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狼狽
距離林澤王魚的上次外出，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難民營的災民，已經達到了10萬人。
一個好消息是，拾憶已經不用再換塑料布了，因為難民營已經建不下了。
壞消息是，拾憶雖然能夠用係統兌換糧食，但是金錢卻不夠了。
當初為了讓王魚多買些糧食回來，給了王魚的車隊全縣九成的錢財。
拾憶所存儲的錢，早就兌換完了。
即使聲望可以換成錢，但是也不能兌換多少。
1斤糧食需要45文錢和5點聲望。
把錢換成聲望，則需要50點聲望，才能買到一斤。
如今每天收到的聲望，加上新來的災民，一天也不過6萬點，兌換成糧食，才1200斤。
1200斤！
如何養活多達20萬的災民？！
是的，如今雞鳴縣的百姓，也是災民了！
更壞的是，還有源源不斷的災民，湧入雞鳴縣。
又一周過去了。
“今天，收獲的聲望不到10000點了！”拾憶躺在床上，回憶起白天的事。
上午，有人被發現餓死了。
而這人，還是拾憶認識的人。
餓死的人，是大程村的年級最大的程鄉老。
他前幾日上門來找拾憶，罵了拾憶一通，然後回去之後就開始絕食。
中間拾憶去過一次，但是連麵都沒有見到就被轟了出來。
今天，得知了程鄉老的死訊。
程鄉老的長孫今天披著白色的麻布，抹著眼淚和拾憶說了句不怪他。
然後，拾憶就把自己關了起來。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啊！”
為何，為何隻有他如此？
身負係統，不是可以為所欲為嗎？
不是應該說一不二的嗎？
“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這樣？”
拾憶有些困惑，有些迷茫。
這一刻，他深深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有多麽的真實！
那20多萬人，不是一串數字！
每個人都能對他笑，對他哭，對他生氣。
他無法左右每一個人的思想，正如他幾天前妄想通過恢複每天兩頓的用餐頻率，來增加聲望換出更多的糧食一樣，終究隻是妄想而已。
不僅沒有提升災民對他的好感，反而認為他是走投無路，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不知道明天如何，今天吃飽算了！
這種偏差的認知，在越來越多的災民心中出現，逐漸滋生一種憤怒和失望的情緒。
就連程鄉老，也因此來罵了他一頓。
“決策之人，最忌心慈手軟！”
拾憶想哭，但是卻沒哭出來。
他有什麽資格哭啊？
心中的那份傲氣，現在早已經沒了。
林澤那麽信任他，將整個縣暫時交給他管理，如今，卻被他弄得一團糟。
“想想辦法，你一定可以的！”最開始，拾憶一直給自己打氣。
後來卻變成：“今天，應該怎麽過？我該怎樣麵對災民們?”
直到現在，拾憶在心裏問自己：“今天，我為何還未死去？”
如果是林澤的話，他一定有辦法的吧!
“小憶，小憶，今天雨停了！”
正當拾憶慢吞吞穿著靴子的時候，王洋的聲音傳來進來。
“雨停了？”
拾憶顧不得穿靴，直接跑到房門前，打開房門，之間天空上的烏雲仍然在，但是卻沒有下雨。
“快，快，趁著時間，去水龍潭，把潭水放幹淨，然後……”
拾憶頓時想起什麽似的，趕緊對著王洋說道。
“小憶，你別急，鄉老們已經到大廳了，你趕緊穿好鞋去！到那兒之後再說！”
拾憶點點頭，感覺吧靴子穿上，和王洋一起到了之前建的大廳之中。
幾位鄉老以及縣裏有些聲望的富商世族都到了這裏，拾憶未到之前，他們都在小聲的和左右之人議論著，等到拾憶來，立刻就停止住了，眾人都看著拾憶。
拾憶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水龍潭基地，之前整改河道的時候，我們曾經放了許多魚到水龍潭裏，趁著這幾天沒下雨，我們可以去水龍潭把河道門閥挖開，把潭水放出去！就算不能放幹，也能在河道中設下網，將遊到河道裏的魚捉住。”
“還有，我幾月之前種下的黃瓜等蔬菜應該已經成熟，現在也可以派人去采摘了。”
大廳裏的人相互看了看，紛紛搖了搖頭。
王鄉老歎了口氣，說道：“小憶啊，水龍潭太遠了，至少要走1個時辰，我們太虛弱了，恐怕到不了，就算到了，也無法去開河道口啊！”
拾憶沉思了一會兒，咬咬牙說道：“那就開放糧倉，一天三頓，先讓部分災民恢複力氣，然後將魚和蔬菜運回來！”
陳鄉老聽後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啊，看這天氣，這幾天恐怕還會下雨，到時候，山路泥濘，容易出現滑坡，進山實在太危險了！前幾天，我們讓村裏的小夥子去水龍潭喂豬和雞，結果差點被山上滑下來的石塊砸中。那裏太危險，等不到縣令和王家小子的糧食，我們恐怕支撐不了半個月！”
拾憶再次沉思，說道：“這樣吧！我們先隻投入50人，讓他們吃飽飯，去采摘水龍潭的蔬菜和糧食，其他人還在這裏，怎樣？”
眾人臉上還是露出難色，但是沒人出聲了。
拾憶的表情逐漸冷了下來。
他突然明白了什麽，眼神掃過在場的眾人。
被他注視的人，都將頭偏向一邊，不與他對視。
半晌後，拾憶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已經知道這些人今天為什麽來這裏了。
“我一人去，王程陳李幾位鄉老暫時代我管理此縣！”
走到門口，拾憶說出這句話後，就沒有再回頭了。
昏暗的天空下，一個少年，身著長袍，赤著腳，踩著路上的積水，沿著路向水龍潭走去。
路上，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無論是村子還是小鎮，在一月前，剩下的百姓都到了縣城中，居住在了難民營。
水龍潭那邊，原本居住著的人，也早就因為倉庫糧食被上交而隨行去了雞鳴縣。
路很不好走，拾憶原本穿著靴子，幾下就要被泥陷住，所以脫了鞋子，不顧堅硬的石頭，不顧流血的雙腳，一直往前，不斷的走著。
對於剛才被幾位鄉老反駁，他心中沒有任何怨恨。
鄉老們以這種態度對他，是應該的。
以前，拾憶一直覺得，這個世界的居民太窮太弱了。
然而這段時間，拾憶發覺自己才是最弱的那個。
無論是傳令的反反複複，還是關鍵時刻下發的決策，無一不顯露著他的不成熟。
和之前的他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少年，掙紮著前行，滿身的泥水，因為脆弱的內心而無意識的流出了淚水。
少年的背影，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