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安明庭輕咳一聲，訕訕地坐下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話，就咳嗽一聲吧，示意自己知道了，這樣也不會在小輩麵前落了麵子。


  長魚瑾倒是沒有像安明庭那般，她笑嘻嘻地坐下來：“就是啊，外祖母，您不發話我哪敢造次？”


  出乎長魚瑾意料的是，安老夫人這次沒有像往常那樣笑，而是一臉擔憂地看著長魚瑾，看得長魚瑾心裏忐忑，這是怎麽了？

  “瑾兒，外祖母給你的安神香沒有用上嗎？”安老夫人想了想，隻可能是這個原因了。


  長魚瑾一愣，完了，老夫人發現了什麽？

  “怎麽了？”長魚瑾不動聲色。


  這時，文敏也發現了，她指出：“瑾兒，你的黑眼圈好重。”


  “啊？”長魚瑾現在想找個鏡子，她看著安老夫人，“真的嗎？”


  安老夫人點點頭，意思就是這樣。


  長魚瑾低下頭，片刻後又抬起頭，有些哀怨道：“唉，不是所有失眠都能被治愈的，許是安國公府有母親的氣息，近兩日我總是想起她。”


  一聽這話，安老夫人想起了自己當年最疼愛的小女兒，那笑意盈盈叫自己“娘親”的樣子，卻去得那樣早，她不禁有些黯然。


  長魚瑾心裏愧疚，她不是想要勾起安老夫人的傷心之處啊，她現在是隻能想到這一個解釋了。


  文敏雖然有些同情這個表妹，但更多的是好奇，她問道：“可是妹妹從未見過姑姑啊？”沒有情誼，何來想念？


  無問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他眼神掃向長魚瑾，見她神情失落，心中不由得一疼，雖然知道那是她裝出來的。


  “正是因為沒有見過，留給人的遐想與悲傷才更多，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天上那輪孤月，我會想我的娘親是否也在天上看著我，她是不是也像那月亮孤獨？她是否也像我思念她那般思念著我？”


  長魚瑾淒淒一笑：“哥哥常說，我們是沒有娘親的孩子，所以我們要比別的孩子更堅強，我那時候不懂，我抱怨娘親為什麽不要我了？哥哥說不是娘親不要我了，而是老天把她帶走了，她其實很愛我們。”


  “我很彷徨，更多的是難過。”


  “我娘，她到底長得什麽樣？”長魚瑾輕輕一笑，自問自答“一定很美吧。”


  長魚瑾失神得看著眼前，思念中透著悲涼，神往裏帶著失望，像是真的有那麽一個晚上，長魚瑾站在窗前，帶著深深地思念望著天上孤月一般。


  無問看著她的神情，知道她不是做戲，她是真的在說自己的母親。


  沒娘的孩子，心裏很苦。


  安老夫人難以控製的紅了眼睛，她的婷婷呀，走的時候一定不能安心吧，留下剛出生瑾兒和三歲的朗兒，她去的怎麽能安心。想到這兒，安老夫人覺得自己的心揪著疼，她怎麽能狠下心來，在婷婷去世後連外孫都不管的，她當初怎麽能狠下心的？

  林顧月是個多愁善感的，這會兒已經抹上眼淚了，文敏也傷感低垂著腦袋。


  安明庭也想起了那個追著自己和老二屁股後麵跑的小妹了，當年她嫁人的時候兩兄弟既幸福又失落，幸福的是妹妹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失落的是妹妹成了別人家的人。後來，後來就是妹妹去世的時候，似乎安國公府一大家子都將將軍府怨上了。妹妹生瑾兒的時候是難產，那個時候長魚遠誌在外打仗，估摸著都生了一胎了第二胎應該沒什麽問題，卻沒想到發生那樣的事。


  他想起長魚遠誌一身狼狽地衝進家門時，看到那高掛的白幡時，那踉蹌的腳步，以及那絕望的眼神。可是誰也沒有同情他，因為在場的都是安國公府的人，所有人都在心裏怨恨他，怨他在婷婷最危險的時候沒有陪在身邊。


  這樣的怨恨來的毫無道理，可是安國公府的人就是這樣做了，也許是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太被悲痛了，這樣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泄口，無疑，所有人都選擇將長魚府作為宣泄口，怨恨長魚遠誌，甚至怨恨那個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母親的孩子。


  現在想想，長魚遠誌處境何其難，一邊是皇命，一邊是妻兒。瑾兒又何其無辜。


  幸而，長魚遠誌不是糊塗的人，沒有將這一切過錯推到瑾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