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琅樺之所以甘冒性命危險夜闖皇宮,是為了觀察一下劍臣目前的處境,不見心上人,是不會罷休的,聽到東方木一再追問,不得已說了剛才第一招的名字叫“墨鳳舒翼”。
哪料東方木隻聽了一個招數的名字,竟吃驚得連退了三大步,穩定了一下心神,澀聲說道:“真想不到她尚活在人世,我們老哥兒仨情願罷手,也想請你退出宮外,還可以告訴你一聲,你的丈夫唐以辰不但未遭受囚禁,而且正受到當今萬歲的重用,回去告訴傳你扇法的人,一年後在青城山等她。你快走吧!”
琅樺知道金豹之言絕對可信,加上三豹身側還站著被自己削斷頭發的東方碧蓮,她當機立斷後退三步,猛地一下淩空拔起,兩個起落,向皇宮外麵逸去了。
金豹東方木還真的說到做到,喝止了想去追趕的東方碧蓮,率領他們向乾清宮走去。
乾清宮內,青城三豹中的老大,正跪在地上說話,隻聽他說道:“草民等三人,蒙萬歲隆恩,召來宮中,進宮之後又備受寵幸,草民等肝腦塗地也難報天恩。今晚琅樺再度欺君,夜闖宮牆,由於草民等弟三人無能,致令逆賊遠揚而去,請聖上治草民兄弟三人之罪。”
天佑帝皇帝聽到琅樺再次夜闖皇宮時,白淨的臉上充滿了紅色,顯而易見他是發怒了,但馬上又恢複了本來的麵色。
後來聽到琅樺安全逃走時,他的兩道龍眉竟然一連跳動了好幾下,這充分表示他心中的不悅,直到後來東方木要求治罪,他才又勉強地把臉色平靜下來,和氣說道:“琅樺奸滑,見機逃走,不足為奇,何罪之有?請回去歇息,朕不怪罪就是了。”
金豹東方木率領兩個兄弟仍跪在地上。不願起來,天佑帝皇帝笑問何故,東方木再次奏道:“草民等三人年已老邁,難當大任,望聖上開恩,放我們回山吧。”
這回天佑帝皇帝卻一震而起了,他神情嚴肅地說道:“朕待三老不薄,如何竟想棄我而去,莫非朕有失待賢之禮嗎?”
青城三豹都嚇得臉色一變,還是由老大東方木奏稟說:“正因為聖上待草民太厚,所以才不敢貪戀榮華,貽誤朝廷大事,望聖上開恩。”
天佑帝帝微微一笑說:“朕深知武林中人最愛麵子,逃走琅樺,你們覺得難堪。這樣吧,朕可準假三月,期滿回京,你們下去吧!”
東方三豹叩頭退出。
唐以辰見著琅樺的身影本想跟隨,但等他追到之時,正看見琅樺逃走,他一時心中五味具雜,劉楓進來時,正見他默然而坐,臉上甚為悲苦。
劉楓知道他愁緒滿懷,也不知該怎麽寬慰,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倆相對苦笑。
樹林前麵新搭起了一個小小茅棚,一個身穿灰布僧衣的帶發女尼,端坐在棚邊。卻是去年還位居武官正二品、手握五萬兵符,統率過數以百計的綠林豪客,叱吒風雲的一代女魔琅樺,隻見她一頭秀發已高高挽起,用一支黃楊木簪橫別其上,一件又寬又大的灰布僧衣,遮住了她那剛健婀娜的軀體,白衣高腰襪子和兩道臉的灰布僧鞋,代替了粉底繡花靴子。一張清水臉兒,已瘦削得看不出往日的一點風彩,此時正玉掌合十,閉目端坐。
嶺南四豹找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場景,頭一個就是大煞左青龍忍不住了,淒然低呼了一聲“島主”便咽住了。
琅樺還沒睜開雙眼,兩隻眼角已滾出了淚珠,她也被這些忠心於她的屬下感動了。玉無痕道:“屬下從青城派中獲得了消息,沒敢驚動別人,偷偷地找來。請島主念我們一片誠心,放棄出家之念,起駕回島吧!”說完跪了下去。其他幾個人都一齊單膝點地。
琅樺掃了他一眼,清水臉上現出了一絲苦笑,但還是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表示拒絕。
玉無痕顫聲求道:“石城島矗立汪洋大海之中,島內存糧足夠十年之用,所有島卒皆島主昔日的舊部,實可稱是可戰可守之地,我們弟兄皆島主心腹,雖不能揚威宇內,還可以退而自保,島主何苦如此,以失眾人之心。屬下鬥膽,強求島主立即起駕。”
琅樺在玉無痕慷慨陳詞時,不光玉容慘變,就連遮在僧衣內的嬌軀也微微顫抖。嶺南四豹麵有喜色,玉無痕也卸下了肩上的包袱。顯而易見,那是琅樺以往易釵而弁的特備服裝。
哪知正在大家認為勸說有望的時候,琅樺一眼看見玉無痕帶來的衣包,竟然一下子又觸動了心病。她欠身起立,逐個扶起了眾人,淒然說道:“玉叔叔所言,不無道理,我那五萬舊部,足可當二十萬雄師!不僅蠻族望洋興歎,就連當今萬歲又奈我何?率部抗旨拒捕,非不敢也,有顧忌耳。
各位請想,我琅樺拋棄舊部,割舍嬌兒,為的什麽?還不是為了我丈夫唐以辰一人?試問,以辰能隨我回島麽?況且我樹敵太多,眼下仇敵不無蠢動,我又能因我一人苟全,而陷石城島於四麵環攻之下嗎?我的秉性,各位深知,請原諒我愧對大家了。”說完雙掌合十,向五人稽首行禮。慌得五人還禮不迭,無不心中慘然。
大煞左青龍直了直脖子,硬梆梆地說:“島主孤身一人險居四麵環伺之地,別人我不管,我左青龍一定要隨待左右,以助島主半臂。”
琅樺向左青龍送去了一絲感激的目光,但嘴中卻是冷冷地說:“眾弟兄都隨我多年,光叫你一人留下,他們又將如何?隻要你們忠心跟隨玉叔叔,多照顧銘兒,我琅樺就感激不盡了。我晚課已到,各位請回吧!”說完,真的又一旁盤膝閉目靜坐去了。
玉無痕巡視一下茅棚,隻見了幾件用具炊具,這種茹苦含辛的修行,恐怕連出家多年的尼僧道姑都不能忍受。知道要想改變琅樺的境遇,除了唐以辰以外,絕無第二個人能夠辦到,心雖不忍,也隻好悄悄離開了
周年大典,舉國同慶。北京城內,萬民鼎沸。一連三天,金吾不禁,樂壞了天佑帝,忙煞了朝中的文武,也累壞了負責警戒、護衛的天心門師徒等人。
天都峰,在黃山的東南部,西對蓮花峰,東連缽盂峰,為黃山三大主峰蓮花、天都、光明頂中最為險峻的一峰。古時稱為“群仙所都”,意為天上的都會。峰頂平如掌麵,中有石室,麵積極大,這就是唐以辰離開皇宮後幽居住所。石室外有一奇石,極像醉漢斜臥,名叫“仙人把洞門”。
峰頂極難攀登,人跡罕到,正好作幽居處所,曾有人遊黃山,無法攀登,望峰興歎說:“何年白日乘鸞鶴,踏碎天都峰上雲。”說明天都峰的難登,沒有極好的輕身功夫是上不去的。
劉楓來到頂峰,月光照耀之下,老遠就望見唐以辰負手遠眺,琅樺與他貼肩站立。
他怕打擾了他們,好讓這一對先經曆憂患、後來又被拆散的夫妻多談一會,悄悄地停下了腳步。
隻聽琅樺淒涼的說:“任他五嶽歸來客,一見天都也叫奇。你覺得此處靜修,不怕外人打擾,我也就放下心了。”說完,就哽咽了起來。
唐以辰喟然歎道:“不料我唐以辰昂藏七尺,進不得當今寵信,退不能為本派揚威,上不能為父母盡孝,下不能護自己的妻兒。幽居此間,虛度歲月而已。”
劉楓怕兩人再作傷感之語,口中喚了一聲“嫂子”,已拱手招呼道。
這時的琅樺,已遠非昔日的琅樺,隻見她一頭墨發,披垂腦後,一張清水臉兒,憔悴瘦削。灰布僧衣,又寬又大,下穿白布高腰襪子,腳登麻鞋,儼然一副苦修庵中的女尼模樣。一柄拂塵代替了她的那把殺人無數的“閻王寶扇”。
琅樺笑了笑,道:“‘時過才知往日非’,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兄弟,以前我有很多地方對不起你,隻好以後多補償你一些了。”說到這裏,又淒然說道:“我罪孽太大,坑夫害子,以辰的一切,隻好拜托你照顧了。”說完,流下了兩行情淚。
劉楓剛想答話。突然缽盂峰方向,騰起了一溜火花。
琅樺神情一震,流淚說道:“恩師怕我再墜情網,已發信號召我這回。”說到這裏用模糊的淚眼盯了唐以辰一下,猛一頓足,騰身而起,刹那間,已消失了蹤跡。
唐以辰心如刀絞,卻強留不下琅樺,隻累的雙目含淚,悲痛難忍。
劉楓看他半晌,才道:“師兄,恕小弟直言,你與嫂子之間既然已是情投意合,那麽就不該隻嫂子一人付出,師兄也當有決斷。”
“你是什麽意思?”唐以辰此時無計可施,亂了分寸,隻好望向劉楓道。
“依我之間,伯父伯母雖不喜琅樺,但是畢竟疼愛與你,你就該奉雙親與琅樺同往石城島,這才是兩全之策!”
唐以辰一愣,半晌才喃喃道:“這樣一來,師妹怎麽辦?師傅師娘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