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先生

  回憶中，母親對自己講述著極少有人造訪的神秘之地。 “神樹不僅是人類力量的根源，當它的枝椏被起始之風吹動的刹那，萬物也就此誕生。” 同母親並排而坐，年幼時的楚青怯生生地觸摸著琴鍵，生怕弄響這架異國樂器，在黑鍵稍稍凹陷時便鬆開手指 “傳說在神樹之下有一架被綠葉覆蓋的鋼琴，透明的水晶雕琢成白鍵，熔岩碎片形成的黑曜石琴鍵與它並肩，神靈偶爾會演奏它，人類認為那旋律是天國的樂曲，穿越過暴風肆虐的惡海與濕潤的丘陵，無論是存在於世界的生命還是徘徊在彼岸的亡靈，就連死者都能聽到那隔世回響。” 說著，母親便用她白皙的手指開始彈琴，原本寂靜的樂器竟被她演奏出典雅的音律，所發出的任何一節聲響都深深浸入了楚青的內心與靈魂，他領悟了世間所謂的迷戀，閉起眼專心聆聽母親第一次為自己演奏的《殘章》。 用來舉辦公主成人禮的白羽廳現已布置完畢，兩側賓客座位整齊排列，供宮月入場的側廳門擺著一麵屏風，在天國門扉前駐足的神羽烏鴉和嵌滿羽毛的王座交相呼應，顯得格外莊重，斜式三角玻璃棚頂透出清晨的炫目光暈。 地板被擦得閃閃發亮，還沒完全晾幹，楚青不忍踏足，於是便隨性地坐在門檻上，後背依靠著古老的橡木框架。他在白羽廳角落中的一架西洋琴旁發現了十工護，身懷絕技的中年雜役穿著深色棉衣，專注地將鋼琴踏板擦亮，這或許是他最後一項清掃工作，因為他隨後挺直腰板，活動著僵硬的頸部。 “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注重形式。”十工護背對著坐在門口的楚青，手指輕輕撫過黑白琴鍵。這個男人說得沒錯，他的確不看重表麵上的形式，因此他才屢次拒絕少年的拜師請求，也不認為自己畢生修煉的劍法是需要傳承的技藝，他覺得與楚青投緣便教授他劍術，事實是如此簡單。 “我在授劍式上當著殿下與老爺的麵，公布了自己的心意，殿下說，若不久後我成長為令她滿意的男子，便將宮月許配於我。” “果斷勇敢才不負少年，你終於向前邁進了一步。”十工護按下了一枚琴鍵，音符在寂靜的白羽廳環繞成悠遠的回響。他不該如此蒼老，他究竟經曆了什麽？楚青望著十工護雜亂灰白的頭發，去想象若自己到了他這般年紀，為青春四溢的美少女擦亮她聖妝禮上的鋼琴，聽不知天地厚的少年對自己展現他稚嫩的勇氣，那時的心境能如十先生一樣平和嗎。 布滿劃痕的地板上倒映出均衡的光與暗，十工護從陰影裏朝少年走去，並在陰影即將過渡到光亮的地方停下腳步。“不錯的一把劍，殿下總是贈與你最好的東西，你也應更加成熟，不要令她失望。”男人說道，“我曾得罪過不少人，許多尊貴的朋友都因我偏激的個性而逐漸將我疏遠，所以我也不配教你處世為人的學問，唯有一點……”