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翻車進行時六
裴鈺安看了雲酈好一會兒,方才挪開目光,洗漱之後,徑直離開屋子。
小阿遠見裴鈺安出去,難得有些依依不舍,咿咿呀呀衝他伸出手,明顯還在懷戀方才的快樂,甚至見裴鈺安沒帶走他,他還拍拍雲酈胳膊,示意娘親跟上。
雲酈拿細軟棉布輕輕擦拭他唇角,歎氣道:“既然想要爹爹陪你玩,你總得學會叫人吧。”
“來,跟娘學,爹爹,爹……爹。”雲酈示範嘴形。
小阿遠聰明地叫:“娘,娘。”
雲酈再度沉默了下,她無奈地點點小團子額頭:“你學其他字不是挺快的嗎?怎麽爹爹兩個字就是不會。”在陳家時候,教他叫趙漁姨姨,小澤林哥哥,這小崽子明明很快就會了。
小團子眨巴眨巴濕漉漉的黑眼:“娘,娘。”
雲酈再教他片刻,依舊毫無收獲,她讓林媽媽看著他,示意阿如跟她過來:“阿如,拿麵鏡子來。”
阿如拿著一塊兩巴掌大的銅鏡跟雲酈走到床頭,雲酈昨夜幾乎隻睡了半個時辰,這段時間她休息本來就不好,心裏還有事,腦袋就有些酸脹,她揉揉額頭,然後解開衣裳,讓阿如將銅鏡對著她後背。
阿如舉著銅鏡愣了愣:“姑娘,你後背什麽時候多了個安字。”
透過略偏黃的銅鏡,雲酈能瞧見左側蝴蝶骨處多個鮮紅安字,字印在她雪白皮膚上,甚是顯眼,雲酈借銅鏡觀察那字良久良久。她雖然昨日從筆畫琢磨出不是鈺字,但今兒親眼所見,果然如此,不由抿了抿唇。
她摸摸臉,裴鈺安到底對她不夠狠心。
“姑娘,這地方有些紅腫,我拿冷帕子給你敷一敷吧。”阿如道。
雲酈攏好衣裳,應了聲好。
然後她安靜了片刻,又轉頭看向靠窗軟榻,小團子也正朝她看來,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雲酈抱他。雲酈看著他那張臉,起身走向他,剛起身雙腿就發軟,阿如眼明手快扶住雲酈:“姑娘,你沒事吧?”
雲酈穩穩身形,雖身體有些不舒服,可似乎不是大問題,她正想搖頭,突然不受控製地往旁邊倒去。
“姑娘。”阿如急道。
——
午後,裴鈺安從外頭歸來,院子裏靜悄悄
的,他皺了皺眉,徑直走入臥室,臥室也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小公子呢?”他冷聲問。
翠屏答道:“小公子正在午睡。”
裴鈺安嗯了聲,頭疼地在圈椅上坐下,翠屏斟酌道:“世子,雲姑娘病了。”
裴鈺安手指一僵,慢慢地抬起頭,翠屏解釋道:“方才已經請大夫看過了,大夫說雲姑娘是身體虛弱,勞累過度所致。”
身體虛弱,勞累過度?
裴鈺安冷下臉,靜坐良久,忽地起身,倒沒去最南邊的那間廂房,而是徑直去了小團子所在房間。小團子正在午睡,林媽媽和那次他找來的婢女守在床邊,見裴鈺安入內,立到床邊,兩人頓時身體發僵。
恰在此時,小團子似乎睡醒,他揉揉眼睛睜開,目光恰好落在裴鈺安身上,他盯著他看半天,眼神忽地往別的地方轉去。
“娘,娘。” 小團子剛醒後的聲音還帶著一股惺忪。
他娘自然是不在的。
小團子找了娘親片刻,沒找到人,倒也沒哭,眼神又落在裴鈺安身上。裴鈺安在床頭坐下,他似乎吸引了小團子的興趣,小團子翻個身,往裴鈺安膝蓋爬去,裴鈺安腰間墜了塊白玉麒麟佩,小團子特別不客氣的趴他腿上,摸了又摸。
時不時還衝裴鈺安伸出手,指指他腰間白玉佩,裴鈺安伸手,解下玉佩,遞給小團子。
小團子卻搖搖頭,示意他不要。
玉佩放到一邊,裴鈺安望著他道:“既不要,為何做出一副喜歡的樣子。”
此話一出,裴鈺安眉心微擰,倒是覺得遺傳可怕,和他娘性子極像。
索性小團子沒聽懂這句話是何意,他衝裴鈺安道:“娘,娘。”
許是他叫的娘太多了,半個時辰後,裴鈺安從小團子臥室離開,不由自主地朝最南邊的廂房看去。
俄頃,他緩步走去。
屋子裏靜得針落可聞,阿如守在雲酈床頭,聽到腳步聲,赫然起身。裴鈺安緩步到床頭,雲酈臉色慘白,就像是冬日冷雪鑄就,似乎不需要他再動手,下一瞬,她就會徹底倒下,再不會醒來。
裴鈺安立在兩尺開外,瞧她良久,猛地皺眉轉身離去。
雲酈再次醒來是在晚間,阿如端了藥來,雲酈嗓子有些幹澀,她邊
喝藥邊問了問小團子的的情況,阿如告訴她不必擔心,小公子已經入睡,而後話音一轉。
“姑娘,今兒午後他來看你了。”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雲酈擱下白瓷藥碗,阿如看了看外頭,小聲道:“一聲不吭地在姑娘床頭站了一個多時辰。”
雲酈聞言,往外看去,此時金烏已經落下良久,冷月靜靜地懸掛天穹,雲酈低下頭,半晌一言未發。
雲酈養了兩日,第三日就好得差不離,早晨便早早起來,做了水晶蔬菜包,胡辣湯,羊肉燒麥,和西洲特產奶酥。
裴鈺安看見這幾樣早點皺了皺眉,用過早膳後,他今日沒出門,他房間裏獨坐良久,而後冷聲命令道:“去把她給我叫來。”
片刻後,雲酈就被翠屏帶到了裴鈺安門前,雲酈抬腳進去,裴鈺安並不曾在外間。雲酈穿過漆紅的隔扇門,走到內室,然後呼吸就是一滯,裴鈺安坐在圈椅上,手上拿著一封信,身旁矮桌放信一封,兩封信都有些皺巴巴的,但依然能清晰地瞧見字跡。
雲酈心口一抖,她小聲說:“世子,這信當不得真的。”
裴鈺安抬起頭,麵無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寒意。
雲酈忙解釋說:“我雖然給姐姐寫了這封回信,說斷的……幹淨,但我沒讓護衛送走,我,我隻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裴鈺安垂下眸,淡淡地道:“撒謊。”
雲酈掙紮:“這事我沒撒謊,不然護衛就在院裏等著,我寫好了為什麽不立馬送出去。”
雲酈不是徹底沒心的人,隻是她很吝嗇她的感情。裴鈺安能在姐姐做了那些事的情況下,還鍥而不舍繼續堅信她活著,不放棄找她。
雲酈不覺得是趙漁露餡太多,而是裴鈺安對她活著這件事太過執拗,哪怕隻有一丁點可能他也絕不放棄。
裴鈺安表情晦澀難辨,雲酈聲音低低地開口道:“姐姐從小養我長大,我好不容易再見到她,我不想離開她。”
裴鈺安卻越聽聲音越冷:“你可以直說你要走。”
雲酈小聲翼翼地開口道:“你會讓我走嗎?”
裴鈺安驟然抬眸,目光如炬,雲酈沒躲著他的視線,麵對裴鈺安,她心裏畢竟是有那麽點愧疚的。
“滾出去。”
裴鈺安覺得他就不應該搭理她,這種騙人騙心的小騙子,就應該狠狠地收拾她。
“我滾了你會開心點嗎?”
“不會。”
雲酈沉默半晌,輕聲問:“那世子,我要怎麽做,你才能開心些?”
裴鈺安抬起頭,眼神落在她身上,他嗓音冷寒地道:“你做什麽,我都不會開心。”
雲酈一怔,水汪汪的眼睛望著裴鈺安,裴鈺安看她兩眼,猛地起身離開內室,雲酈忙跟著他,就見裴鈺安穿過小院,往前院去。
雲酈跟他走到月洞門口,守門的女護衛攔住她,雲酈不能出去,她隻好望著裴鈺安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雲酈才轉身去小團子的房間。
阿如正喂小團子魚湯,雲酈伸手接過阿如手裏的小勺,林媽媽在一旁道:“姑娘,小公子這兩日都沒喝奶水了,你要不開個回奶藥。”
這兩日雲酈病了,雙目緊閉,躺在床上,小團子看看他娘,倒是很懂事的再沒纏著她。
兩日下來,既不曾喝母乳,估摸也能斷奶了。
雲酈想了想,往門外看了眼:“緩緩吧。”
林媽媽也就這麽一說,見雲酈不願意也就算了。
小團子喝過魚湯,小手不安分地攥著雲酈裙擺往外:“娘,娘!”
“現在外頭太陽大,可不能出去。”
小團子眉頭一皺,不放棄地再往外指:“走,走。”
“等到黃昏,娘抱你去院子裏玩。”說著她長長地歎口氣:“不過娘現在也就能帶你到院子裏走走,阿遠,你怎麽就學不會叫爹爹呢?”
她不懷希望地拿起一個奶犬形狀的玩偶,哄著他叫:“阿遠,叫爹爹。”
奶犬玩偶就雲酈巴掌大,白毛黑點,眼是水汪汪的褐色,傻兮兮看人,前爪拿著一個小毛球,表情異常生動,是雲酈給小團子做的玩偶中她最滿意的一個。
小團子也甚是喜歡這個玩偶,他看玩偶一眼,渴望地道:“娘!”
雲酈搖搖頭,遞給他將玩偶,小團子接過玩偶就愛不釋手,雲酈鍥而不舍道:“爹……爹。”
半晌過去,小團子玩著玩偶,沒任何反應,雲酈都不抱希望了,這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小奶聲:“爹爹。”
雲酈愣了愣,激動地盯著小團子。
“阿遠,你再叫一句爹爹。” 雲酈興奮地說。
小團子低頭把玩奶犬玩偶,再叫:“爹爹。”
“爹爹!”
雲酈忍不住往門口望了眼,可惜的是裴鈺安現在已經出門,不過想到他不久後就要回來,雲酈繼續教小團子練習叫爹爹。
裴鈺安一個多時辰後就回來了,也正是午後,日頭火熱,雲酈沒抱小團子出門,自己迎了上去,裴鈺安冷冷地掃她一眼。
雲酈笑著說:“世子,阿遠今日會叫爹爹了。”
裴鈺安腳步微頓了下。
見他還是繼續往他臥室走,雲酈連忙伸手拽住他衣擺,裴鈺安冷眉看她,雲酈柔聲道:“阿遠也是你兒子,他叫了好久的爹爹。”
裴鈺安居高臨下地望著雲酈,提醒自己她這句話倒是沒錯,不管怎麽說,阿遠還是他的孩子。
他往阿遠的屋子走,雲酈忙跟上他的腳步。
進了房間,阿遠正坐在榻上,手拿著奶犬布偶,雲酈過去抱起他,走到裴鈺安跟前提醒他道:“阿遠,爹爹來了,我們叫爹爹。”
小阿遠看看雲酈,又扭頭看看裴鈺安,握緊奶犬玩偶,頭埋在她肩上,“娘,娘。”
雲酈對裴鈺安安撫地笑笑,又柔聲哄小團子,“阿遠,你想不想爹爹帶你出門啊,來,叫爹爹。”
小團子聞言,扭頭看了看裴鈺安,然後扭過頭看雲酈,脆聲道:“爹爹。”
裴鈺安藏在袖子裏的手動了動。
雲酈臉色微喜,這時候,就見小團子拿高手裏的奶犬玩偶,認認真真地盯著它,衝它道:“爹爹,爹爹!”
雲酈渾身一僵,有些不敢看裴鈺安的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雲酈:崽啊,你還不如不會叫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