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所以,她相信他說的,白折是他最好的朋友。


  “很小以前,他就被雙親遺棄,是村子裏一個拾荒的老人家將他拾了回去,可是不到一年,那位老人家就去世了,他被人販子賣到了王城裏的一處專門做苦役的地方,天天吃不飽睡不好,還有忍受非人的對待,每天做著苦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夠了,別說了。”白折出聲打斷了鳳羽,鳳羽沒有再往下說了,小小年紀就被賣到了那種地方,直到八歲,才被他帶回天城閣。


  這個身世顯然出乎白折的意料,他從未想過亦尚以前,竟然生活的如此痛苦,難怪,那次自己被那戶人家當成不懂事的孩子拳打腳踢的時候,他會出手相救,想到這裏,白折的眼眶不禁濕潤,一種強烈的憂傷瞬間蔓延至他的心房。


  還魂樓無風閣內,幻域王正悠哉悠哉的坐在純靈石旁邊的石榻上,一手扶著額頭,閉目思考,嘴角微揚的弧度似輪勾月,烏黑如瀑的長發隨意披散讓人一眼之間以為這是個妖嬈多姿的女子。


  玄護法一身耀眼的紅色和淩千素裹著飄揚的披風兩人風風火火的從黑暗裏走了出來,雙雙下跪在幻域王的麵前,幻域王另一隻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伸出用指尖在石榻上‘咯咯’的敲了兩下,淩千素和玄護法便站了起來。


  玄護法是一臉疑惑,走前一步開口問:“主上,那個鳳羽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麽要讓我們如此忌憚,早前若不是他出現,恐怕我和千素大人早已經將沐瑾修帶回來了。”


  “你將他帶回來也沒用,玄靈之氣已經漸漸的和他融為一體,我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能引出玄靈之氣。”幻域王並未睜眼,輕啟薄唇道。


  “那難道我們現在就坐以待斃嗎?上次要不是水穎和沐瑾修同時進入還魂樓,讓水穎在萬蟲閣裏染上了情蠱,之後通過她給沐瑾修療傷把情蠱傳到了沐瑾修體內,恐怕上次靈女就已經把玄靈之氣引出來了。”


  “是啊,主上,靈女她不是靈仙國的靈仙,她可是神界的靈女啊,她通過靈引之術連沐瑾修體內深埋的情蠱都可以一下逼出,那我們現在究竟該做什麽?還請主上明示。”一直未說話的淩千素終於開口。


  幻域王沉默不住,終於直起了身子,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她們兩個的麵前,一字一句的說道:“怕什麽?三萬純靈已經快集齊了,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保護鳳羽一行人,安全到達他的目的地。”


  “什麽?”玄護法和淩千素異口同聲的問道。


  “主上,這是為什麽?難道有了三萬純靈我們不需要玄靈之氣了嗎?那可是千年難得的神力啊!”淩千素著急的開口詢問,玄護法倒是稍許鎮定,想到這事情如此荒謬,一定是有什麽隱情,她安靜的盯著幻域王,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果然,幻域王說了:“如今水靈仙已經受了重傷,火靈仙又已經先回靈族,靈女的靈引之術失敗了,那麽靈族族長一定會再次派人出來尋找沐瑾修和水穎的下落,反正你們就給我好好看著鳳羽和沐瑾修那四個人,別讓靈族的人將他們帶回去。”


  淩千素還是滿臉不解,但畢竟這是主上親口所說的,也隻好點點頭接受命令,而玄護法則是低頭想了想,思考了一番,嘴角微微上揚,詭異的笑道:“難不成,有人會幫我們拿到破解純靈石其中一道封印的水靈仙的淨血嗎?”


  幻域王聞言笑了笑,不說話,淩千素倒是好奇的看向玄護法,想了想她的話再結合主上的命令,好像的確是這個樣子,不然主上也不會讓他們去保護沐瑾修和水穎。


  那個人,是誰呢?


  雲夜好生休息了一番之後,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亦尚說有人要見他們,靈女便讓雲夜待在房間自己出去看一看。


  蔚藍天空下,四周青山綠水,芳草花香,本是一片怡人美景,但是素晴就是無法控製自己,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心中萬分感慨,既悲傷,又開心;既難過,又歡喜。


  她開心的是過了這麽多年自己終於再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清澈的眼神冷峻的臉龐,挺而高聳的鼻子,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兒,都顯得與這世界格格不入,仿若他的一切都近在遲尺,觸手可及,難過的是過了這麽多年,那些曾經的回憶依然殘存在自己的腦海裏,而他,卻什麽都已忘卻。


  她的千言萬語都噎在肚子裏,張了張嘴不知道先說哪一句,結果他卻恭敬的帶著一副冷漠走到她麵前,弓腰說道:“在下火靈仙炎惜,族長聽說靈女已經下凡,特地讓我來迎接靈女回靈仙國同族長商議靈族大事。”


  他抬起頭看她,正好對上了那雙脈脈望著自己的柔情眼眸,他心中一顫,但表麵依然鎮定冷淡:“請靈女立刻啟程與在下回靈仙國。”她的心中百感交集,他又何嚐不是,自他恢複了以往的記憶之後,他無數次思她念她,但卻因為她身處神界,自己又命不由己,他隻能將這份感情掩埋在心中。


  他是七百年前差點害得整個靈仙國毀於一旦的戴罪之身,她是他八百年前在玫瑰穀裏遇到的此生摯愛,他因為被前任族長下了死令,隻能聽任於當代族長的任何命令而生存,他的命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他的思想也不是他能做主的,隻要族長凰落一對他下令,他就不得不從。


  就像這次,明明知道神界的靈女是八百年前的那個花妖,明知道他們兩個人有著非同尋常的曆經生死的刻骨銘心,但族長還是一句話就讓他來接靈女回靈仙國,一句商量的話都沒有,他害怕見到她,害怕讓她知道自己身上有死令的事實,但是又不得不見到她。


  而且,還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但是自己卻隻能冷眼相待。


  就因為他身上那該死的死令!


  “族長除了讓你來接本座,還有什麽命令嗎?”素晴終於是在千言萬語中說出了這一句話,那句硬生生的本座,既分明了他們兩人的身份,又給他們的關係劃上了一種無法越過的界限。


  炎惜微微一愣,但隨後立刻接過話道:“族長在靈鏡裏觀察到靈女現在和第一守宮使雲夜在一起,族長說讓我帶兩位一起回去。”


  “那玄靈之氣還尚存在人間,水穎如今也下落不明,族長就沒同你說什麽應對之策?”一句一句的,都是高高在上的語氣,對身份的表明,她是不甘,但是那又如何,百年前的記憶隻有她一人記得,他全部都忘卻了,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如此冷漠,毫無任何感情。


  “這件事情靈女無需擔心,族長已經有了計策,現在還是先請靈女和守宮使同我一同回靈仙國去吧。”再一次卑微的請求,素晴聽著心裏一酸幾乎眼淚就要潸然淚下,她從未見過他如此低微請求的一麵,況且他還是對自己,一個他曾經深愛過的女子。


  素晴一步步走下了台階,走到他麵前,炎惜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為何,悄悄的往後退了退步子,不料素晴卻一步步逼近,她往前,他後退,直到她不想讓他後退,才停下了腳步,他卻早已做好準備又後退了一小步。


  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還是如此讓她,不肯抬頭看她,為她為什麽。


  “雲夜前陣子受了點重傷,現在在房間裏休息,你自己去看看他吧,我去同這天城閣的管家說聲告別。”話音未落,素晴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直到聽不見她的腳步聲,炎惜才微微抬起頭來,心痛,不止那一刹那。


  後來,雲夜在屋子裏自己倒茶水喝,看到有人進來的時候以為是靈女,抬頭一看,卻是一張熟悉的不得再熟悉的臉龐。


  “炎惜?”他不確定的出聲試探。


  而炎惜看著他,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雲夜是第一任族長從外麵帶回來的專門負責守護仙宮塔的守宮使,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凡人。


  如若不是感應到他身上的似曾相識的靈氣,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憔悴蒼顏的人會是八百年前的那個第一守宮使雲夜。


  八百年了,即使在靈仙國他可以維持長生不老的尊榮,到了人間,他還是會一點一滴的還原他人類的身份,慢慢的經曆生老病死,連靈力也無法幫他恢複曾經的年輕容顏。


  “你果真變老了許多。”炎惜望著他的臉,回過神來出聲說道,而雲夜聽見他的聲音之後更是確定了他就是炎惜沒錯,有些自嘲的笑著說道:“嗬嗬,是啊,我本就是一介凡人,哪能不經曆生老病死永生不老啊。”


  炎惜走過去坐在了他旁邊,“族長這次讓我來接靈女回靈仙國,順便也讓我將你一起帶回。”雲夜的心‘咯噔’一聲:“你見過素晴了?”


  炎惜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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