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白黎叔父

  彼時我之於清祗，隻是擾亂了那一刻清思的小小狐妖，他似乎並不記得曾救我於一場屠戰。而清祗於我，卻並不陌生，並非因他曾有恩於我，更因那時，整個狐妖眾族都流傳著他的故事——九重天上的帝姬，是他心之所念…… 我似乎在一瞬間便知曉他立於曌夕樹下，那寂寥清淺的神情源於何處。不能探知他與那九重天上的帝姬到底有過怎樣一段曲折婉轉的故事，但我卻知道，此時此刻的他，仿佛萬物之中最孤寂的存在，曌夕樹下，他的脖頸仰出完美的弧度，月華長發在風中輕輕飄動，風儀無限…… 我不知佇立在原地多久，隻記得那夜初次盛開的瞾夕花在夜風中紛紛墜落。一夕盛放，一夜凋敗。多年後想起這一幕，卻覺得像極了清祗與我。夕夜之間，便注定了結局…… “赤火琅嬛……”當日的清祗說完這句話，便自顧轉過身去，夜風驟然而起，瞾夕花紛紛散落。他伸手幻化出一片仙雲，輕輕點足，立於仙雲之上，仙袍在夜風中輕輕飛揚，卷挾著驟然凋落的瞾夕花瓣，白衣紅香，美的如畫一般。 他從唇角輕輕飄散一句：“無心打擾……”便在漫天飛散的瞾夕花中翩然離去，獨留我一人立於崖邊，站成與他相似的姿態…… “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蕪青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回過神，微微一笑：“夜色很好……” 蕪青上前，伸手替我取下落在發間的瞾夕花，輕聲道：“小姐已經決定了嗎？”說著，便將一朵瞾夕花放在我的手中。 我凝視著掌心如血般盛開的嫣紅，兀自輕笑，轉而將它簪在蕪青的黛青長發間：“與九靈雪狐一族的聯姻，無關乎心，隻關乎赤火一族的興亡。蕪青，你可願與我同去？” 蕪青鄭重地握住我略微冰涼的雙手：“蕪青願追隨小姐……”夜色下，我看著蕪青一改往日的笑鬧模樣，圓潤的雙眸顯出的是不同以往的慎重沉穩，我忽然意識到，此後的時日也許隻有她與我相依為命…… 九靈雪狐的洞府遠在逍遙冰海，從歲空山到逍遙冰海路程極遠，且因身份有別，歲空山的小妖自不能隨我一同前去。隻有炎伯和蕪青兩人尚能隨行，原本擔心爺爺的身體經不起路途顛簸，雪靈洞府卻出乎意料地派來了幫手。 那日碧空如洗，綴滿靈穗寶珠的雲輦禦風而來，輕紗浮動，寶珠輕晃，雪鷂小妖們垂首立於雲輦兩側，神態恭謙。 雲輦懸在崖前半空，靈穗寶珠在日光的照射下，映出一片琉璃華彩，恰巧曜在赤火琅嬛的府門前，我一出洞府，便被那五彩斑斕的光芒刺的微微眯起了眼。 前來迎行的九靈雪狐名喚白黎，是九靈雪狐族主灝君的三弟。他身形微胖，也是如清祗一般的月華長發，隻是一雙狹長的狐眼笑意盈盈，與清祗的淡漠截然不同，雖不冷清，卻多了幾絲狡黠。 見我走出，他稟明身份後便作勢要上前行禮。我急急攔了下來：“白黎叔父不必這樣客氣……” 白黎微微一笑，便朗聲道：“你貴為赤火族主，受我一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隻是今日這聲叔父喚的我極是舒心，可見族主視白黎為親人，那白黎叔父我自然也不能見外。清祗雖進位為仙，身份尊貴，但小輩的孩子中，我最是疼愛清祗，自然與他不顯生分。若此刻非與你分出個尊卑來，日後你們成親，倒憑空生出許多嫌隙……” 我微微一笑，盈盈施了一禮：“白黎叔父所言極是……”白黎傲然一笑，承下這禮。 輕咬朱唇，我一再告誡自己一定要忍。如今九靈雪狐一族獨大，清祗又進為仙籍，雪靈洞府眾狐妖滋生出傲然之情是預料中的事，隻是從白黎的神態來看，此番一行，隻怕遠比我想象中的要艱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