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早生華發

  腹隱隱作痛，閉著眼的我，仿佛看到了光影，光影中隱隱約約有個小小的人在朝我揮手。


  意識逐漸的清醒過來，越清醒，那個模糊的人影卻越模糊。


  痛，為什麽會這麽痛？

  不是身體。


  心，好痛。


  我突然想起來，是了，那個小小的人影，那個曾經如草芥般存在的孩子……


  無盡的心痛再次覆蓋過我所有感官。


  一滴清淚從眼角流出。


  隱約可以聽到熟悉的聲音：“醫生！醫生在哪？快叫醫生！她醒了！”


  我想睜眼，卻什麽也看不到。


  我想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意識再次陷入模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刺眼的白光讓緊閉著眼的我有點難受。


  我用力撐開眼簾，眼前是白茫茫的天花板，空氣裏彌漫著消毒藥水的味道。手有點脹，也有點涼，手背還傳來陣陣刺痛感。


  順著手臂，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床邊掛著的吊瓶。


  我突然意識到，此刻我正躺在醫院裏。


  我不知道我究竟睡了多久，渾身的骨頭就像是被拆卸重裝，痛的腦子裏一片混沌。


  等我終於記起之前發生的那些事，第一反應便是摸上我的肚子。


  我隻記得，那天我正滿心期待卓先生來救我的時候，被人一推，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孩子呢？

  我的孩子呢？

  他，還好嗎？

  雖然我心裏很清楚結果會是什麽樣的，但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的想法。


  我用盡全力挪動被子裏的手，緩緩地朝肚子摸去。


  平的。


  孩子……沒了。


  放在肚子上的手無力的滑了下來。


  如果不是之前的記憶太過刻骨銘心，我真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六個月了，在那麽多個孤獨的夜晚，都是他陪著我，我也曾想過要好好待他，讓他健康長大，可是現在，他卻連來這個世界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再次用力挪動手指，耳邊卻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舉動。


  “薑珂……”


  那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令我渾身猛地一僵，呆滯的目光漸漸凝實過來。


  我用力轉動脖子，緩緩朝著聲音來源看去。


  是他嗎？

  是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他嗎？

  在我的病床角落處，有個人正手撐著頭在打盹。


  剛才那一聲，隻是他的夢囈。


  是我的卓先生！


  可，這滿臉倦意，臉色灰白，好幾天沒刮的胡子拉碴，看起來分外憔悴的男人，哪裏還有初見時風流倜儻的模樣？

  以前的卓先生最在意襯衫要幹淨整齊，不能有褶皺，可是他現在身上的襯衫看過去像一周都沒有換過了一樣。


  他就這樣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頭睡著了。


  看到這裏，我的心一陣陣的揪疼！

  我就這樣癡癡的看著他，默不作聲。


  似乎是我的目光終於讓他感覺到了，他突然睜開眼向我看來。


  四目相對。


  我和他的再次見麵，仿佛隔了好幾個世紀。


  “薑珂……”他又輕聲喚了我一句，好似在確認我是不是真的醒了過來。


  我的目光讓他徹底反應過來，眼眸裏瞬間迸發出欣喜的光芒。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你等著，我馬上叫醫生！”


  激動的語氣也沒能掩蓋住其中的顫抖，我看見他探過身子，拚命地按著床頭的呼叫鈴。


  我有太多的話想問他，我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訴說，可此時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我的目光上移，落在他的頭發上，我手從被子抽出，吃勁想去撫摩，卻在快摸到的時候，被一種無以言喻的揪心痛給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