意到爺爺和我的存在。隻是想著孟芷一身喜服，明明痛心到難以言喻，卻還要強顏歡笑，心裏不免唏噓良多。


  卻說和蕪青、天敖好不容易尋到臨溪花亭，便見淡紫的迦藍花開的團團錦簇，淡香襲來，沁人心脾。然而花叢之後，卻有兩個身影隱隱可見。我示意蕪青和天敖留在原地，便斂了靈氣，悄然走了過去。


  花叢之後，正是一襲仙袍的北司帝君，而站在他身側長髯微醉的仙家卻是方才所見的司命星君。隻聽得他低聲道：“你到底沒給她喝下那忘川之水……”


  禹唐的聲音隨即響起，聽上去卻有無盡感傷：“我隻怕她連我一並都忘了，她的性子始終孤決，這一點上，倒比清祗更甚。”


  “唉！”司命長歎了一口氣：“她如今這般，可還有什麽忘與不忘之說，左不過你二人從陌路至陌路罷了……”


  “碧水雲珠……”禹唐遲疑了一下，我的心卻猛然驚跳，果然不如我所料，禹唐到底是為碧水雲珠而來。


  隻聽得司命接過話頭，低聲道：“一時半會怕是也不會回去，雖沒有忘川之水，可蔽靈罩卻還是在的，恐怕難以認出……”


  司命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卻看見禹唐急急抬手示意他噤聲，心中一驚，慌忙要回轉離去，麵前的迦藍花叢卻徒然一抖，花瓣紛紛揚揚，我的胳膊被緊緊抓住，禹唐慍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倒是要看看，哪個小妖如此大膽，竟敢在此偷聽仙家說話！”


  淡紫花瓣飛揚，我驚愕地抬頭看向禹唐，卻見他在看清是我之後，臉上也露出一臉驚詫來：“拂兒……怎麽是你……？”


  我穩了穩心神，旋即露出一絲笑意，略略施了一禮：“叨擾到二位仙君，拂兒唐突……隻是方才陸脩真人離去之時，慕衾托了句話給我，讓我務必告訴仙君……”


  “哦？”禹唐眉頭微微一挑，握著我肩臂的手稍稍鬆動了些。


  見狀，我自顧自地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理了理喜服，輕聲道：“慕衾已跟著真人回西昆侖山去了，她要我見到仙家時，務必告訴仙家，若是得空，可去西昆侖逍遙一遊，陸脩真人必定備酒相侯……”


  “逍遙一遊倒是真的，備酒相侯便談不上了吧……”禹唐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隨即眼眸帶了幾分深沉看向我道：“怎麽一嫁入逍遙冰海，拂兒卻要與我生分了嗎？”


  禹唐這話問的頗為尷尬，我竟不知該如何應答，隻覺眼前恍然是數月前出現在古溪歲空山的他，些許不羈，些許浪蕩。


  司命見狀，幹幹一笑，急忙道：“說起這陸脩真人的醉悠釀，當真難尋，我且前去看看能不能飽了口福……”說著便匆匆離開了。


  我疑惑地看著垂首離去的司命，總覺得堂堂一介仙君，怎的有些怯怕之意，心中困惑，不免詢問禹唐：“這司命星君……是在怕你？”


  隻見禹唐微微一怔，朗笑一聲道：“怕我？說不定他怕的是拂兒你也未嚐可知啊……”


  見禹唐又在敷衍調侃，我隻得正色道：“陸脩送來的那些聘禮，是你所為？”禹唐瞬間斂了笑意，頗有些緊張的看向我道：“什麽聘禮？”


  “莫要誆我！陸脩都招了！”我騙禹唐道。


  “這陸脩的嘴也未免太不牢靠！”禹唐憤憤，果然承了下來。


  “為何？”我毫不掩飾地直白問道。


  禹唐略有動容，眼中流光一閃，便道：“權且當做不小心傷了你的賠罪吧……”


  我正色，冷鷙地看向禹唐道：“賠罪？若說因為帝君傷了我，那渡了千年靈力給我，已經算得上賠罪了。更何況我的傷，並非你一人所為。”略略一頓，我深吸一口氣，鄭重說道：“我知帝君對梓若帝姬一往情深，但還望帝君明覺，碧水雲珠我斷不會交付帝君，所以無需這般了。之前種種，我會視作帝君照拂，多謝了……”


  說罷，我折身便走，卻聽見身後禹唐喃喃低語：“那傷，說到底，確是我一人所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