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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醒來

  牙齒尖不小心咬破舌頭,淡淡的腥甜氣從唇舌中傳來,雲酈身體略微搖晃,半晌後,她垂眸看扶著自己麵色擔憂的孟拉,再咬了咬舌頭道:“我無事。”


  說罷,她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扁餘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茫然地問:“不是說要去京城嗎?”


  扁餘趕緊上前。


  孟拉要給雲酈備馬車,雲酈搖搖頭,自己去馬廄裏挑了匹高大駿馬,她不甚利落地翻身上馬。


  孟拉緊張道:“姑娘,不如我們坐馬車吧。”雲酈會騎馬,但是甚少騎馬,騎術尋常。


  雲酈似乎沒聽清孟拉說什麽,她夾緊馬腹,拉緊馬韁,棗紅馬四蹄邁開,猛地往前奔去。


  孟拉見狀,連忙踩著馬鐙上馬,和扁餘追上去。


  從小院到京城快馬加鞭要五個時辰,快馬加鞭很累,饒是孟拉功夫好,兩個時辰後也有些腿根發麻。


  雲酈這幾年養尊處優,細皮嫩肉,扁餘見孟拉都如此,驅馬上前,對雲酈道:“雲姑娘,我們休息片刻。”


  “不必。”雲酈看都沒有看他,夾緊馬腹,繼續往前。


  扁餘不好再勸,跟緊雲酈。


  幾人抵達鎮國公府正是半夜,再穿過幾條街就能到國公府所在街道,見雲酈還要縱馬上前,想到暗衛所說,扁餘趕緊道:“雲姑娘等一下。”


  見雲酈不停,扁餘補充幾個字:“雲姑娘,世子還囑咐了別的事。”


  聽到世子兩個字,雲酈下意識勒緊馬韁,衝扁餘看去。


  扁餘帶著雲酈去鎮國府後麵的長街,這條街住的都是鎮國公府有頭臉的人。扁餘在這條街有個小院,他讓雲酈稍等,約莫半刻鍾後,他取了套鎮國府小廝穿的衣裳,遞給雲酈:“雲姑娘,換上吧。”


  雲酈動了動澀啞的喉嚨,不解地看著那套衣裳。


  扁餘解釋道:“世子吩咐過了,如是他有個什麽萬一……”


  “不能讓夫人等人知道你和小公子的存在,讓我們護送你回西洲。”


  雲酈心神一緊,動作緩慢地抬起頭。


  扁餘把衣裳往雲酈跟前推了推:“雲姑娘,換上吧,換了之後我帶你進府。”


  月色朦朧,那套衣裳也有些模糊不清,雲酈僵硬地伸出手。


  片刻

  後,在孟拉的幫助下,雲酈換好衣裳,扁餘帶著她往國公府側門去,國公府靜悄悄的,好像大家連呼吸都不敢太大。


  裴鈺安燈火通明的外書房也靜默若水,奴仆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又無聲音。


  翠屏等候多時,見雲酈來了,推開正屋的門,道:“雲姑娘,世子替太子擋刀,傷到了心脈。”


  那日最後,二皇子孤注一擲,派去殺太子的人功夫極好,且人數不少,他刺的那刀在至關重要的心脈上。太醫們絞盡腦汁,窮盡畢生所學,如今暫時保下裴鈺安的命,可世子能不能活下來,猶未可知。


  雲酈走進內室,就看到裴鈺安,她腳步微頓。裴鈺安靜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嘴唇略青。


  翠屏壓低聲音說:“雲姑娘,你陪陪世子吧。”裴鈺安並不是一直昏迷,偶爾也能醒來,不過醒來的時間極短。


  雲酈在床頭看了他好半晌,才緩緩在他床頭坐下。


  嬰兒小臂粗的數盞燭燈,將屋子裏照得亮堂,不知何時,裴鈺安眼睫微微扇動,緊閉的眸子微微睜開。


  “世子。”擱在膝上的手一緊,雲酈俯下身叫他聲,裴鈺安緩緩閉上眼眸。


  雲酈看他許久,深吸口氣,對著他道:“你的安排我都聽扁餘說了……”


  她嗓子有些啞,垂眸盯著他道,“你放心,若是你有個意外,我會帶著阿遠改嫁的,我會給自己再找個俊俏溫柔的夫君,為他生兒育女。”


  說到此處,雲酈揉揉額頭,喉間一哽。她繼續坐在裴鈺安床頭,不清楚多久後,翠屏上前,低聲道:“雲姑娘,太醫們來了。”


  她往窗外瞥了眼,微紅日光從窗戶縫隙落進來。雲酈起身讓開位置,然後一群太醫大步而入,每個人神色凝重的把脈看診,雲酈站在不起眼角落裏,視線在他們每個人的神色上略過。


  這時候,又是一陣腳步聲在外頭響起,雲酈抬眸看去,是昌泰郡主。


  昌泰郡主被王媽媽攙扶入內,她向床頭望了望,啞聲問:“世子怎麽樣?”


  太醫們彼此交換視線,最後太醫院正拱手道:“我們已經盡力,剩下的得看世子的造化,世子現在有些發熱,我等給世子開些退燒藥。”


  太醫們魚貫而出,昌

  泰郡主急步上前,裴鈺安沉睡不醒。她的臉色漸漸變白,眼淚啪嗒啪嗒落下,王媽媽趕緊上前勸道:“夫人,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昌泰郡主深吸口氣,給裴鈺安理了理被褥,附和道:“我兒福大命大,定會沒事。”


  她盯著裴鈺安看好一會,她站起身,這個時候一陣眩暈感來襲,昌泰郡主的身體不由自主往別方向偏去,王媽媽伸出手去扶昌泰郡主。王媽媽這段日子擔驚受怕,看著不顯,其實也四肢無力,她根本扶不住昌泰郡主,就在兩個人即將倒在地上時,王媽媽忽然感覺全身一輕。


  她循著方向抬起頭,就見一個小廝攙扶著昌泰郡主,等王媽媽目光落在小廝臉上,一怔道:“雲酈。”


  昌泰郡主身上的無力感漸漸消失,她聽到這道聲音,扭頭看去。


  雲酈雖穿的是小廝衣裳,臉還是那張臉,隻是相比兩年前少女的嬌嫩,現在眉眼要更溫柔成熟。


  她低低地叫了聲夫人。


  “雲酈,你還活著?!”昌泰郡主揉了揉眼。


  雲酈沒遮瞞:“是。”


  昌泰郡主愕然地摸摸她手,溫熱滑膩,她往屋子裏守著的其餘人看去,沒見異樣,若是換個地方,昌泰郡主定要問清來龍去脈,她怎麽還活著,又怎麽出現在這兒。


  現在她一點心情都沒有,細細地打量她幾眼,握住她手,眼眶發熱道:“既然來了,就陪陪臨嘉吧。”


  雲酈微怔,抬眸看向昌泰郡主。


  昌泰郡主回憶起兩年多前的事,兩年前聽說雲酈掉落懸崖,裴鈺安萬念俱灰。當時看他樣子,她是不滿的,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可不滿之後,看著裴鈺安痛苦的模樣,她誠心在佛前祈禱雲酈能夠平安歸來。


  雖然後來裴鈺安似乎從傷心難過中走出來,可到底是自己兒子,昌泰郡主了解他。他心裏一直牽掛雲酈,甚至開誠布公地告訴她,若是雲酈回不來,他這一生不會再娶妻生子,等他滿三十,會在族裏挑選聰明伶俐的孩子過繼。


  昌泰郡主恨嗎?她那時候當然恨,走了青燕,雲酈卻比她更厲害,厲害數倍。可恨過怨過後她隻剩心疼。


  臨嘉是個好孩子,他說,他知道自己對不起母親,不能看到


  他的子嗣。


  隻是,他不想若是有朝一日雲酈回來,看他和別的女人恩愛。


  他答應過她,要娶她,愛她,疼她,隻有她的。


  那個時候,昌泰郡主就不忍心逼他了。


  思及此,昌泰郡主再看雲酈眼,拍拍她的手,“有你陪著他,他一定能醒過來的。”


  雲酈凝著昌泰郡主疲乏蒼白的神色,道:“夫人也要保重身體,阿遠還沒見過祖母。”


  昌泰郡主愣了愣,她反應有些遲鈍,半晌後才問道:“阿遠?”


  雲酈點點頭:“阿遠是我和世子的孩子,已經一歲多了,我讓人去接他,明兒夫人就能看到阿遠了。”


  昌泰郡主有點懵,她感覺雲酈說的每個字她都認識,可聯在一起她就不知道何意,她轉過頭看著裴鈺安的侍衛扁餘,這是他的心腹,知道的事肯定比她多,卻見扁餘臉色複雜地望著雲酈。


  阿遠是第二日午後到的鎮國公,雲酈去門口接他,小阿遠兩日都沒見到娘了,瞧見雲酈立馬撲進她懷裏蹭了蹭她脖子,然後抬起頭,瞪了她眼,這是不滿他娘離開他。


  雲酈摸摸他的頭:“我們去看爹爹好不好?”


  “爹爹!”阿遠脆聲道。


  秋風瑟瑟,鎮國公府的梧桐葉吹落一地,雲酈抱著阿遠去外書房。


  裴鈺安依然緊閉雙眼,唇色暗淡,阿遠抱著雲酈脖子盯了他半晌,激動道:“爹爹,醒。”


  雲酈讓翠屏搬了張圈椅來,擱在裴鈺安床頭,阿遠站在上頭,皺眉盯著他爹:“爹爹,不……”他思考好一會,艱難吐出個字,“睡。”


  話音剛落,外頭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雲酈轉過頭,阿遠也疑惑地轉過頭。


  昌泰郡主本來很難過傷心,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她。但從昨兒早上雲酈說了阿遠後,她腦子滿是混沌,直到剛剛王媽媽來說雲酈抱個小男孩進來,小男孩和世子長得一模一樣。


  昌泰郡主頓時腿不酸頭不疼,健步如飛小跑來外書房。


  她本來還有些懷疑,站在隔扇門外,瞅見阿遠的那張臉,那張和裴鈺安幼年一模一樣的臉,昌泰郡主懷疑盡消,眼都舍不得眨地盯著阿遠。


  生人直勾勾盯著自己,阿遠不害怕,隻疑惑地看向他娘,雲酈柔聲提醒他:


  “這是祖母,是你爹爹的娘親。”


  雲酈和裴鈺安在回京途中都教過他叫祖母,阿遠會這個稱呼,他重重叫一聲:“祖母。”


  這聲祖母讓昌泰郡主回了神,她快步走近阿遠,細細瞧瞧他,又看看雲酈:“好孩子!”


  許久後,她擦擦眼淚,問雲酈:“這兩年你都去哪兒了?”她現在才有精神關心關心雲酈的去向。


  怎麽回答昌泰郡主,裴鈺安曾叮囑過雲酈,不能讓他娘知道是她自己走了,雲酈想都沒想,就將當初準備的那套說辭拿了出來。


  她當初墜崖被人所救,然後失憶,和救命恩人去了西洲,這次裴鈺安恰好在西洲遇見了她,她就恢複了記憶。


  這話如果仔細去查肯定能夠查到不對的事,現在昌泰郡主確定雲酈是活生生的雲酈,阿遠是她的孫子,隻要裴鈺安能康複,她不想關心太多。


  看著阿遠看了許久,昌泰郡主頓時有了精神。自那夜宮變後,裴鈺安生死未知,昌泰郡主除了裴鈺安和裴意朵兄妹,其他事都不上心,更別提整頓奴仆,料理事務,國公府其實一團亂。想在,想到阿遠,昌泰郡主恢複泰半精力,她要去整頓府務,處理奴仆。


  阿遠雖然年齡小,不知發生什麽事,對人的情緒卻有感覺,許是國公府現在氣氛消沉,他沒從前好動。


  晚上,他也沒鬧雲酈,雲酈讓他睡覺,他就乖乖閉眼。


  確定他睡著,雲酈輕手輕腳地捏好被子,退出耳房,去了隔壁,她立在床前叫了裴鈺安幾聲,他依然沒反應。


  雲酈不困,便坐在他床頭。


  窗牖外皎月漸漸升高,寂靜的廊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雲酈扭過頭往外看去,扁餘跟在個青年背後入內。


  青年著暗紫常服,身形高大,樣貌剛毅。


  雲酈不認識他,扁餘瞧見雲酈看來,大拇指往上指了指。


  雲酈瞬間明悟,她起身準備行禮,剛屈膝,趙旭忙道:“不必行禮,我來看看臨嘉。”


  趙旭早兩日就想來,可陛下薨逝,二皇子黨羽甚眾,雖宮變那夜,二皇子死,黨羽再成不了氣候,但等他處理的事情接憧而至,每日隻能詢問太醫裴鈺安的情況。


  他大步上前,見裴鈺安眉目蒼白,他皺眉問:“今日太

  醫們怎麽說?”


  “太醫說世子的低熱未退,仍然處於危險期。”雲酈吸吸鼻子,盡可能語氣沉穩,“但這是第四日了,世子脈搏已逐漸平穩,太醫說平安的可能性很大。”


  趙旭聽後,安靜須臾,他看向雲酈道:“你是雲酈?”


  趙旭雖未登基,這兩日百官已稱之為陛下,貴為天子,他竟知道她?


  不等雲酈答話,他負手朝外看去,“你今日把阿遠也帶來了?”


  雲酈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情緒:“是。”


  趙旭情緒更複雜,他低眸看著雲酈:“臨嘉曾托我照顧你。”


  雲酈微微抬頭,趙旭知道裴鈺安有個心底人,他也曾好奇是什麽樣的女子能逼的他神魂顛倒,痛失冷靜,臨嘉平日裏性情溫和,不喜獨食。當初看中劉青燕的少年心思都和他分享過,但這位雲酈姑娘,是當初她墜崖後,他才知道她的名字,才知道他這麽在乎一個女人。


  臨嘉不樂意提起她,是因為他特別喜歡的人他就想偷偷藏起來,不被外人所知,一個人獨占。


  “這次他從西洲回來後,他提起過你。”臨嘉性子謹慎,可沒法說萬無一失,但這次因這位雲酈姑娘,他可是把方方麵麵的可能都考慮進了。


  比如現在,他生死不知的情況。


  “他說要我瞞著昌泰郡主,不讓她發現你和阿遠,求我能力範圍內多看顧看顧你。”趙旭歎口氣,現在情況和臨嘉叮囑的背道而馳,他看著雲酈眼下烏青,承諾道,“若是……,你可以讓扁餘尋我。”


  雲酈低下頭道:“多謝陛下。”


  趙旭在裴鈺安房間裏呆了會兒,起身離開,雲酈送他出了院子,然後回到房間,裴鈺安依舊沒有醒來的預兆,她摸摸他額頭,溫度略高。


  幾位太醫就守在隔壁房間裏,大半個時辰過來瞧一次。翠屏走到雲酈身邊道;“姑娘,你睡一會兒吧。”


  雲酈安靜良久,撐榻起身,去了隔壁耳房小憩。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再喊世子不好,她急匆匆起身,太醫們臉色如喪考妣,戰戰兢兢道是他們無能。


  滿屋子都是低低的哭聲,她遊魂一般挪到床頭,他臉色死白,體溫迅速下降,身體僵硬。


  畫麵一轉,不知過了多少年。


  她抱著阿遠和青年有說有笑,心情歡愉,玩樂時,她叫了聲夫君,青年抬起頭,是張陌生臉龐。


  “雲姑娘,雲姑娘,世子醒了。”雲酈眉頭緊擰,閉著雙眼,耳邊忽地有急促聲音傳來,她身體不受控製,掙紮半晌才睜開眼。


  翠屏臉上滿是喜悅:“世子醒了!”


  雲酈略有怔愣,然後掀開被褥下床,她合衣而眠,趿上繡鞋便匆匆往隔壁去。


  雲酈躺的不久,不過一個時辰,冷月依然高掛昏暗天穹。


  裴鈺安這次很清醒,甚至還能說話,昌泰郡主守在他榻前問道:“臨嘉,你感覺如何?”


  裴鈺安躺在床上,神智清醒:“還好。”


  昌泰郡主忙點點頭。腳步聲響,她轉過頭,見雲酈站在隔扇門,忙揮手道:“雲酈,快過來前來。”她又問小公子在哪?

  翠屏應話:“小公子剛剛睡著不久。”


  “那先別叫他,他年齡小。”


  聽到小公子,裴鈺安眉頭微微下壓,他偏過頭,對他而言,臥室前方鵝黃色衣裙最顯眼。


  雲酈緩步過來,裴鈺安手撐床榻想坐起,昌泰郡主忙道:“別動,壞了傷,口。”


  裴鈺安感受到胸口傳來的撕痛感,他再度躺好,雲酈走到他榻前,兩人目光相遇,雲酈低低叫道:“世子。”


  裴鈺安想說話,但身體虛弱,沒等死再出聲,重新昏睡過去。


  昌泰郡主急急看向太醫,雲酈眼神也慌亂地落在太醫身上,太醫們解釋道:“世子能醒就是個好兆頭,若明後日,世子傷情沒有惡化,好生修養幾月,定能痊愈。”


  昌泰郡主一喜,雲酈抿抿唇,看向榻上睡夢中也擰著眉頭的男人。


  裴鈺安再次醒來是在黃昏,裴鈺安經不得鬧,阿遠也乖,拿著他的奶犬玩偶靠在雲酈身邊,不發出鬧騰聲音,目光直勾勾盯著他爹。


  這時候,阿遠一驚,大聲道:“動了!”


  裴鈺安垂在腰側的修長手指動了動,雲酈心頭一緊,下一瞬,裴鈺安果然緩緩睜開眼。


  阿遠坐在圈椅上,腦袋朝裴鈺安伸出去,奶聲奶氣道:“爹爹。”


  裴鈺安這幾日時常昏迷,可有些時候雖沒睜眼,意識是有的,他能聞到他濃鬱藥味裏淡淡的桃子香,偶爾也能聽到昌泰


  郡主和太醫們講話,有時候還有阿遠奶聲奶氣的說話聲。


  但更多時候,他覺得是在做夢,這都是夢裏聲音。


  直到現在,意識清醒,他看看阿遠,微抬起頭,衝雲酈問:“你怎麽把阿遠帶回來了?”現在他醒了但他不敢保證自己徹底平安,若是還有意外,即使他以防萬一拜托過太子照顧她們母子,可昌泰郡主知道阿遠的存在,必不會放棄。


  鎮國公是個好位置,物質上不能虧待阿遠,可雲酈若是留在府中,就是寡婦,熱鬧宴會靚麗衣裳在和她無緣。何況若是沒了他,他清楚比起留在京城,她定更想去西洲。


  雲酈聽到他這麽問,她濃密的眼睫垂下,裴鈺安氣色不好,說話的中氣也不足,雲酈倒杯水來,拿了小湯勺吹涼喂他。


  裴鈺安目光繼續盯著她。


  雲酈歎口氣,現在腦子還是蒙的,裴鈺安不說她都沒去想,他現在問了,雲酈生鏽的腦袋緩慢轉動。


  雲酈理智地去分析,如是裴鈺安真有個好歹,阿遠被昌泰郡主所知,她定不能帶他回西洲,回姐姐的身邊。


  讓她離開阿遠獨自回西洲,她會舍不得阿遠,最好的是裴鈺安的安排。


  她偏頭,眼睛黑黝黝的小阿遠盯著她手裏的開水,雲酈垂眸看裴鈺安,認真回他:“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把阿遠帶來了。”


  裴鈺安臉色微白,目光鎖住她,他身上不僅有濃厚的藥材氣息,還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雲酈輕聲道:“世子,我也不是能永遠理智的。”


  尤其是當你不知生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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