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琅樺眼圈一紅,渾身抖顫,剛想詢問唐以辰的下落,卻見劉楓把聖旨高高舉了起來,他提高嗓音喝道:“欽犯琅樺接旨!”


  因劉楓深知琅樺脾氣,怕她惱恨交加再作出反叛朝廷的事來,所以才把話一字一頓地噴出,煞是嚇人。


  琅樺一驚之下,才猛然想起自己已是欽命緝捕的主犯,如若反抗,即使自己暫時能逍遙法外,可唐以辰卻勢必要遭大殃,說不定會有殺身之禍。想到此,她如隱冰窟,全身寒栗,身不由己地撲倒地劉楓麵前,雙膝一屈,跪了下來。


  隻聽劉楓用清朗的聲音宣讀天佑帝皇帝的禦旨道:“欽犯琅樺,為攝政王一黨,殘殺無辜,陷害忠良……”


  劉楓讀到這裏,盡管琅樺一向沉穩膽大,喜怒驚恐從不形於色,這時卻也驚得渾身戰栗,冷汗直流。


  劉楓頓了一頓!繼續讀道:“姑念彼能自知罪大,率兵逃遁,使攝政王一黨兵權盡失,全黨被縛,不無一線可取,朕才本仁慈之心,赦汝一死,勒令爾削發出家,永不在人前出現,旨到之時,即須凜遵,欽此。”


  琅樺聽罷,知道自己這一生是完了,既不能對愛侶唐以辰再曲盡妻子之責,也不能對愛子去作慈母的撫愛。要不是怕唐以辰再受牽連,她真會立即趕回石城島,率五萬部下反抗朝廷。悲怒至極,使她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待到她悠悠醒轉之後,才發現自己已被人扶起,正依石而坐。劉楓肅立在麵前,不過神情有些淒然。


  琅樺穩定了一下情緒,剛想開口說話,劉楓卻搶先說道:“楓兒奉旨而來,今日既是欽差之身,失禮之處,嫂子莫怪,也請您體諒小弟用盡了所有心機,隻是事關重大,確實無力回天,隻求嫂子保重自己,然後再作徐圖,清平郡王會相機去求皇上赦免的。”


  琅樺淒然長歎!說:“能獲皇上赦免死罪,已賴大家鼎力,焉敢再有奢望。隻是我掛念你師兄的安危,實難釋懷,隻要你能把你師兄的情況告訴我,我就心滿意足了。”說罷眼睛一閉,眼角中又滾出了兩串淚珠。


  劉楓倒沒遲疑,他毫不思索地對琅樺說道:“嫂子,小弟也不敢欺瞞,師兄已遭軟禁,如其不然,他焉能不來找你。”


  琅樺是何等人物,況她久居高位,後練官場,判斷事情,了如指掌。雖然劉楓隻是說唐以辰身受軟禁,但她料想事情絕不會這麽輕鬆。


  沉思片刻,她腦海中忽萌發了一個主意,卻假意說道:“以辰隻是身受軟禁,我也就放心了。聖旨難違,我決心落發就是。”說到這裏,用手指著東邊的白衣大士庵,又道:“就在那座廟堂之中。請你們放心,琅樺待罪之身,為了以辰和幼子,絕不敢再作蠢動,你們回去吧!”


  劉楓毫無辦法可想,知道不管用什麽言語,也不能安慰琅樺了,隻好告辭,趕回京城。可是他心中卻是明明白白,知道琅樺所說不會是真話,他心知琅樺一動就是大罪,催馬急趕,


  想要立即進宮見皇上交旨,借故逗留,宿在宮中,暗中查探青城派的動靜,他覺得,隻要青城派不再追迫琅樺,她最多隻能暗暗進城,去同師兄一見。隻要暗中幫助,讓他們見上一麵,也就好先穩住琅樺,不致馬上出大的變故,慢慢再另打主意。


  劉楓返城後先找了清平郡王,見麵後,劉楓把詳情訴說了一遍,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清平郡王一手扶案,一手輕揉太陽穴,沉思了起來……


  良久之後,才忽然站起說:“我這就隨你去見皇上,跟我來。”


  劉楓一聽清平郡王肯領自己進宮,不由心中一喜,當下就隨在他身後,向宮內走去。


  因有清平郡王在前,各處門禁通行無阻,順利地來到了乾清宮外。秉筆太監迎出了乾清宮,大聲傳皇上口諭,宣二人進宮。


  二人進入宮內伏地同聲叩首:“恭請聖安。”


  天佑帝一笑而起,離開寶座,親手扶起了二人說:“二位免禮,沒有你們,朕焉有今日!今後不必拘禮。”


  劉楓剛想奏明琅樺之事,一個小太監突然進殿跪在帝前,悄聲奏道:“司馬文龍之妻江碧雲已奉旨來到。”


  劉楓心頭一震,不知天佑帝帝為何竟宣老夫人人宮。他瞟了清平郡王一眼,見他臉色平靜,毫無驚奇之色,知道他必深知詳情,但不好馬上詢問。


  天佑帝奇道:“司馬文龍呢?”


  “啟稟皇上,司馬文龍染病在床,無法見駕!”


  這時,一個宮女在前,引著老夫人江碧雲進了正大光明殿,款步走到了皇帝麵前,江碧雲跪了下去。


  天佑帝帝欠身移步,親手將她扶起,吩咐近旁落座。


  江氏夫人謝恩坐下,開口奏道:“臣妾家門不幸,逆子唐以辰竟和欽犯琅樺暗結連理,臣妾難逃管教不嚴之責,現已把逆子帶來見駕,望我皇治以應得之罪。”說罷又跪在地上。


  天佑帝麵容一肅。嚇得清平郡王、劉楓二人急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垂手而立。


  稍頃天佑帝的臉色才漸趨平靜,但仍以嚴厲的語氣說道:“琅樺雖係女流,但生性毒辣,殘忍無比,如今雖已末路窮途,但本性未必能改。唐以辰有大功於朕,今後依賴之處尚多,焉能容他和逆女成婚。過去之事。朕可以不究,但日後必須一刀兩斷。好在唐以辰為人聰明,至孝至忠,想不會再自誤誤人,快快召來見我。”


  劉楓聽皇上言詞雖重,但尚無惡意,心頭略安。剛想替師兄開脫幾句,忽見太監已領著唐以辰進入了乾清宮內。


  這時的唐以辰,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風采,隻見麵色蒼白,兩眼深陷,其悲憤之情和無可奈何之狀,使劉楓為之暗暗心酸,他真怕師兄講出令皇上不快的話來。


  唐以辰平靜地跪在天佑帝帝麵前,似毫無開口求赦之意。


  天佑帝雖年未滿二十,但性剛自負,常以中興之主自居。特別在廢除了奸王年匯仁,又拘捕了其所有餘黨之後,正處在躊躇滿誌、天威大振之際,哪容得唐以辰這等不敬之態。但他還是不火不躁地問道:


  “唐以辰,朕先命你去殺琅樺,帶罪立功,你卻辜負朕意,不光不殺,反而多方維護。朕念你立有大功,破例赦免。不料如今你和琅樺仍藕斷絲連,豈不負朕更多?據東方侍衛稟報,琅樺野心不死,竟敢夜入宮內,分明再圖不軌。殺之本不足惜!但朕聽從了皇兄的奏請,隻勒令她削發為尼,永遁空門,饒了她一條性命。朕要問你,為此寬赦,尚能令你滿意麽?”


  天佑帝帝這番話出口,可嚇壞了清平郡王、劉楓二人,江氏夫人更是猛然一驚,三個人都怕唐以辰心中不憤,錯說了話,倘惹龍顏一怒,禍不堪想。惶然之下,都一齊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唐以辰。


  不料,匍伏在地的唐以辰,一動未動,仍是一聲不響地跪著,好像根本沒有聽見皇上的問話。


  在旁的三個人嚇得麵如土色,再把眼光投向了天佑帝皇帝,預料他必會大發龍威,說不定會把唐以辰立投天牢。


  哪知天佑帝帝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更加和緩了麵色,就連聲音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再次問唐以辰道:“你不說話,可能是不敢說,朕赦你無罪,即使你亂說朕也不怪,這總可以了吧!”說完還笑了一笑。


  劉楓等三人如釋重負,猜想這一次唐以辰總該說話了。


  可是跪在地上的唐以辰,仍然一動不動,還是沒有回話的意思。


  嚇得江氏夫人雙膝跪倒,一來替兒子求饒,二來想喝令唐以辰立即回奏。


  這時,天佑帝帝先示意劉楓,讓他扶起了江氏夫人,自己卻緩步走到唐以辰的跪處,一彎腰,竟然親手把唐以辰扶了起來。


  天佑帝端詳了唐以辰一眼,長長歎了一口氣說:“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朕今信矣!你不改初衷,朕不強逼,不過朕登基周年大典已將臨近,除奸王一黨,就在目前。為保朕的安全,我要你和劉楓二人時刻不離朕側,大典過後,朕將重賞!叫王公公安排你們個住處吧。”


  情勢這一轉變,不光出老夫人和劉楓二人的意料,就連唐以辰自己也覺得太突然。隻有清平郡王暗暗點頭,佩服年輕皇帝的天性英縱,睿智大度。


  局麵出現了如此的轉機,所有在場的人都不想再作停留,首先清平郡王和江氏夫人一齊跪倒叩頭,辭了聖駕,先行出宮。


  秉筆太監王琉把劉楓、唐以辰叔侄二人帶到天佑帝曾作為書房的偏殿,安排二人住下。王承恩走後,劉楓悄悄地貼近到唐以辰身旁,低聲道:“師兄,皇上此舉,真真是……嗬嗬!”


  唐以辰眉頭一皺,沉思有頃,才低聲答道:“不過是是懷柔手段,當然也可能是為了隔絕我和嫂子的來往。”說到這裏,他眉頭已打成了結子,接著歎了一口氣又說:“不知你嫂子已成了什麽樣子,我害苦她了!”說完,淒然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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