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依山而建的涼亭裏坐著兩個人，一個一襲青衣，猶如青竹立於空中，任風吹雨淋，依舊直挺泛著雨沁祛疲的竹葉清香。溫雅的好似春風拂麵。另一個一身淺色袈裟，麵色慈祥卻睿智開明，全身恰似籠罩在一團佛光中，令人敬畏。手持佛珠，悲憫的目光看向天邊的廖霧，好似全天下的愛恨情仇、生死糾葛都看透。


  軒轅淵順著無量住持空緲的視線看去，看見這天地的天空海闊，感受這一刻與睿智長者享受的安寧時光。


  “無量住持早已料到慕容嫣兒會遭人追殺至此嗎？”本該平靜不起波瀾的心卻因為那人而失去原有的節拍，忍不住發問。


  芸清寺中沒有適合慕容嫣兒穿的衣服，但是軒轅淵是這裏的常客，留有幹淨的衣服備用，因此便送了一套過去。


  無良住持撚動佛珠的手停下，閉著眼，點頭道，“是的。貧僧今日清晨觀天空東方有一團紫色雲彩而來，料到會有一貴人到訪。故而令清心清欲二人下山等候。”


  軒轅淵與無量住持認識多年，稱得上是舊年好友了。對於無量的能力，他是相信的。聽他說慕容嫣兒是貴人，那麽慕容嫣兒絕對是個不凡的人。


  軒轅淵許久沒有答話，他是思考著慕容嫣兒的身份。相府不受寵的三小姐？若是傳聞中的那樣，久居深閨的她沒有經過教育和訓練，怎麽會彈得一手好琴。被殺手追殺時，從容不迫的氣魄，和高超的遊泳技巧，完全不是一個大家閨秀具備的。況且綾雨閣閣主與她之間好像也有扯不斷的牽連。


  “淵，你的心亂了。”無量住持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已一擊即中地點明。


  軒轅淵身體一僵，手舉起微微貼向自己的左胸，感受著內裏傳來的怦怦心跳聲，臉上尷尬又窘迫，還是被他看出來了呢。


  也是，如今，就隻有他自己而已，就隻有他自己在騙自己。


  他不否認地沉默著，“可否告知我，她的來曆。”


  無量微微傾斜了身子，轉了個角度，軒轅淵跟著看去，是一名小僧帶領著一個女子向他們所在的涼亭走來。


  那女子烏黑亮麗的長發垂腰，不添一件繁重錦釵，身子著一襲淡青色錦袍，男式的錦袍在嬌小的她身上不免寬大了些，卻讓她穿出了飄逸多姿的灑脫之感。


  慕容嫣兒換完衣服，由著小僧領到涼亭。她本來就不曾想這佛寺中會有她可以換洗的衣服，不料小和尚告訴她有男式的錦袍，問她是否能接受。


  她又不是那麽挑三揀四的千金小姐，可不想因此而感冒生病，自然接受了這個建議。所以，她就穿著男式錦袍出來了。


  當她看見這件衣服時，心中溢出熟悉感，熟悉的淡雅青色，像是某人的專屬。


  無量輕輕搖了搖頭，“她的來曆不是我能道出的。”


  軒轅淵一聽，既在意料之中，卻還是一陣心痛。


  卻聽到無量的聲音，“我隻能說，此女本是天外來客，輾轉千年，情葛糾紛，實為孽緣，但其鳳氣霸道，若天下置於她手，她願天下生，天下便生，她願天下覆，則天下覆。天下太平否，全係她念。現在的她隻願安寧落戶，若有人逼迫，觸其逆鱗，天下禍端起焉。”


  長長的一番話，軒轅淵聽得心悸，看著朝他們而來的嬌顏女子，心中竟是一時複雜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如他所想，不是凡人，這份霸氣，也是她所獨有的吧。


  慕容嫣兒靈敏地望向兩人，明亮犀利的視線在接觸到軒轅淵時閃過錯愕。


  是他。


  一時間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難道這衣服真的是……


  軒轅淵迎著她，淺淺一抹溫和笑意，好似他一直便是這樣。即使在最危難的時候，也還是一臉溫和。


  慕容嫣兒看著他永不變的笑臉，突然很想看到他的其他表情，可惜他藏的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