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夢境出口
暮秋聽得外邊傳來動靜,瞥了一下床上的人,暗自呸了聲:“算你運氣好。”然後瞧了眼四周,見窗口正開著,迅速地跳出窗口,卻不料踩中了外頭的花盆,盆裂開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夜間顯得格外的清脆。
她輕呼一聲,管不了太多,快速地向外逃竄著,但已然讓融藹端燁修二人瞧著了。
端燁修不曾多想,便追隨上去,而融藹則是進了淩楚楚的屋子。
“楚楚?”他輕喚了幾聲,不曾聽的動靜,不禁蹙起眉頭,趕緊地點上屋中的蠟燭,隻見地上躺著一塊偌大的石頭,足有一隻手掌那般大小,上頭染著鮮豔的血液,還未幹去。
再瞧著淩楚楚的額頭,額角處被砸了,鮮血緩緩地往外滲著。
融藹見狀,急急地替她將額頭上的傷口巴紮起來,同時又在她耳邊輕呼著:“楚楚,楚楚?”
但是床上的人絲毫沒有動靜,他又查看了她的傷勢,見隻有額頭這麽一處,方才微微寬心許多,想著是昏死過去,過些個時間該是會醒過來。
這時候,他注意到她手中捏著一柄小刀,刀鋒處殘留著血液,看樣子,在被人襲擊之前,她也進行過反抗,但為何不肯開口喚一聲他們呢?而且她的刀片是一直隨身攜帶著嗎?
融藹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的手,取下銀刀,瞧了幾眼,三寸有餘,質地異常的輕軟,而且非常的薄,卻極其的鋒利。他將到放到她的枕頭邊上,想了想,又將它塞了進去,隨後撿起地上的石頭起身向著屋外走去。
片刻之後,端燁修隻身返了回來,麵色陰沉。
“如何?”
融藹淡淡地說道:“你看。用這麽大的一塊石頭砸在她的頭上,你說會怎樣?”他指了指牆角邊擱著的一塊大石頭。
“情況很不妙?”端燁修語氣冷冷地反問道。
融藹瞧著他的神色:“不知。但眼下怕是醒不過來。是熟人?”
端燁修神色微閃,吐出兩個字:“不是。”
融藹看出他撒謊,卻也沒有戳破,隻淡淡地說道:“不論是熟人與否,若是她醒了,定不會讓那人有好日子。而且楚楚該是認出了是誰傷害到她。”
聽聞,端燁修的神色又是微微閃動了下,帶著一絲猶豫,嘴上卻是有些簡單的應和著:“嗯,她的性格會是如此。”
見此,融藹輕輕搖了搖頭,道:“但願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端燁修嘴角抽動了下,瞥過頭望著天空的一彎銀月:“嗯。”
“你可以去看看她,最好將她喚醒。”融藹輕淡地說道,“這樣方便我呆會取針。”
端燁修不答話,視線停留在牆角的石頭上,然後朝著它走去,上頭的血跡已經幹卻,卻是呈現蜘蛛網飛濺的狀態,可想而知,她用得力氣是有多大。
當他追上去,發現是暮秋時,心裏是有一喜,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向著他預見的方向行走著。可現在看到眼前的石頭,他的心卻是有些疼,還有些害怕,這樣的一顆石頭用力地砸在額頭上,若是有個萬一,沒準就能置人於死地,萬一她真得……他發現這樣的結果好像也不是他現在就想要的。
他沉著臉向著淩楚楚的裏屋走去,屋中的燭火不停地跳躍抖動著,極度地歡快。床上的人兒緊閉著雙眼,額頭上用一塊幹淨的白布纏繞著,卻還是能夠看到有血往外滲出。
他俯視著床上的人兒,望著她緊蹙的眉頭,聽著她不安穩的呼吸聲,好似在做噩夢,在噩夢中尋找著出口。
她是那麽要強的一個人,應該會醒過來,很快就會醒過來,他是這麽認為,而且融藹都說了她應該是認出暮秋了,那麽她更會早些醒過來去找暮秋報仇。
隻是,若是暮秋出了事兒,他的事兒就要重新估量。如此,豈不是又該是要大費周章,時間已經推遲了那麽久,難道還要繼續推遲嗎?
有人在心頭,卻是愛恨不能己。
端燁修凝視良久,便離開了屋子。
屋外,晚風徐徐,月色再亮,卻也冰冷。
他背著手站在安靜的院子裏,仰頭望著遙遠的月亮,找不到心中的出口,如同一隻困獸,想要咆哮,卻無從宣泄。
而屋中的人,正是陷入紛紛擾擾的夢境之中。
她在迷宮中徘徊,找不到夢的出口。
所有的掙紮與拍回匯聚成強烈的意念,依舊無法驅散那經年累月纏繞在心頭的絲絲縷縷、濃稠如黛的迷霧。
淩楚楚仿佛如同看著故事一般,望著夢境中清晰可見的人,有她,有她娘親,有哥哥,還有淩文強……
“爹爹,不是楚楚,真得不是楚楚,楚楚沒有動祠堂的東西。”淩楚楚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著,“爹爹,不要打楚楚,楚楚疼……”
淩文強仿佛沒有聽到她口中的哀求一般,手中的鞭子還是一下一下狠狠地抽在瘦弱的身子上。
“求你別打孩子了,楚楚是不會撒謊的,不會是她,真得不會是她。”她的娘親就跪在她的身邊替她辯解著,然後他還是絲毫動容,反之,手中的力道更是加重。
“不要,不要,不是楚楚,不是楚楚……”她哭得嗓子發疼,卻還是沒能讓他停下手中的動作。
背上幾乎已經看不清楚是血還是辣油,還是肉,所有的都模糊在了一起,她娘親再也看不下去,見求饒並沒有用,撲在了她的身上,而淩文強的鞭子卻依舊還是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她娘親的身上。
她清晰的感覺到娘親的淚水滴落在她的身上。
“爹爹,不要打娘親,也不要打妹妹。嚴兒知道是誰動了那兒的東西。”年紀尚且幼小的淩楚嚴不似現在這般修長英俊,夢境中的他有些發胖,“是大娘,嚴兒今早上看到大娘去了那兒,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東西。”
淩楚楚清晰地瞧見淩文強向著淩楚嚴瞥去凶狠的眼神,帶著惱怒,帶著恨意,手中的鞭子,狠狠地甩了一下,一連甩了她們娘仨。隨後丟下鞭子,甩身離去。
“娘親,妹妹,疼不疼?”淩楚嚴快步走過來,用力地將她們兩個人扶起,即便他身上的衣衫也被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口子,胸口的血往外滲著,卻如同沒有見著一般。
“娘親不疼,嚴兒乖,快去給妹妹弄些熱水來……楚楚,都是娘親不好,都是娘親害了你……”
溫柔的聲音,絲絲縷縷地滲進淩楚楚的耳朵中,眼角滑落一行清淚,落在了枕頭之上,嘴唇輕輕地張開:“娘親。”
夢境這本書翻得太快,立刻跳躍到了許久許久之後,她看到自己和她娘親坐在一輛馬車上,馬車飛快地在山道上馳騁著,她緊緊地依偎在娘親的身上。
未過多久,馬車卻意外地停了下來,隻聽得外頭傳來一聲悶響。
羽曉晨微微挑開窗簾,見到外頭的情景,神色大變。
趕緊壓低聲音道:“楚楚乖,呆在馬車裏不要出來。”說著欲將她塞進馬車坐墊裏。
“娘親,楚楚不要緊裏麵。楚楚想要和娘親在一起。”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
“乖。楚楚以後一定要乖,要聽哥哥的話。知道嗎?”羽曉晨緊緊地將她擁進懷中,又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
然後一把將她推進了坐墊下。
“楚楚乖,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出來,都不要好奇,明白嗎?”
“娘親……”
羽曉晨眼裏閃著淚花,低聲說了句。“乖!”然後將坐墊上的布簾放下。
正在這時,馬車門就被踢開了。隻見一個粗壯的大漢伸手進來,硬生生地將清瘦的羽曉晨拖下了馬車。
“把東西交出來吧。”外頭響起淩文強冷漠的聲音。
“不在我身上。”羽曉晨搖頭道,“這世界上並沒有什麽藏寶圖,那不過是一幅畫而已。”
淩文強顯然不相信,冷冷道:“羽曉晨,我給了你這麽多年的時間,難不成還想著繼續拖嗎?”
“它不在我身上。”羽曉晨依舊還是這句話。
“她撒謊。”淩夫人忽然走了出來,她手中的長劍直指羽曉晨。
“交出來。我留你們母子三人一命。”冷情的聲音灌入到淩楚楚的耳朵,她甚至清清楚楚地望著淩文強眼中的絕情與冷漠。
“沒有。”
話音才落,那柄長劍就貫穿了羽曉晨的身體。
“娘親!”馬車中的她爬了出來,滿眼難以置信地望著麵前的場景。
在場的人,神色皆是一變。
她跳下馬車,看看了羽曉晨,又望了望淩夫人,還有淩文強。
“楚楚,快跑。忘記這些,把這些都忘記。”羽曉晨淒聲喊道,同時用盡全身力氣,一掌拍向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推開得很遠很遠,而自己卻是向著山道的另一側懸崖縱身一躍,隻留下一抹白色的身影,和淒慘的笑容。
“娘親……”她望著消失不見的娘親,痛哭大喊。
這時,淩夫人蹙著眉頭道:“文強,你看怎麽辦,這小丫頭都看到了,要不要一並處之?”淩楚楚這一刻終於明白為何在聽到淩夫人那慈祥的聲音之時,她會莫名的一顫。
淩文強神色閃了閃,似乎有些猶豫淩夫人的提議。
“我恨你們!我若活著,定要殺光你們!”隨即快速地跑向了懸崖邊,跟了她娘親的步伐,跳入到懸崖下。
昏睡著的淩楚楚嘴角微微揚起,仿佛在慶幸著自己在那一劫逃生,仇恨的路很長,隻要她活著,活著就好。
後來,夢境的書不停地翻閱著,淩楚楚看到了鳥語花香的離景宮,姑姑眼角的微笑,綠蘿清脆的笑聲,還有其他姑娘們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