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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欲迎還拒的第三十六天

  雲酈眉心皺了皺,但她不信神佛,倒也沒有想法。她偏眸看向裴鈺安,他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兩人辭別大和尚,步行下山,走到一半,雲酈似是忍不住,低聲問道:“哥哥,剛剛那大師傅說的話……”


  裴鈺安略猶豫了下,而後堅定地道:“他自然是看錯了……”


  別的不說,他不可能會娶雲酈,若他真要娶一個婢女,昌泰郡主鎮國公都不會願意,而昌泰郡主那身體,恐怕受不得大刺激。


  他的婚事,不隻是他一個人的婚事,是很多人的事。


  雲酈見他似有遲疑,她垂下頭,輕輕地勾了勾唇。


  當日耽擱,裴鈺安第二天便投入絲綢商人人設中,繼續暗訪私茶一事。本著人設,裴鈺安先去綢緞莊轉了半晌,而後轉頭去陸家茶行,按照徐墨重財的設定,私茶生意可是大賺,他心裏便對它十分上心,經常會來茶行走一走,是以陸家茶行的人已經很熟悉他,笑嗬嗬地稱徐公子。


  就在裴鈺安檢查新送進來的茶葉時,一小廝前來道:“徐公子,我家公子有請。”


  小廝口中的我家公子指的是陸紛。


  裴鈺安打起精神,和小廝進了後院,平日裏陸紛處理事情的房門大開,裴鈺安闊步入內。


  “徐賢弟坐。”陸紛合上茶蓋,茶蓋裏裝的是新炒過的碧螺春。


  “不知陸兄有何事安排?”裴鈺安在南窗下的圈椅落坐。


  陸紛拎起紫砂茶壺,斟了杯新泡的碧螺春,擱在裴鈺安身旁小桌上,方才道:“實不相瞞,為兄今日是為我那小弟而請賢弟。”


  “陸霽?”


  陸紛笑笑,在隔壁那張椅子坐下,“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裴鈺安盯著陸紛的目光突然鋒利。


  “徐賢弟,不知陸家和徐家可有這個緣分?”


  裴鈺安收回眸光:“家妹年齡尚幼,婚配之事尚早。”時下女郎多十七八九出嫁,二十左右也並非沒有。


  “看來徐賢弟但是頗疼幼妹。”陸紛狀似無意。


  裴鈺安笑了下,語氣同樣別有深意:“陸兄有陸霽這個弟弟,應該能懂為兄之心情。”


  陸紛自然明白裴鈺安的深意,意思是不要拿他家妹威脅他,

  因為他也有同樣的弱點。


  但陸紛終於對裴鈺安再放下部分戒心,他不怕人貪,不怕人狠,可他怕人沒弱點,徐墨有弱點,自然也有掣肘他的把柄。


  他親熱地說:“徐賢弟品品新收的茶,看看味道如何?”


  裴鈺安端起茶杯,氤氳白霧遮住他的眉眼,他當然揣測出了陸紛心裏不會同意和徐家做親,老謀深算的陸紛將陸霽養成那般性子,便知他是不欲有他這樣不幹不淨的舅兄。


  今日提此事,想必一是因為對陸霽有個交代,二是想再次試探徐秀秀在徐墨心中的地位。


  他不介意扮演個在乎妹妹的好兄長,因陸紛需要他的弱點。


  而他同樣對查私茶一案也有了把握,陸紛對陸霽的疼愛不是裝出來的,既如此,比起他,他才是真正有了控製陸紛的把柄。


  他放下青瓷茶杯,笑道:“味道甚好,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辭別裴鈺安,處理完茶行的事,陸紛歸家時難得在大門口遇見陸霽,他幼年常在門口眼巴巴地盼他歸家,年歲漸大,卻很少做這樣的事。


  “大哥。”陸霽衝到他跟前,“你……你今日和徐大哥提了嗎?”


  他抓了抓頭發,明亮的眼中全是期待。


  陸紛清楚地意識到陸霽已比他高出小半頭,肩寬背闊,看起來比他要可靠的多。


  他瞧了他眼,提步走進大門。


  “哥,大哥。”陸霽立刻追上去,圍著他道。


  穿過影壁,陸紛停下腳步,略抬起頭,對上陸霽雙眼。


  “哥……”


  “徐墨不同意這門婚事。”


  陸霽臉色笑容凝固,陸紛歎了口氣,“徐墨說他妹妹年齡小,暫時不考慮婚配。”


  陸霽臉色稍緩,“原是這般,她才十六,的確年齡小,我可以等她。”雲酈的徐秀秀身份要比她本來的年齡小一歲。


  陸紛想了想,還是不願意陸霽繼續沉迷其中,他沉聲道:“陸霽,你怎麽不明白,徐墨那是婉拒之意,他不想你當他妹夫。”


  陸霽僵在原地,表情似是難以置信,最後他咬牙問:“他沒問徐姑娘的意思?徐姑娘也拒絕我了嗎?”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姑娘既然父母不在,他身為兄長自能為她婚事做主。”


  陸霽呆立須臾,心一狠道:“我要去問問徐姑娘的意思。”


  話罷,他像是一陣風,飛快地竄了出去。


  管家見此,擔憂地道:“大公子,就讓二公子……”


  “派人跟上他,至於他要問,便讓他問吧。”喜歡人的滋味他比他要感受的多,如果不讓陸霽去這一趟,以後心裏總要記掛。


  何況,他也該受點磨礪,這世上的東西不是他想要就得有的,以前他不忍心讓陸霽學的東西,便讓他們教會他!


  陸霽到了徐家的消息,雲酈先得知,裴鈺安並未歸來,管家說他十分急切地想見雲酈,雲酈好奇到底是什麽事,便讓人請他去花廳,花廳四麵無遮擋,適合他們這種見麵的情況。


  到了花廳便見陸霽在亭子裏走來走去,麵色憂慮。


  雲酈略好奇地道:“陸公子,你有什麽事?”說著雲酈使喚丫鬟上茶。


  陸霽哪裏顧得上喝茶,自雲酈進來,他的目光便牢牢地鎖在她身上,可我了半天,依舊一個字沒說出。


  雲酈給他倒茶,越發奇怪:“陸公子,你到底有什麽事?”


  陸霽閉了閉眼,狠下心道:“徐姑娘,我今天托我哥向你兄長提親,可徐大哥拒絕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裴鈺安剛從外歸來,便聽見仆人說陸霽來了,雲酈正在花廳裏招待他,他腳步匆匆地走近花廳前麵的假山前,便聽見陸霽直白地問。


  他的目光下意識落到雲酈身上。


  隻見雲酈目落訝然,愣了半晌,才垂下眸低聲道:“我哥哥還沒和我說。”


  陸霽急急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那你的意思呢?你願意……嫁給我嗎?”


  裴鈺安腳步動了下,下一瞬,他收回腳步,定定地立在假山後,花廳四麵無遮擋,憑他的耳力,雖距離有些遠,可還是能看見聽見兩個人的言行。


  雲酈怔了下,旋即避開陸霽的目光,“陸公子,我父母不在,婚姻一事自然是聽我大哥的。”


  陸霽急急地繞到雲酈跟前:“我問的是你願意嗎?”


  雲酈聞言,卻將頭垂的更低了。


  裴鈺安看著這一幕,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而陸霽見她不應,卻以為她的心裏也是有自己的,他緊緊繃著的身體放鬆下來:“徐姑娘,你放心,我會讓徐大

  哥看見我的誠意的。”


  他說罷便轉身就要走。


  裴鈺安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而雲酈見他如此,心裏歎了口氣,看來沉默的婉拒是會被這小子誤會的。


  雲酈抬起頭,明亮澄澈的杏眸對上陸霽,她低聲道:“陸公子,我隻拿你當兄長。”


  裴鈺安握緊拳頭的手驟然一鬆。


  她說的清晰而堅定,陸霽想辯駁都辯駁不了,他愣愣地站在花廳裏,九月末的冷風吹來,他隻覺得自己心透涼。


  半晌後,雲酈垂下眸,是真的有些不忍心地道:“陸公子,若是沒事,你請回吧。”話罷,雲酈轉身便要離開。


  這個時候,她餘光忽然瞥見假山後靛藍色的衣角,雲酈的腳步突然頓了下,而後繼續往前走。


  陸霽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眼見雲酈要走下花廳,他疾走幾步,叫住她:“徐姑娘。”


  雲酈回頭輕聲問,“陸公子,你還有什麽事嗎?”


  陸霽額上青筋跳動,他深吸了口氣,看著前方娉婷嫋娜的雲酈,忍不住問道:“那你想嫁什麽樣的人?”


  雲酈沒吭聲,不留痕跡地往假山後瞥了眼。


  陸霽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雲酈似是被他看到受不住了,或者不忍心少年失落,她柔柔地開口道:“我也說不清想嫁什麽樣的人,但硬要要個標準的話,我喜歡我哥哥那樣的男子。”


  她彎起了眉眼,翹起了朱唇,整個人變得輕盈明朗,仿佛在訴說一樣極其讓她歡心的事,“我希望他能像我哥哥一樣,成熟穩重,冷靜自持,溫柔謙和。”


  “我喜歡那樣的人,能給我遮風擋雨人,在我不開心的時候,能給我買我喜歡的玩意,做他不願意但是能讓我開心的事。”


  “陸公子,我喜歡那樣的人。”


  她迎著陸霽灼熱的目光,眼神清澈,仿佛一汪清可見底的泉。


  裴鈺安看著那汪泉,心跳卻猛地快了快。


  “陸公子,你可以回去了。”雲酈再次道。


  可陸霽卻一直沒有動,隻是直直地看著雲酈,雲酈歎了口氣,想要再度說話,這個時候裴鈺安理了理衣擺,從假山後出來。


  雲酈一愣:“哥哥?”


  陸霽也看向裴鈺安,呐呐地道:“徐大哥。”


  裴鈺安掃了眼雲酈,而後幽深眸光凝向陸霽,“陸霽,該問的話你問完了,你該回去了。”


  陸霽心有不甘地看向雲酈,雲酈卻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裴鈺安見狀,仿佛隨意地往前走了一步,卻恰好擋住陸霽看向雲酈的視線。


  陸霽低下頭,駝著背似地遠去了,但走了沒幾步,他突然轉過身,目光炯炯有神:“我會努力向徐大哥學習的。”


  雲酈一怔,驚詫地抬起頭。


  “徐姑娘,雖你現在不喜歡我,但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穩重成熟,為你遮風擋雨。”


  “徐姑娘,你等著。”他擺了擺手,夕陽下笑得燦爛誠懇。


  雲酈似是呆愣住,傻傻地看著陸霽遠去的背影,裴鈺安麵色複雜地目送陸霽離開,然後他便瞧見雲酈愣愣地看著陸霽遠去的方向。


  “秀秀!”他聲音略沉。


  雲酈依然傻乎乎地看著陸霽遠去的背影,裴鈺安又重重地叫了她幾聲,雲酈才忙回過神。


  裴鈺安口氣略冷:“陸霽年齡小,做事隻憑衝動,什麽都沒有便向姑娘提親,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他用了花言巧語這個不正確的詞。


  “不會的,不會的。”雲酈連忙擺手道。


  裴鈺安審視她的舉動,仿佛要看清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半晌後他對雲酈道:“你跟我來書房。”


  雲酈跟著裴鈺安離開花廳,往他的書房走去,但沒走幾步,雲酈便不由自主地往陸霽的方向看了看。


  裴鈺安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等到了書房,書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會有探子,裴鈺轉身,雙目直直地射向雲酈,直接說道:“我最近已掌握了許多陸紛和私茶有關的證據,他背後人我也隱隱有了猜測,隻是江州還有個隱藏的秘密尚未得出,陸家人才暫時逍遙在外,否則……”


  他沒說完,雲酈已經懂了裴鈺安的意思,否則陸家已經收押入獄。


  她猛地低下頭,低聲道:“世子,奴婢知道的,奴婢知道……陸霽下場可能不會很好。”


  她很勉強地笑了下,“奴婢承認我是有些將他當成朋友,為他難過,但世子你放心,奴婢不會耽擱你的正事……”


  她雙眸略有些泛紅,音色越發低小,裴鈺安按了按額頭,雲酈心地柔軟善良,或許最開始他就應該嚴厲拒絕他們往來。


  裴鈺深吸口氣,“你這段時間不要外出了。”


  雲酈她努力地掩飾住自己的失落和難過,重重地嗯了一聲。


  裴鈺安看著她纖瘦遠去的背影,卻忍不住突然叫住她,“雲酈……”


  雲酈回過頭。


  裴鈺安狀似無意地道:“你剛才對陸霽說你喜歡……”


  “奴婢說那些話,是想打消他的念頭,畢竟世子你的性格和他截然不同。”雲酈輕輕地道。


  裴鈺安收回視線,淡淡地嗯了聲。


  雲酈見他不再多言,便抬腳離開書房,隻離開書房後,雲酈垂下眸,因她的美貌對她示好的男子自然不少,可陸霽卻是其中最天真真摯的。


  即使這份赤誠熱忱,或許維持不了多久。


  可現在,她是真的有些喜歡這份真心。


  可是,很多東西不是她喜歡就能有好結果的,陸霽善終的可能性極小,思及此,雲酈搖搖頭,將陸霽搖到自己腦子外麵,而開始想裴鈺安。


  陸霽對裴鈺安可謂推心置腹,肝膽相照,但裴鈺安依舊理智。


  雲酈心裏歎了口氣,其實倒也不意外,裴鈺安是個極克製自律的人。


  他做事,隻做對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他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他是來查案的人,處理私茶涉案人員,雖然陸霽天真單純,不曾做任何惡事,雖然陸霽對他推心置腹,視若兄長。可他能理智地認知到,若是他真因私交而網開一麵,恐怕回京之後他也不能善了,所以哪怕他其實對陸霽隱有同情,都克製住了。


  就如同他對她的感情一樣。


  當開始萌芽,他意識到,甚至他還沒意識到,他的理智便會先去克製壓抑。


  因為理智覺得不合適,不應該。


  但越是這樣,雲酈便越發期待,是人都有欲望,裴鈺安壓抑的欲望到底有多濃,她真的很想知道。


  想著間,便見扁餘匆匆自身邊走過,飛快竄進書房,對著裴鈺安耳語幾句。


  雲酈抿了抿唇,現在她不太想關心私茶的事,她腳下的步子加快,匆匆回了房間。


  而此時,扁餘給裴鈺安說的卻不是私茶的事,卻是前幾日失蹤那個探子回來了,其實也不是失蹤,而是他發現了江州的驚天大

  秘密,江州城北五十裏外的走馬山,藏著一座金礦。


  而探子則是因發現金礦,加上走馬山戒備森嚴,一時才沒能準時出來,發出信號。


  “金礦?”裴鈺安愣了愣,起身擰眉問道:“金礦麵積多大?有多少人手。”


  探子道:“依屬下查勘,約摸十畝地,人手近千。”


  此時裴鈺安終於明白江州少的人去了哪,原來都是去挖黑礦,此事不宜打草驚蛇,裴鈺安略作忖度,而後對扁餘道:“我們去一趟走馬山。”


  走馬山是座深山,附近十公裏內並無居民,其實五六年前有的,但因附近人口老是失蹤,有熊吃人的傳聞,再加上所謂高僧說走馬山位置不好,不適居人,村民便遷走了。


  裴鈺安幾人做了準備,第二天黃昏出發,夜裏便到走馬山,在走馬山小心藏匿兩日,裴鈺安發現走馬山的確和探子描述無二,戒備森嚴,七步一崗,若不是他們本就就是查案中的佼佼者,恐怕走進走馬山時,便會被人發現。


  兩日後,數次險些被走馬山巡邏的人發現行蹤後,裴鈺安終於大概摸清了走馬山的較具體的規模,也確定走馬山和陸紛、江見寒脫不了幹係。


  幾人立刻回了江州,裴鈺安擰眉半晌,直接對扁餘道:“去給蔣同知遞個信。”


  他參與到陸紛私茶一事後才知道他們經營私茶已有七年,七年而不事發,這背後的水極深,若不是幾個月前新上任江州同知的蔣平察覺不對,向上密函,還不知這私茶還會被遮蓋多少年。


  說起來,也怪江見寒在江州根值十年,以為一切盡握手中,且因江州東近海,蔣平這個同知負責海防,海盜一事,和江州內政幹涉不多,加之或許他們以為多一個人知道風險便多一分,不曾拉攏蔣平,當然蔣平的性格拉攏也是無用,但最終蔣平覺察到了江州私茶。


  不過金礦的事蔣平也一無所知,要去包剿金礦,估摸還需要蔣平的人手。


  但如今知道私茶後麵的秘密是金礦,裴鈺安心稍定,直接對常餘吩咐道:“去吩咐陸家的探子,今夜搜尋陸紛書房,最好是能找到他的賬本。”


  在私茶行當裏,裴鈺安已經打聽到了現階段能得到的所有消息,要真和他們


  背後的靠山見麵,恐怕得要兩三年。不過幸好如今他心裏已經有了幾個名字,而且也得知陸紛應該有份和京城來往的賬簿。


  隻是他怕打草驚蛇,因為陸紛書房他曾經偷偷去過一次,在他剛到江州的時。那夜他已極盡小心不挪動陸紛書房裏的任何東西,但第二天似乎陸紛還是察覺到,他書房附近的護衛再度加強,至此之後,裴鈺安便隻讓人盯梢。


  後來得知賬本極有可能在書房裏,裴鈺安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有金礦在,將江見寒陸紛一黨眾可一網打盡,既人如此多,總會有兩個藏不住真相,便不必瞻頭顧尾,可以直接去試一試陸紛。


  就算沒找到賬本,今日打草驚蛇後,說不準會露出別的線索。


  思及此,裴鈺安對扁餘命令道:“派人盯著陸霽……”他遲疑了下,還是神色冷靜地說:“若是陸紛察覺到異常,先將陸霽羈押!”


  “是,主子。”


  陸霽是陸紛的弱點,但有了陸霽,隻能說掣肘,他不一定能供出真相,那人背景極深,既如此,陸霽恐怕會擔心說了後陸霽結局更淒慘。


  及至扁餘退下,裴鈺安揉了揉這兩三日高速運轉的大腦,他頭靠在椅子上,想到私茶金礦陸家等人,腦袋越來越疼,他忽地起身離開書房,走出房門,裴鈺安又回頭往書房去,折身兩步後,他再度飛快掉頭,去了後院。


  到了雲酈的院子,雲酈正坐在葡萄藤下,手裏拿了本書,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上頭。


  裴鈺安慢慢走近她,卻發現雲酈眼睛雖然在書上,可心卻沒在書上,眼神半天都沒動一下,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裴鈺安輕輕地咳嗽了聲,雲酈聽到動靜,猛地起身,驚訝道:“世子,你怎麽來了?”


  “你在想什麽?這麽入迷?”裴鈺安皺眉道。


  “沒什麽沒什麽。”雲酈略顯驚惶地擺了擺手,而後見裴鈺安的手落在太陽穴上,雲酈趕緊道,“世子,是不是頭不舒服,奴婢給你按按。”


  裴鈺安這次沒有拒絕雲酈,直接在凳子上坐下。


  雲酈見狀,匆忙將話本子放在涼椅上,而後挽起袖子走到裴鈺安的背後,輕軟的手指落在穴位上,裴鈺安被那股淡淡的桃子香包圍,便覺得心


  裏舒暢了不少。


  雲酈的書放在涼椅上,他這個位置看不清寫的什麽,想到她剛才魂不守舍,他問了句:“你這是看什麽?”


  “話本子。”雲酈低聲道,說完她沉默了下,又忽然道,“世子,你是不是也覺得夫妻之情比子嗣重要?”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雲酈手頓了頓,而後垂眸說:“昨日奴婢看了個話本子,非常驚訝,裏麵的男主和妻子鶼鰈情深,至死不納妾,但因為妻子無子,最後他母親設計男主醉酒和別的女人有了肌膚之親,後來那女子懷孕,但男子依舊讓那女人打掉了孩子。”


  她遲疑了半晌,好奇地問,“如果你是男主,你也會這麽做嗎?”


  裴鈺安沉默須臾,答道:“就算沒有親子,族中子弟甚多,過繼也不會絕了香火。”


  他這也是想給雲酈灌輸些新的東西,瞧她因這話本子驚訝,便知雲酈的觀念也是子嗣重要。他承認子嗣是重要,可若夫妻恩愛,自然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她將來的丈夫若是因子嗣納妾,思及此,裴鈺安眉頭狠狠一皺。


  雲酈聞言,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裴鈺安扭過頭,卻見她的手正落在她的小腹上。


  裴鈺安雙眸一眯,眼神落在她小腹上,眼神突然銳利:“雲酈,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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